推開門的那一剎那，薄涼辰幽沉的眸子直直注視著那抹站在窗臺邊上的身影。
    桌上的早餐幾乎原封未動。
    他正要開口，鐘曦轉(zhuǎn)過身來，四目相對的一刻，鐘曦瞬間失神。
    “涼辰！”
    她的臉上寫滿了驚喜，既局促又緊張，“你回來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呢，上次見面之后，我還以為你生我的氣了。”
    這幅樣子，是薄涼辰許久沒有見過的。
    有多久了？
    大概是他們剛剛結(jié)婚的時候，男人緊繃著的臉在這一瞬間，蒙上了一層不知所措。
    或許感受到他的情緒，鐘曦攥著裙擺往后退了半步，“我……還在吃早餐，但今天好像沒什么胃口，你吃過了嗎？”
    鐘曦說著，挪步到桌邊。
    她那么平靜乖巧，一顰一動都像是個不經(jīng)世事的小女孩，在薄涼辰的記憶深處，她在那段寂寞孤獨的婚姻中，一直是這副樣子。
    仿佛每一秒，都在期待著他。
    偏偏，他辜負了這份信任。
    薄涼辰眉心蹙地更緊了，他凝視著鐘曦的臉，許久未動。
    鐘曦低頭吃了幾口，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那兒，局促不安的擦了擦嘴角，“那個，你突然回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她咽了嘴里的粥，展顏勾起了一抹笑容，“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告訴我，雖然我也幫不上你什么。”
    她語氣里滿是期望和小心翼翼。
    薄涼辰壓下眸底的情緒，壓抑著開了口，“我回來的太倉促，忘了今天是幾號了？”
    “2月15號了吧，下周就是我爸公司周年慶了。”鐘曦展顏笑著。
    薄涼辰眉宇間冷意濃烈。
    她說的這個日子，是他們剛結(jié)婚一個多月的時候。
    鐘氏還在，鐘國魏也還活著。
    男人的手緩慢收緊，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內(nèi)心泛濫的情感，他心疼她的身體，卻也在內(nèi)心深處有那么一絲慶幸，這是不是老天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涼辰，你怎么了？”鐘曦歪著頭，想要再一次靠近他，又怕他會生氣，“我們結(jié)婚之后，你就說公司很忙，我也找不到話題跟你聊，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不會。”他喑啞的聲音緩緩?fù)鲁鲞@么兩個字，跨步上前，直接拿過她的碗和勺子。
    就那么直接，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鐘曦看的愣住，“那是，我的。”
    她聲音很小，但見著薄涼辰吃的很快，想著他或許是餓了，急忙拉開門，“樓下有人嗎？再送份面包上來。”
    她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裝修好像很陌生。
    四下看了看，還是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好像，她沒來過幾次似的。
    “在看什么？”原本在餐桌旁的男人邁步到她身邊。
    “我就覺得自己好像不屬于這兒。”鐘曦一閉眼，就掠過了很多陌生的畫面，她用力敲了幾下頭，還是覺得不清醒。
    然而下一秒，她的肩膀被人勾進了懷里。
    “昨晚下了雪，天氣驟涼，你可能感冒了，別想太多。”
    他的語氣那么溫柔體貼，一時間，鐘曦更加恍惚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
    她喃喃說著，耳邊是男人強壯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還有他的臂彎和胸膛是那么溫暖。
    鐘曦紅著臉頰，垂下頭去。
    “畢竟我們才剛結(jié)婚，你會覺得陌生，也正常。”薄涼辰的手緩慢收緊，“習(xí)慣就好了。”
    “……嗯。”
    鐘曦的臉頰愈發(fā)紅了，甚至還有些發(fā)燙。
    她低著頭從他懷里掙脫，“怎么還沒人送面包上來，我去廚房看看。”
    她快步下了樓，只留給薄涼辰一個抓不住的背影。
    男人的視線一直注視著她，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不見。
    吃過早餐，他立刻到書房反鎖了門，然后打電話給周放，“那個檢測機構(gòu)在哪兒！”
    他這么著急，給周放嚇得不輕。
    很快，薄涼辰問到地址，就急著出了門。
    鐘曦坐在客廳里，聽到聲音追過去，卻沒來得及。
    她失落的抿著唇角。
    張姐端著果盤過去，“小……”
    剛開口，就想到剛才先生告訴她，要叫太太。
    “太太，吃水果吧。”
    鐘曦回過身，展顏笑道，“我還忘了問，怎么稱呼你？”
    她自然以為這個傭人是薄涼辰帶來的。
    “叫我張姐就好了。”張姐琢磨了好一陣，還是忍不住問了句，“太太還覺得頭疼嗎？”
    “還有點。”鐘曦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后腦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很累，又好像忘掉了很多事。”
    她說著說著，眉頭又皺緊了。
    張姐忙拉住她的手，“好了，太太！不要緊的，不要想了，先生只是出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了。”
    “是嗎？那就好。”鐘曦的笑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我還以為，他又要無聲無息的離開呢。”
    她說著，看向窗外。
    喃喃自語，“我會等他，一直等他。”
    ……
    周放帶薄涼辰見了檢測機構(gòu)的專家之后，又聽他說了鐘曦的癥狀，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把你們之前的事情都忘了，甚至忘了她爸的死，而且，她好像覺得自己還是你太太？”
    這可棘手了。
    薄涼辰嗯了聲，攥著咖啡杯的手緩慢收緊。
    “剛才檢測機構(gòu)的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那是一種會導(dǎo)致精神麻痹的藥物，按道理，不會造成這樣的腦損傷癥狀，但鐘曦在船上受過傷，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讓她短暫性失憶了。”
    薄涼辰偏側(cè)過頭看他，沉默了一瞬，才淡聲道，“你說，她有沒有可能這樣一輩子？”
    周放一愣，“你什么意思？”
    “她現(xiàn)在，不記得我跟她過去的恩怨了，也許我們……”
    “涼辰，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如果她一直想不起來還好，萬一她哪天一覺醒來，就恢復(fù)記憶的話，你要怎么面對她啊？”
    周放瞪大了眼睛，但他說完之后，薄涼辰的反應(yīng)更加平靜了。
    “你說的我都明白。”
    男人薄唇啟合，聲音里褪去了一貫的冰冷，竟多了幾分溫度。
    “但是，我不想再錯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