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鄉(xiāng)
春末的氣息帶著初夏的悶熱。
晨起時,人會感到有些乏悶,許是懷有身孕的緣故,這才春末,她便開始有些怕熱了,屋內(nèi)也放了幾塊冰降燥。
也不知是天氣的原因,還是其他。
南枝用完午膳后,便百無聊賴的躺在貴妃椅上,兩側(cè)放了幾塊冰,她喝了一口腌制好的青梅酸汁,也不知為何,身子越重后,她便越愛吃酸的。
都說酸兒辣女。
南枝的思緒有些飄遠(yuǎn),不一會兒,便聽見門口傳來了一個小廝的聲音。
“夫人安,小的是竹安堂的,侯爺說,給夫人送幾本游記,小傳解乏,小的將書遞給了時青姐姐,共,五本,還請夫人過目。“
南枝躺在貴妃榻上。
聽見這話,一雙無神的柔眸頓時神采奕奕的看向了門口。
時青抱著小廝遞來的五本游記和小傳走到了里頭。
繼而放在了貴妃榻旁側(cè)的小桌案上。繼而得了南枝的吩咐,拿了一點小零食賞賜給了送書的小廝。
屋內(nèi)只剩下南枝一人。
她的手里拿著游記,第一本便是她找尋了多年的絕本,她滿懷驚喜的往下翻,卻看見了一本有些怪異的書,表面的書皮像是被撕掉了,粘上去的那般。
南枝眉頭微微的蹙起,蔥白的小手將那塊要掉皮的寫著小傳的書冊子翻開。
當(dāng)看見其實撕掉的書皮下,藏著的是前段時間京都女眷們愛看的話本時,她的眼底頓時滿是笑意。
一雙柔眸帶笑的將那話本拿起來。
心底倒是有些暖意,因為她心底清楚,這是池珉怕她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看話本,游戲人嘴里沒好話,怕說出去會被人笑,所以特意給她貼了一個小傳的書皮。
于是這一個午后。
南枝便坐在貴妃榻上,悠哉游哉的看著話本。
小腦袋倒也沒有忘記池珉的好,吩咐夏荷道:“去把我方才吃的桂花糕給侯爺送兩塊去?!?br/>
致遠(yuǎn)侯不差這兩塊桂花糕。
但是南枝這般吩咐了,夏荷便端著兩塊桂花糕走到了竹安堂。
竹安堂內(nèi)。
池珉看著桌案前的兩片桂花糕,那雙陰鷙的眼眸,微微的蹙起。
“夫人送來的?”他問。
小廝點頭道:“方才夏荷拿來的,是夫人說侯爺給的游記合心意?!?br/>
他這么一說。
池珉倒是明白了,嗓音輕輕的道:“知道了。”
小廝離開后。
桌案上堆積著小山般高的公務(wù),但是他卻視若無睹,那雙眼眸,總是會被那兩塊桂花糕吸引了視線。
小女人吃東西有個小怪癖。
她總是每一塊糕點都試試味道,而這兩塊糕點,恰好都是南枝夾了一個角嘗過的,繼而拿來送他。
像是...在打發(fā)一個叫花子那般。
草草的賞賜了兩塊桂花糕。
思及此,池珉的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深吸了一口氣后,他卻又很沒出息的,伸出手,拿起了那兩塊被南枝夾了一個角不完整的桂花糕。
繼而對著被南枝咬走的那一個角,咬了一口,細(xì)嚼慢咽品嘗著。
當(dāng)那種甜膩的滋味兒再次彌漫開來時,他的眉頭微微蹙起,盡管他再不喜甜食,但卻還是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待兩塊糕點吃完后。
他像是完成了一場最難打的仗。
竹安堂內(nèi)的小廝及時的送來了茶水,池珉一飲而盡。
小廝退下后。
下一瞬,屋內(nèi)便響起了重宇的聲音,“侯爺,富康來信,說邱舜去了南普陀山。”
池珉倒是一點兒也都不意外。
他眼眸輕輕的動了動,繼而淡聲道:“說了些什么?”
重宇道:“清風(fēng)道士說讓邱舜償還自己欠下的?!?br/>
“還說,”重宇低聲道:“邱舜似乎,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中了我們的計,估計會想辦法?!?br/>
聽見這話。
池珉的嘴角掀起一抹笑,眼底漠然一片,他嗓音不屑的笑了笑,聲音有些悶,少頃,他道:“那便不要給他時間想辦法?!?br/>
重宇不解,低聲道:“侯爺,你的意思是?”
“把該結(jié)束的,結(jié)束了,”池珉將一本奏折重重的合上,沉聲道:“早些處理掉吧,我也不想再替他處理奏折了?!?br/>
重宇聽見這話,立刻點頭道好。
靖康侯府。
邱舜躺在床榻上,盡管他極力的隱藏,但是外面還是有傳聞他病倒的傳聞。
換做以往任何的時候。
邱舜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慌神,興許也是因為他深知自己這次的生病是因為中計,他清楚的知道,這次的中計會導(dǎo)致一些變故。
所以他更不能讓自己在這時候露出任何的破綻。
幾乎是這個念頭在腦海閃過的時候,他便聽見外頭傳來了富康的聲音,“小侯爺,有客來了,是位爺?!比缃袼麤]和那些酒肉兄弟們交好,除了宮中的人,便再無旁人了。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邱舜聽見這話,立刻將對著富康道:“先拖住他,我理一下?!?br/>
富康立刻應(yīng)了。
而邱舜則強拖著自己的殘弱的身軀翻身走下了床榻,而后喚來了小廝和丫鬟們,挨個的替他收拾洗漱。
身上那件白色的衣裳也被換上了鮮艷的淡藍(lán)色,原本有些凌亂的發(fā)絲,也被丫鬟們的巧手理順了,繼而將邱舜發(fā)白的嘴唇給點了一點點的胭脂。
待一切弄完后,邱舜看上去便是一個面色紅潤的正常人。
他拿了一本書,繼而坐在了書桌前,待一切弄好后,方才對著外頭的富康道:“喚他進(jìn)來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富康領(lǐng)著一個穿著素裝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門被關(guān)上后,那穿著素裝的男人便開口道:“小侯爺安?!?br/>
嗓音尖細(xì),一聽便知是哪里的人。
邱舜輕點頭。
屋內(nèi)便再次響起了太監(jiān)尖細(xì)的聲音,“太后得知小侯爺病倒了,于是便派我來瞧瞧,看看小侯爺身子如何了?!?br/>
邱舜的心口一沉。
果真如自己所想的一樣,太后是派人來視察他的,美名其曰是關(guān)心,實則,無非就是想看看他這個棋子是否還有能用的地方,若是沒用,太后的選擇定然是廢了他這個棋子。
也幸好他今日留了一手。
若不然,這個太監(jiān)走出了門,回了宮中后,便是他邱舜的死期。
“外頭都是些什么瘋言瘋語,也勞太后費心了,”邱舜將書合上,繼而對著富康使了使眼色。
富康上前。從邱舜那里接了一袋子的銀子。
繼而遞給了傳話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裝模做樣的拒絕了一下,最后還是收到了自己的囊中,繼而道:“那既然小侯爺?shù)纳碜訜o恙,老奴也好回去和太后交差,先不叨擾了?!?br/>
邱舜自然是順心的,立刻叫了富康去送。
只是在太監(jiān)邁出步子的時候,邱舜嗓子卻有些干癢,哪怕強忍著,捂著嗓子,卻也還是咳了好幾聲。
而走到門口的太監(jiān),聽見咳嗽聲后,便停下了腳步,繼而轉(zhuǎn)身看向邱舜。
而一直站在前面,引領(lǐng)著太監(jiān)的富康,卻是靈機一動,歉意滿滿的道:“侯爺,您方才說喝了酸梅喉澀,我忘記給吩咐小廝們,讓他們遞茶水了?!?br/>
邱舜揮揮手,“無礙,先送大人出去。
太監(jiān)聽了這話,這才恍然大悟,繼而笑笑便離開了。
離開后。
邱舜便立刻捂住自己的心口,卻沒忍住,吐出了一口血。
遠(yuǎn)壽宮內(nèi)。
蘇清茗坐在椅子上,戴著假甲的手,悠哉游哉的端起一盞茶,淺淺的抿了一口,繼而道:“如何?邱舜身子到底有沒有問題。
“回太后的話,小侯爺看上去面色紅潤,今日還繞有雅興的看著書呢,依奴才看,倒不像是有病在身,恐就是有心人傳出來的?!?br/>
小太監(jiān)的話讓太后心底開明一片。
她嗓音清潤道:“自從那人走后,皇上便喪失了斗志,也不知邱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讓池珉撤兵,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br/>
殿內(nèi)響起了茶杯放在桌案上的清澈聲音。
緊接著,是蘇清茗的話,“既然邱舜身子無恙,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皇上如今也整日宿醉,是最好的時刻,你替哀家和宰相說一句,有些東西,該準(zhǔn)備了?!?br/>
太監(jiān)立刻道好。
幾日后。
池珉愈發(fā)的忙碌起來,偶爾甚至沒有宿在侯府。
南枝隱隱覺得。
這幾日,京都似乎就要變天了。
果不其然。
翌日,午時,南枝便聽見了重宇來報,說是池珉被困在了宮中,沒有皇上和太后的旨意,不能離宮。
當(dāng)?shù)弥@個消息的時候,她整個人陷入了不安和恐懼中。
與此同時,她見許明芳往這邊走來。
還未等她開口,便聽見許明芳道:“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將池珉就出來!”
南枝眼眸微動,繼而更加肯定了這件事,格外的復(fù)雜和燙手。
還沒等她開口。
又聽見許明芳道:“王爺當(dāng)年也是如此,被太皇太后和皇上留住之后,便命喪皇宮,對外說是勞累過度死,可真相,無非就是——”
想到了攝政王的那一幕。
雖然南枝沒有經(jīng)歷過,但她卻能想象的到
“如若我們這次像王爺那次一樣,”許明芳沉默一會兒,眼神放空,道:“只怕,池珉便會離我們而去了。”
她知道。
蘇清茗是不會留池珉的,就像她不會留楚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