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沒睡著。</br> 岑冥翳感覺自己的呼吸在逐漸變得艱難。</br> 很快他意識到這不是錯覺。</br> 眼前的向導蜷縮著,顯得那么嬌軟可憐,她的額上出著汗,烏黑細軟的長發貼了幾縷在臉側。</br> 幾乎不用懷疑,岑冥翳可以肯定,如果現在自己上前去抱起她,她必定如一棵溫泉里的水草,腰肢柔弱,觸手濕潤仿若撈起一捧春水。</br> 岑冥翳喉結用力地滾動。</br> 腦海中出現了繽紛幻像,一幀幀閃過,幾乎要吞噬他的神智。</br> 離這里有些遙遠的賽場上,音響里科普的公告聲還未停止。</br> “測試契合度的最簡便方式,是通過基因檢測。只需要汲取少量毛發或體驗,半個小時內,試紙就會給出一個初步結果。”</br> “不過試紙檢測存在一定誤差,大家也可以到專業機構進行檢測。一般而言,機構檢測和試紙檢測的差別小于百分之一。”</br> “那么,有需要測試契合度的同學請舉手,我們來發放試紙。”</br> 馨香的臥室內,空氣漸漸變得灼熱。</br> 蘇杳鏡躺在那兒,渾身倦乏無力,一雙眼睛懶懶瞅著岑冥翳。</br> 房間里很安靜,學院很注重學生的隱/私,每個學生單獨的宿舍就像一個小公寓,沒有其他人會來打擾。</br> 雖然沒有參加集會,沒有聽到科普,但也并不妨礙蘇杳鏡理清當下的狀況。</br> 畢竟,這些寫在生理課本上的知識,早就作為知識背景傳輸進了她腦海里。</br> 結合熱。</br> 是一種促進哨兵和向導順利身體結合的生理反應,常見的發作習慣是,先見效于向導,再由向導調動哨兵。</br> 哨兵和向導的結合分兩種,而身體結合比精神結合更穩固,這也是為什么真正的戰場上經常能見到伴侶并肩作戰。</br> 結合熱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保護哨兵和向導的安全,但在當下,蘇杳鏡只覺得岑冥翳穿得太安全。</br> 如果目光也能如精神力一般凝成實質,岑冥翳身上那套被堅實胸肌撐起來的制服一定早就一層層褪去。</br> 蘇杳鏡澄澈的雙眸釀成了黏稠的蜜糖,倦倦地睜著,好似春睡半眠,但視線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br> “你就站在那里看嗎?”</br> 蘇杳鏡仰了仰頸項,目光依舊落在他身上。</br> 細密的汗珠順著光滑膩白的脖頸滑進肩膀和領口的空隙。</br> 岑冥翳又用力地滾了下喉結,腦海中嗡嗡一陣空白。</br> 蘇杳鏡把半邊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嬌挺的鼻梁壓出一道痕跡,蜂蜜似的雙眸一瞬不瞬地捉住他的臉,清潤的聲音從天鵝絨軟枕里傳出來,有些悶悶的嬌糯。</br> “過來。”</br> -</br> 廣場上,眾人在尋找著自己想要檢驗契合度的目標。</br> 大多數人都選擇了自己目前的搭檔,但也有人去別處尋找。</br> 宋依娜正含情脈脈,和自己的哨兵搭檔相談甚歡,卻見前方有個還挺眼熟的帥哥朝自己走來。</br> 宋依娜有點慌神,臉色也白了白。</br> 心里直念,不是吧,帥哥來找我的嗎,別讓我選呀,我有選擇恐懼癥。</br> 那帥哥卻開口問她:“你的朋友,蘇杳鏡。不在嗎?”</br> 宋依娜大松一口氣。</br> 原來是第一天報道時遇見的那個學長。</br> 她左右看了看,答道:“她請假了,現在好像還沒來呢。”</br> 帥哥神色微暗,應了一聲,轉身又走入人群中。</br> -</br> 黑龍被放了出來,卷起窗臺上軟綿綿趴成一張餅的小貓崽。</br> 小貓身上很熱,貼著冰涼的龍鱗,舒服地舒展了下爪子。</br> 蘇杳鏡若有所感,也低低呻/吟,窩在岑冥翳懷中把他當作涼墊,臉頰在他脖頸邊蹭來蹭去。</br> 岑冥翳胸膛里癢得難受。</br> “親......一下,好嗎。”</br> 他小聲征詢蘇杳鏡的意見。</br> 蘇杳鏡的回應是直接貼了上來。</br> 靠在他懷里的姿勢也漸漸變化,變成坐在他腿上,雙手攬著他的后頸。</br> -</br> “不好意思,請問......”</br> 宋依娜再次被陌生人打斷。</br> 不過她正在等檢測結果,左右也沒什么事。</br> 她回頭,眼前的男生是那天放出了小狼精神體的學長,跟剛剛來的那個認識。</br> “請問你看見蘇杳鏡了嗎?”</br> “?”好熟悉的問題,宋依娜答道,“她請假了。”</br> “噢。”小狼學長沮喪地抓了抓頭發,默默離開。</br> -</br> 岑冥翳之前的猜測沒有錯。</br> 他此刻的感覺果然像是抱起了一只軟綿綿濕噠噠的兔子,需要小心翼翼地碰觸,才不至于把她在懷中弄散了。</br> 岑冥翳伸手護著蘇杳鏡的背部,不叫她摔下去,蘇杳鏡無意識地扶著他堅硬的手臂,腦袋微微后仰,停下來休息一下。</br> “好熱。”她嘟噥。</br> 岑冥翳犯暈地癡癡看了她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去把室溫調低一點......嘶啊。”</br> 下巴被咬了。</br> 這倒不疼,但隨著向導的這個動作,腹下已經不好掩飾的位置被她撞了一下。</br> 岑冥翳狠狠咽了咽喉結,看向突然發怒的蘇杳鏡,她跪著直起腰來,雙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壓倒。</br> 蘇杳鏡趴著,指尖頑皮地在他臉頰上點來點去,一瞬間的錯覺,岑冥翳仿佛在她身后看見了毛茸茸的狐貍尾巴。</br> “不要,就這樣。”</br> 蘇杳鏡居高臨下,甜蜜的貓兒眼晶亮,她終于滿足了焦渴的心愿,一點點扒開了阻礙,抬眸看了岑冥翳一眼,低頭把剛剛咬在下巴上的那一口轉移到了胸膛上。</br> -</br> “喂,我問你......”</br> “她請假了。”</br> “這位同學,請問......”</br> “她請假了。”宋依娜已經回答得非常流利且麻木,抬頭一看,嚇了一跳,“沈、沈教授!”</br> 面容清正的教授抿了抿唇,成熟的面容上沒有輕易泄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淡淡點頭:“那下次再說。”</br> 下、下次......</br> 宋依娜有些苦惱,她要不要告訴教授,剛剛已經有至少五個人來找她問過同樣的問題了呢。</br> -</br> 臥室里漸漸浸潤月下牡丹馥郁的氣息,窗外的花架在綿綿淺泣中愈顯熱烈,虞美人花瓣上沁出淚珠似的點點露水。</br> 岑冥翳伏著,親吻蘇杳鏡的蝴蝶骨,聽她哭聲嚶嚶好一會兒了,搖搖頭,強令自己清醒一點。</br> “不舒服么?”岑冥翳把她摟過來,憐惜地在面頰上吻了吻,又輕輕貼著,“以后我會......咳,好一點。”</br> 蘇杳鏡哭著哭著就沒有眼淚了,眨了眨眼,長睫上掛著的一點水珠就被眨干凈了。</br> 她蜷在寬厚溫實的懷抱里,像溫泉中被抻開的一卷畫軸,愉悅地舒展著。</br> 岑冥翳的臉頰靠得很近,她吐出舌尖,輕輕舔走他頰邊的汗珠,乖乖的樣子,好像要給他幫忙清理。</br> “你......”環著她的肩臂震了震,岑冥翳咬緊牙,凝黑的眸中,方才辛苦屏退的炙熱又無可奈何地漫涌上來,他再次擁緊她壓下去,無奈且寵溺地低喚一聲,“菱菱。”</br> 蘇杳鏡睜大眼,還沒來得及仔細思索,就被再次席卷進她招至的風暴之中。</br> -</br> 廣場上,測完契合度的人群逐漸散去,有喜有憂。</br> 哨兵塔和向導學院的合作論壇還臨時開了一個聊天版,許多人匿名上傳了今天測出來的契合度,有的低得離譜,眾人紛紛嘲笑,也有的契合度高,惹人羨慕。</br> 現在數值最高的是一對89%的搭檔,也是匿名上傳的。雖然不知道他們是誰,但還是有無數人在底下善意地送上祝福,還有許多人慕名而來,當作景點一般留言打卡。</br> 聊天版熱鬧到半夜。</br> 凌晨三點,岑冥翳的實名賬戶突然在版內發了一張契合度測試照片,規規整整的數字,顯示著百分之百。</br> 照片一角,還十分不經意地顯示出屋內陳設,暖黃色燈光下,分明是向導的宿舍裝潢。</br> 矮幾上有一張文件紙,放大數倍,上面模糊可見“蘇杳鏡”的名字。</br> 整個論壇沉默。</br> 兩分鐘后有人發現,管理員默默將聊天版的名稱改成了“這一對不結婚很難收場”。</br> -</br> 悄悄單膝跪在特意挑好得房間角度拍完照片、完成上傳后,岑冥翳就把通訊器放到了一邊。</br> 蘇杳鏡柔軟地伏在床帳內睡著,暖黃燈光映照著她的發絲。</br> 岑冥翳又悄無聲息地回到床上,他精神興奮,睡不著,只想守在床榻旁邊,如同龍守著巢穴。</br> 他伸手理一理蘇杳鏡的發絲,或許是有點癢,她在夢中嘟噥,無意識地貼著枕頭蹭了幾下。</br> 岑冥翳眼眸低垂,輕輕的笑聲落在床帳中。</br> 他全部都想起來了。</br> 精神力交融的瞬間,封鎖在潛意識中的關竅被打開,過往種種歷歷在目。</br> 那時他以為是訣別,可她卻再一次主動靠近,主動給予,主動說......喜歡他。</br> 凝視著她的黑眸中漾出甜意,岑冥翳嘴角一直彎著,整個人快樂得幾乎要發光。</br> 她為什么這么好?</br> 岑冥翳控制不住地彎下脖頸,在她唇上、鼻尖細細密密地輕吻。</br> 他的神明,他的向導,他的愛人。</br> 他的菱菱,是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知道意義的昵稱。</br> 蘇杳鏡被親得有點要醒過來的意思,掙扎了一會兒,終究是沒有醒。</br> 無意識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轉身無意識地靠近溫暖巢穴,投進岑冥翳的胸膛里,把臉藏進他身子的陰影中。</br> 岑冥翳小心地屏住呼吸,等她不動了,才輕輕伸出手,關了燈,然后慢慢挪回被子里,抱緊她吻在額心。</br> 濃黑的靜謐的夜,兩人交頸相偎,一起等待下一個嶄新的清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