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兄，你是誰？”
    裴葉看著陌生紅衣青年鬼，面子有些掛不住。
    雖說她只是個剛?cè)腴T、半吊子天師，但招魂符招錯魂……
    這翻車也太慘烈了些。
    難道是許久未畫符，手藝生疏以至于畫錯符篆紋路？
    這名青年沒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種打量的眼神仔細(xì)看著她，認(rèn)真的神情讓裴葉忍不住想起自家小伙伴凌晁。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再度發(fā)問，青年一邊笑著歪腦袋，挺拔的身姿隨著肌肉的放松而顯得有些慵懶隨性，但他的左手卻暗暗壓著懸掛腰間的刀。
    “我也奇怪，你又是誰？”
    裴葉看著紅衣青年鬼防備的姿態(tài)，生出幾分興趣。
    尋常鬼怪看到自己就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這名紅衣青年鬼什么來歷，居然不怕？
    不，也不是不怕。
    只是他對自己的敵意壓過了懼意。
    裴葉迅速做出判斷：“我只是好奇招魂玩玩，沒想到你就來了?！?br/>     紅衣青年鬼：“……”
    招魂也能好奇玩玩嗎？
    現(xiàn)在陽世的活人還真愛作死。
    “在下雖是孤魂野鬼，但也是鬼王，平日有理智還好，一旦失去理智就容易失控傷人。你為了好玩便驚擾亡者清凈——”紅衣青年鬼用帶著些微責(zé)備的眼神看著裴葉道，“實(shí)在不該。”
    興許是感覺到裴葉并無惡意，紅衣青年鬼的戒備松了些。
    “再者，這般直白看著陌生異性，不妥當(dāng)?！?br/>     裴葉笑道：“沒，我只是覺得紅色衣裳果然顯氣色。”
    除了凌晁這貨，紅衣青年鬼是他見過第二個整天紅色不離身的家伙。
    說起來，凌晁跟紅衣青年鬼不僅裝扮風(fēng)格相似，連眉宇也有三分相似。
    “顯氣色？”
    裴葉道：“陰魂膚色不同于活人的紅潤，瞧著死氣沉沉，而你看著不太一樣?！?br/>     來都來了，招魂符也用了，干脆嘮嘮嗑唄。
    她好奇是自己罕見翻車，還是另有隱情。
    例如——
    傳聞中的柔懿帝姬其實(shí)是男子而非女子？
    哇，這個腦洞帶感。
    紅衣青年鬼打量自己的衣袖衣襟：“哪里不一樣了？”
    裴葉笑道：“看著更鮮活一些。”
    紅衣青年鬼聽后啞然：“陰魂便是陰魂，死了多年，哪還有‘鮮活’?！?br/>     裴葉趁勢道：“死了多年了？可你瞧著年紀(jì)不大，衣裳配飾也不老，應(yīng)該是當(dāng)朝人吧？”
    紅衣青年鬼對此并不避諱。
    “嗯，應(yīng)該……有幾年了……”
    裴葉又問：“瞧你穿著富貴，生前也是高門大戶出身吧？”
    紅衣青年富貴中透著低調(diào)，別看配飾不多，但件件都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
    他道：“祖上小有積蓄，也稱不上高門大戶?！?br/>     裴葉又問他：“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柔懿帝姬’？”
    話音落下，剛才還溫和友善的紅衣青年鬼瞬間陰氣爆發(fā)，全黑的瞳仁兒被渾濁猩紅取代。
    裴葉抬手用一大大大大串“定身符”和“清目明神符”將其從狂暴中拉了回來。
    強(qiáng)行掐掉對方的爆發(fā)。
    “看樣子是‘柔懿帝姬’殺了你？”
    紅衣青年鬼被定在原地?zé)o法動彈，但周身爆發(fā)的陰氣卻將裴葉的符篆迅速腐蝕干凈。
    “你究竟是何人？”
    裴葉道：“無名小卒一個?！?br/>     不是她招魂翻車，應(yīng)該是這里面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裴葉重新找回自信。
    紅衣青年鬼道：“鬼鬼祟祟，不敢以真名示人?！?br/>     裴葉道：“我怎么就鬼祟了？我招魂招得光明正大，你是主動來的，又不是我綁你來的。”
    紅衣青年鬼不屑道：“你難道不是那個逆賊派來的？”
    “逆賊？誰??？”
    紅衣青年鬼見裴葉表情真誠不似作假，俊眉眉梢下壓，又盯著裴葉的臉陷入某些思量。
    “是皇帝?！?br/>     裴葉：“……”
    哦吼，這位紅衣青年老兄來歷厲害了。
    居然稱呼一國之君為“逆賊”？
    “你誤會了，我根本沒見過你口中那位‘逆賊皇帝’，我也不是他那一派的人。我只是查到一些陳年老黃歷的破事兒，基于好奇心的督促來證實(shí)猜測真假。”裴葉將自己寫的推測草稿拿起，懟到青年臉上，讓他看個清楚，“我只是想看看‘柔懿帝姬’有沒有死，沒想到來了你。”
    紅衣青年鬼：“……”
    一人一鬼面面相覷，一時(shí)不知該說些什么。
    最后裴葉為了表示友好，主動松開青年的束縛。
    “我們和平交流，不要動不動爆陰氣，這里是軍營，人口密集，你若失控會死很多人的?！?br/>     裴葉示意青年坐下，大家一邊喝茶吃肉一邊嘮嗑。
    紅衣青年鬼看著裴葉的臉道：“原來你就是‘裴葉’。”
    裴葉揚(yáng)眉。
    她還未探出青年身份，對方先說破自己的身份。
    紅衣青年鬼一邊在席墊落座，一邊又道：“亦或者說，該喊你一聲‘綠兒’？”
    裴葉眸色銳利地看著青年。
    “你是誰？”
    紅衣青年鬼正色道：“在下姓裴，名朝，字元初。”
    裴朝？
    這名字沒聽過。
    最重要的是——
    “你怎么知道我是‘筱綠’？”
    裴朝看著裴葉的目光多了幾分和藹，死氣沉沉的鬼眸泛著些許柔色。
    “這自然是因?yàn)槟愕拿质俏胰〉?，不過——你興許也忘了，畢竟那是很小時(shí)候的事情了。”裴朝臉上的愧疚幾乎要溢出來，聲音添了幾分低落，“當(dāng)年還想著你年歲再大一些，便帶你去尋找親生父母的?！?br/>     裴葉萬萬沒想到，原主“筱綠”的身世會在一個莫名招錯的厲鬼口中得到真相。
    “你說尋找‘我’的親生父母，這話是什么意思？”
    裴朝不疑有他。
    “筱綠”走丟那年還太小了，如今這么大，不記得也正常。
    “牙行的人說你家鄉(xiāng)大旱之后又大災(zāi)，你的父母生活困頓，只能帶著你與弟弟去投奔在大戶人家當(dāng)繡娘的姨母。只是半道上沒了盤纏，不得不做主，將你賣入牙行，與人為奴?！?br/>     裴朝看到被插了草標(biāo)販賣的兩三歲小姑娘，喜愛其相貌，便將她買回家了。
    “你因?yàn)椤粋€兩三歲小孩兒的相貌，將人買了？”
    裴葉用一種“你是紳（變）士（態(tài)）嗎”的眼神看著青年。
    裴朝陷入了沉默。
    隱隱還有些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