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二年,四月初一。</br> 這是一個注定要被記載進中國歷史的一天。</br> 因為這一天,廣州股票交易所,掛牌成立了!</br> 這對廣州當地的百姓來說是新鮮的,對廣州乃至廣東的官員來說也是新鮮的,對從世界各地云集前來廣州淘金的各國商人來說也是新鮮的。</br> 即使是阿拉伯商人看著都新鮮。</br> 因為歷史上第一個發行股票的商號,是殖民印度之后的東印度公司,發行的地方在荷蘭的阿姆斯特丹股票交易所。</br> 如今的廣州股票交易所,比上述的早了將近兩百年。</br> 而在廣州交易所上市的第一天,唯一一支發行的股票,就是陳家商號,股票票券上印著的編碼為廣00001。</br> 發行價為一兩銀子一張股票。</br> 一共發行一千六百萬張。</br> 而在陳家股票發行之后僅不到一刻鐘,第一筆買入誕生。</br> 一名來自阿拉伯的商人豪購一百五十萬股!</br> 僅一瞬間,交易所的交易員就在第一時間通過翻牌的古老方式更新了這支股票的股價。</br> 一兩零五十文。</br> 價格雖然漲了,但買入卻是越來越多。</br> 起初還只是一些和陳家有生意往來的阿拉伯、南洋商人,很快連廣州當地的百姓也開始加入到瘋狂搶購的隊伍當中,諾大一個交易所,隨處可見排隊購買的客戶。</br> 交易所當中那張擺著陳家股票票價的牌子,被交易員一再翻牌更新。</br> 最終在申正三刻的時候停下。</br> 價格落定在二兩三百文!</br> 短短一天,一千六百萬股發行出去的陳家股票,報出了三千六百八十萬兩的價格,比計劃募集的一千六百萬兩高出了整整兩千多萬。</br> 當然,實際上進到陳希手里的沒有那么多錢。</br> 因為前面有大量股票都是在一兩銀子到一兩五百文的價格被成交交割出去。</br> 一千六百萬股的平均交易價,僅為一千五百文。</br> 也就是說,兩千四百萬兩。</br> 這筆錢,交易所收取了百分之二的交易費充公,落到陳家商戶在廣東銀行戶頭里的,還剩下兩千三百五十二萬兩。</br> 哪怕如此,陳希也已經笑掉了大牙,陳家上下所有人都笑開了花。</br> “兩千三百文一股,我陳家總股本為四千萬股,那豈不是說,我陳家商號在廣州交易所入市的市值已經高達九千二百萬兩了?”m.</br> 陳嘉鼎算著這個數字,只覺得腦子一陣迷糊。</br> “錢,那么好賺?”</br> 這功夫還得是陳希穩重,他壓住自己同樣激動的心糾正道:“前提是咱們陳家將來的生意能越做越大、越來越紅火,不然的話,賺不到錢分不出紅,誰還會繼續持有咱們陳家的股票。</br> 這次股價高漲,是靠著那些和咱們陳家有舊的阿拉伯商人們幫忙才炒高的,等他們拋售套現,價格就勢必回落,股價這玩意都是虛的,別當真。”</br> 說著別當真,可哪有不當真的人呢?</br> 反正廣東所有的商人看到陳家這一次賺的盆滿缽滿后,都發了瘋似的涌入廣州交易所,想著排隊讓自家的商號在這里上市掛牌。</br> 不是家家戶戶都賺錢啊。</br> 一個番禺的鹽商同樣學陳家,掛出了一股一兩銀子的價格,結果卻是無人問津,計劃發售的五百萬股連續在交易所掛了七天竟然只售賣出去不到一千股,簡直貽笑大方。</br> 鹽商的股票賣不出去,完全是因為這幾年鹽價一路下行,朝廷的鹽補政策也開始收縮,川陜道被打通,四川鹽井遍地開花,西北西南的鹽價自然也就被控制住,鹽商,哪里還有什么光輝。</br> 股票賣不出去,錢就賺不到,人心急啊。</br>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想賺錢的人一多,難免出幾個昧良心的膽大包天之輩。</br> 兩家糧商合謀做了一份虛假的財務表,又支使租種自家田畝的百姓寄戶跑到交易所開始大肆掃貨,硬生生將一百文的初始股價抬高到三百文,很快吸引到廣州股監局第一任局長江正勛的注意。</br> “糧價多年不溫不火,他們賣個糧食,能賺那么多錢?”</br> 一個交易員就開玩笑般跟了一句:“局長,這兩家糧商說,他們家的田一年三熟,一畝地一年能出十五石糧食。”</br> “放他娘的屁吧。”</br> 江正勛直接噴出臟口來:“他家的地都是聚寶盆不成,一畝地要是一熟五石糧食,前幾百年里廣東的老百姓就不和朝廷鬧亂子了。</br> 歷朝歷代也就沒那么百姓剝樹皮吃草根了,肯定是造假,查!”</br> 其實別說江正勛懷疑,兩家糧商看到股價飛漲三倍之后自己心里也害怕,本來只想著炒個五成的利潤出來,誰能想到股價這玩意他控制不住啊。</br> 跟風買的老百姓又沒有基本判斷力,一看大家都搶都一窩蜂的跟買,交易員可不管這么多,供不應求的買那就漲唄。</br> 反正他們交易所有百分之二的交易費,賣得越高,國家的收入也就越多,他們這些交易員領俸祿的。</br> 現在鬧到這一步騎虎難下,兩家糧商誰都沒跑掉,被江正勛查了個底掉。</br> 虛造財表、哄抬股價。</br> 不單單是自家商號的股票被強制退市,所有家產也都沒籍沒。</br> 買了股票的老百姓在銀行退回了自己的本錢,至于抄家籍沒多出來的錢,當然是充公。</br> 牢是不用坐,但兩位曾經人五人六的大糧商由此搖身一變,成了窮光蛋。</br> “這種人不值得可憐。”</br> 李書閎樂么滋的躺在自家書房的躺椅中,讓管家把上門來求的兩大糧商趕走,悠哉說道:“早都提醒過他們了,交易所剛上市,朝廷查的嚴,他們還這么玩,腦子都被狗啃了。</br> 再說了,糧食這東西它有價,朝廷的紅線在那放著呢,又不是大災大難的年,它漲不起來,糧價都不漲股價怎么漲?</br> 說地里的產出翻幾倍,也就他們這兩個狗腦子能想出這種理由,貽笑大方。”</br> “平時看著挺聰明的人,怎么一惦記錢來,愚蠢的和頭豬一樣。”</br> “話說,咱們李家的股價怎么樣了?”</br> 管家連忙說道:“還成,今天又漲了二百文,定在了一千七百五十文上。”</br> “媽的。”李書閎低聲罵了一句:“陳家的都漲上天去了,江正勛那家伙也不查查。”</br> “聽說,是幾個阿拉伯商人聯起手來炒的。”</br> 管家小心翼翼的說道:“他們陳家把持著廣州市舶司多年,和阿拉伯、南洋那邊的很多商人關系都好的很,有的是活錢涌進來,不愁股價不漲,要不,我差個機靈的小子去江正勛那舉報?”</br> “別!”</br> 李書閎嚇了一跳連忙喊住:“江正勛愿意查那是朝廷的事,咱們不能暗中捅刀子,要是見了光,咱們家可就壞了規矩,陳希那頭老狐貍還不咬死咱們。”</br> “再者說,大家都那么玩,別搞到最后兩敗俱傷。”</br> “這豪紳的錢早晚如數奉還,咱們賺的,是老百姓和那些小商人的錢。”</br> 李書閎得意洋洋的重新躺回去,閉目哼曲:“對了,我記得老孫頭的兒子去年不是考進了衙門嗎?”</br> “是,踩了狗屎運,正巧分配到了今年的股監局,老孫這個一輩子沒抬過頭的佃戶,現在也尾巴上天,走哪人模狗樣了。”</br> “股監局攥著咱們的命根子呢,他狂,也是應該。”</br> 李書閎閉著眼揮手道:“找個跟老孫頭有交情的人過去,就說我請他吃飯,順便,送他一千股咱們家的股票當份見面禮。”</br> 一千股,可就是一千七百多兩銀子啊。</br> 管家小吃一驚道:“這老孫頭種了一輩子的地,連個零頭都沒賺到,給那么多?”</br> “對付這種窮鬼,一出手就得給他砸懵。”</br> 李書閎呵呵一笑:“我就不信他個老農民還能把持住,他不是有個爭氣的兒子嗎,就看他這個爹,爭不爭氣了,哈哈哈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