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到了。”</br> 馬車破例沒在宮門前停下,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微雨閣。</br> 唐乾下了馬車,站在微雨閣門口。</br> 天還未亮,微雨閣里里外外都點了燈。</br> 守在門口的宮人見了他,立即行禮,并主動匯報道:“王爺,這些燈都是皇上命人點上的,以往都是不點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坐在大堂,一晚上都沒睡,還——”</br> “本王知道了。”唐乾打斷匯報,回頭沖身邊的人吩咐道,“將車里的人抬下來,小心點,不準看,直接送進內室。”</br> “是。”</br> 唐乾抬腳準備進去,但跨過門檻時,又回頭加了一句:“多運些冰來……皇上懼熱。”</br> “是,屬下馬上去安排。”</br> 唐乾正了正衣冠,踏進微雨閣。</br> 微雨閣里,皇帝一身正裝,穿戴整整齊齊坐在大堂。</br> “參見皇上。”唐乾走到跟前,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br> 年輕的皇帝一夜沒睡,臉色蒼白,精神卻不錯,他抬了一下手:“皇叔請起。”</br> 唐乾起身。</br> 皇帝向外面望了一眼。</br> 唐乾手一揮,外面兩個人抬著紅色的被子直接進了內室。</br> 皇帝的身體坐直了些,撐著扶手想站起身,但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忍住了。</br> “皇上不必心急,臣既然把人送過來了,一會皇上有的是時間和……”唐乾一頓,笑了一下,接著說,“和舊人,獨處。”</br> 皇帝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最后慢慢松開,微笑點頭:“皇叔說得對,多謝皇叔。”</br> 唐乾覺得挺有意思的,小皇帝一直都討厭他,但每次見了他,除非情緒失控,都是一口一個皇叔,非常親切。</br> 剛上位的時候肯定是要這么叫的,皇權不穩,心中畏懼,皇叔皇叔的叫著,是想靠這個血緣關系,叫他多少念著一點血緣親情。</br> 說來可笑,這么做,確實是有用的,至少對他有用。</br> 每每聽到小皇帝這么叫自己,唐乾就會被提醒——眼前這孩子,不是什么毫無關系的人,而是他的親侄子。</br> 于是,短時間內,唐乾總是忽略了天家無親,這孩子也會置他于死地的殘酷現實。</br> 不過,即便知道不是真心的,但一句句皇叔,唐乾聽著還是很受用。</br> 說來也怪,當初他對太子就沒多少血緣牽絆,便是太子身死,他明面上悲痛欲絕,內心也不過是對爭斗的嘆息,對手下人太急躁的憤怒。</br> 可能,是這孩子太小,作為長輩,對晚輩的本能照顧。</br> 又或者,是他們多少有點緣分。</br> 于是,盡管知道眼前這皇帝并不是如表面那么溫順純良,唐乾大部分時間,還是盡量態度溫和。</br> 雖然,這份溫和,在很多人眼里,很虛偽。</br> “這是臣該做的。”唐乾客氣地回了一句,并關切道,“聽說皇上一夜未眠,還望皇上能保重龍體。”</br> 就像現在,他是真心希望皇帝能珍重身體,但在對方看來,他肯定特別虛偽。</br> 皇帝嘴角動了一下,是淺笑,但帶著嘲諷:“好,皇叔有心了。”</br> 看,對方根本就不承情,對方也不信他的好心。</br> 正如,皇帝根本就不信他其實并不想當皇帝,并不想謀權篡位。</br> 哦,也不怪皇帝,畢竟,有幾個人信呢。</br> 說出來,安賢王本人都不敢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