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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蓋上點被子，也不怕凍著了。”晁海泉的老婆叫肖桂珍，和晁海泉是一個村子里的人，兩個人老家就是這仙溪鄉(xiāng)的人。肖桂珍看著丈夫光著膀子坐在炕沿上抽煙，就停下了手里的針線活，給丈夫來過來被子蓋上。
“昨天他來，說是省里的視察組都到市里面兩天了，怎么就不到咱們仙溪鄉(xiāng)來看看呢？……”晁海泉吧嗒著嘴，在一邊自言自語。
肖桂珍一邊穿針引線，眼皮子撩了一下，望了眼晁海泉，纖細的眉毛往上挑了一下： “……你就別有那個想法了，人家趙書記那是多大的官啊，日理萬機的，跑咱們這個窮山溝來干啥？來喝西北風(fēng)不成？你別聽我那個兄弟瞎說，就算人家趙書記真來了他能認得？他一個搞裝修的木匠，還能上天去了？”
晁海泉哼了一聲：“趙書記怎么啦？官再大也是人。……這個還真說不定是真的，你那兄弟那不叫木匠，那叫精裝修。現(xiàn)在泉山那邊富人比較多，住的房子都講究，這幾年他是發(fā)了點財，也見了點世面，這次他干活的那家人據(jù)說是泉山市一個副市長，要不然怎么房子只裝修了一半就讓停工了呢？我看這一點還不至于弄錯的。”
“就算是趙書記親自帶隊下來的，哪也不至于正裝修的房子都停了啊？難道趙書記連這樣的小事情也管？”肖桂珍還不不信的說道。
“你懂什么啊？他那是……和你說了你也不明白。我讓你給高瘸子媳婦送那二百塊錢你送了沒有啊？她不是跑去縣城告狀了嗎？怎么樣，回來了沒有？”
肖桂珍一邊用牙咬著線頭，一邊含糊的說道：“前天就回來了，我看她哭喪著個臉，八成是沒告準(zhǔn)，告了有啥用？人家老彭家上面有人，鄉(xiāng)里有書記，縣里有縣長撐腰，聽說市里還有更大的官呢，手眼通天吶，我勸了她兩句可惜那小媳婦子就是不認命。我看你就別滲和了，要不是我娘家和他沾點親戚，我看他早就把你的腿打斷了……”
“瞎扯蛋，我是一鄉(xiāng)之長，老百姓有事兒我能不管嗎？鄉(xiāng)親們給惡霸欺負了，不找我這個鄉(xiāng)長找誰去？當(dāng)鄉(xiāng)長不為民做主當(dāng)什么鄉(xiāng)長啊？他老彭家弟兄五個，我們老晁家弟兄仨，我會怕了他……你別聽彭三福整天瞎咧咧，他那個弟弟彭福志不就是給常縣長當(dāng)秘書么？什么市里的大官兒？還不是這幾年偷礦弄了兩個錢燒的？他那是沒到了那個份上，老子就不信這個邪，還沒了王法了？有種把老子的腿也打斷我看看，那算他是漢子！”
晁海泉說著，低聲對著老婆一笑：“不過，那小子就算是個漢子，也是戴著綠頭巾的，有什么好吹的？”
他老婆的臉色一紅，把手里剛縫好的毛衣砸在了他臉上：“呸，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你是不是很羨慕人家姓張的？”
晁海泉嗤的一聲冷笑：“我羨慕他？老婆，你是不知道啊？你知道他是怎么當(dāng)上縣委常委的？還不是把老婆送給了茍書記？現(xiàn)在這人啊，你說這都是怎么啦？轉(zhuǎn)著圈兒的給人戴綠帽子，有句話那是怎么說的來？奧，‘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就得帶點綠’還真他媽是這么回事兒……”
肖桂珍就沉了臉說道：“你說這話是啥意思？”
晁海泉尷尬的撇了撇嘴，朝老婆笑了笑：“我這不是說順嘴了嗎？我給你說啊，我老晁可么那愛好，你也不要給我胡想八想的……”
肖桂珍朝他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我胡想八想的？我看你這段時間心里才胡想八想呢。從跟了你晁海泉我就沒想過享清福，不過晁海泉我告訴你，就算你自己不怕事兒，你也得為咱們家孩子考慮考慮……算了，我都懶得理你……”
自家男人是個啥脾氣，她一清二楚的，和他說什么那都是白費唾沫，有那功夫嚰牙，還不如多干點活去呢。
“嘿嘿，這天底下就我老婆最好了，拿個巒山大的金元寶我都不和人換……”一邊說著，晁海泉伸手抓住了肖桂珍的手往炕沿上拉：“老婆，要不咱先親熱親熱，一會兒吃了飯我還得值班去呢……”
“你干什么啊，這天還沒黑呢……”肖桂珍兩口子的感情很恩愛，這一點和晁海泉這方面的能力也是分不開的。別看他人精瘦還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的好像是個文化人——其實晁海泉是正兒八經(jīng)的本科大學(xué)畢業(yè)生，也絕對算得上是個文化人，可是在沒人的時候，兩口子關(guān)起門來說話卻是粗枝大葉的，沒有一點文明氣兒，上了炕更是把人折騰的死去活來讓人又愛又恨。
晁海泉嘿嘿一笑：“怕什么啊？這是在咱們自己家里，咱們可是領(lǐng)了證的合法夫妻，我想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
“去，你個越老越不正經(jīng)的……”肖桂珍掙扎著想走，可是有沒他力氣大，正含嬌帶羞的半推半就往炕上爬呢，猛然就聽著門外面有人大喊到：“鄉(xiāng)長……鄉(xiāng)長在家么？”
“你媽個蛋的葛小毛，你鬼叫什么啊？老子不在家還能上哪去？”晁海泉懊惱的罵了一聲，松開了老婆，跳下地套上了鞋，沒等他往外走呢，那位被他罵的葛小毛就推開門走了進來：“嫂子也在呢？趕緊的給我弄口水……鄉(xiāng)長，出大事啦，彭家的煤礦出人命了……”
“你慢點……你說啥？”一聽到葛小毛說彭家的煤礦出人命了，晁海泉一把抓住了葛小毛問道。
葛小毛的臉上都閃著激動地光暈：“鄉(xiāng)長，千真萬確啊，真的，我不是按照您的要求去礦跟前偷看產(chǎn)量的么？你猜怎么著？正個礦上像亂了營一樣，我看彭五福那小子跑的跟兔子一樣快，一邊跑還一邊嚷嚷，說是彭家礦塌方了……”
晁海泉雙眼一瞪：“那你還窮磨嘰什么啊？趕緊走啊，組織人救人要緊……”一邊說著，他就大步往外走。
葛小毛在后面喊道：“鄉(xiāng)長，你慌什么啊，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晁海泉回頭大罵：“放你娘的屁，老子還不至于拿著礦工的人命當(dāng)階梯……”
葛小毛一拍大腿，回頭對肖桂珍說道：“嫂子，你也真是的，你就不說說他？你看這……”
肖桂珍一撇嘴：“說啥說？我說話和放屁一樣，他聽吶？愛咋折騰隨他去，遲一天給彭三福把腿打斷就安生了。不過葛助理，我看海泉說的對，再怎么著也是救人要緊。”
“嫂子啊，你可是不知道啊，要是……嗨，鄉(xiāng)長你等等我……”葛小毛還想說什么呢，無奈人家晁海泉根本就不再聽他說什么，罵完了之后直接就如飛一般的走了。
葛小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忙追著晁海泉去了，就鄉(xiāng)長這兩口子也真罕見，簡直就是珠聯(lián)璧合，連脾氣都“臭”到一起去了。
彭家五福一向被人叫做彭家五虎，老大彭大福真名叫做彭福仁，不過背地里別人都叫他彭大福，真名倒是很少有人叫了。他二弟叫做彭福義，被人稱作彭二福，是仙溪鄉(xiāng)的副鄉(xiāng)長。老三彭三福叫彭福禮，五兄弟里面數(shù)他做不是東西，做人那可是一點禮數(shù)都沒有的人，從小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十毒俱全的人。老四四福叫彭福志，現(xiàn)在在縣里跟著茍縣長當(dāng)秘書。老五叫做彭福信，在礦上幫著他大哥和姐夫張青山管管人，說白了就是帶著打手應(yīng)付那些不聽招呼的礦工。
在老二和老三中間，彭家老太太還生了一個叫做彭福月的丫頭片子，也就是趙建輝在煤場看到的那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其實要說起來，彭家兄弟幾個人加起來也沒有這個彭福月壞心眼兒多。彭家能夠發(fā)跡，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的緣故。
這女人長得不錯，一開始的時候，跟著她在鄉(xiāng)政府辦公室當(dāng)主任的二哥打個雜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和新來的書記張兆元勾搭上了，很快彭家二福彭福義同志就榮升了副鄉(xiāng)長，他弟弟彭三福也娶了張兆元的小姨子。兩下里真的算得上是狗仗人勢人假狗威，彭家利用張兆元的權(quán)勢，在鄉(xiāng)里橫行霸道無惡不作，張兆元借著彭家兄弟的惡名打壓同僚，又不服氣的就讓彭三福出頭暴打一頓，很快就把鄉(xiāng)里的其他干部都打壓了下去，就剩下一個本鄉(xiāng)本土的晁海泉不大聽招呼。
欒山縣原來并沒有煤礦，在五年前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傳出了在欒山這一代地下有煤，不過煤源都在自然保護區(qū)的范圍內(nèi)，國家不讓開發(fā)就是了。
別人不敢開發(fā)，可是不代表彭家不敢啊？在張兆元的大力支持下，彭大福從外面找來了礦井隊伍，在山里面放炮打井，沒用多長時間，還真的讓他挖出了煤來。不過彭家也知道自家在本地比較招人恨，對外并不說煤礦是自家的，而說是彭福月的丈夫張青山和人合伙承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