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琳也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卻是渾身的不自在,低頭望著紅色的地板,愣怔怔發呆,半晌,又抬起頭來,偷偷瞄了我一眼,見對方神態自若,侃侃而談,心里就有些來氣:“這什么人啊!玩了人家的兒媳婦兒,反倒跟個沒事人一樣,半點遺憾的意思都沒有露出來,真是不像話!”
她喝了口茶水,閉了眼睛,想起兩人在臥室里,在樓梯上,在沙發上,在車子里,在大床上的種種瘋癲表現,不禁一陣陣地臉紅,只覺得羞愧難當,無地自容,她再也坐不住了,趕忙站了起來,悄悄地溜進廚房,半天沒有出來。
我吐了口煙圈,把煙蒂丟在煙灰缸中,向廚房的方向瞅了一眼,就招了招手,叫來鮑昌榮的小孫女,從衣服口袋里摸出錢包來,取出幾張百元大鈔,塞到孩子手里,又逗著孩子唱了首兒歌,眾人都被孩子天真無邪的樣子所感染,笑得格外開心。
十幾分鐘之后,書房的門被推開,鮑昌榮滿面春風地走了出來,笑著點著頭道:“葉書記,來啦?”
我站了起來,微笑著道:“鮑書記,早就該登門拜訪啦。”
鮑昌榮擺了擺手,向前走了兩步,意味深長地道:“現在來了也不晚!”
我走了過去,兩人握了手,鮑昌榮就向里面努了努嘴,輕聲地道:“來,我從不當家里人的面提工作上的事情,免得他們嘴巴不嚴,傳得滿世界都是。”
我知道有正事要談,于是會意地一笑,就跟著鮑昌榮走了進去,隨手關上房門,轉過頭來,環顧四周,見書架上塞得滿滿的,都是各式書籍,不禁由衷地贊嘆道:“鮑書記,你這里可真是汗牛充棟了。”
鮑昌榮摩挲著頭發,臉上露出些許得意之色,微笑著道:“我這人啊!年輕的時候就很懶,不愛運動,有空閑的時候,就喜歡坐在書房里看書,工資的大半都用來買書了,這里的書,是我幾十年的收藏了,你去找找,看有沒有喜歡的書籍,如果有的話,盡管拿去,別跟我客氣。”
我微微一笑,拉了椅子坐下,搖著頭道:“鮑書記,君子不奪人所愛,還是免了吧,省得讓您老傷心。”
鮑昌榮擺了擺手,坐在我的身邊,笑吟吟地道:“最近真么樣,在閔江賓館還住得慣吧?”
我微微一笑,輕聲地道:“住得慣,多謝書記關心。”
鮑昌榮笑了笑,沉吟著道:“那里的環境很好,站在窗邊還能欣賞到江邊的景色,其實是不錯的地方。”
我點了點頭,微笑著道:“是啊!早晨能到江邊慢跑,晚上還能打打保齡球,跳跳舞,確實很好。”
鮑昌榮摸起一支煙叼上,又遞給我一根,笑著道:“今兒你來了,我特別高興,一會咱倆好好喝上幾杯。”
我擺了擺手,拿手指著嗓子,微笑著道:“鮑書記,剛抽完,喉嚨里還在冒煙。”
鮑昌榮呵呵一笑,點了煙,皺眉吸了一口,把打火機放在煙盒上,嘆了一口氣,輕聲地道:“葉書記啊!你到閔江,我是打心底里歡迎的,當然了,過去也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不過,我也很為難啊!宏業那人身上有很多缺點,但畢竟為我做了很多的事情,有時候,人情債壓身,很難處理,希望你能夠諒解。”
我微微一愣怔,沒想到他把話說得這樣直接,就笑了笑,一擺手道:“理解,鮑書記,過去的事情,就不。”
鮑昌榮撣了撣煙灰,笑著道:“是啊!不提了,但是還要感謝你啊!最近一段時間,你和梁市長不計前嫌,給了我很大的支持。”
我低頭笑了笑,輕聲地道:“應該的,都是為了工作嘛。”
鮑昌榮會意地一笑,抬起右手,輕撫額頭,表情嚴肅地道:“葉書記,省里領導對于涉賭的案件很重視,要求我們總結經驗教訓,杜絕此類案件再次發生。”
我微微皺眉,沉吟著道:“鮑書記,賭博案可能只是涉黑一角,我們不應只滿足于現在的成績,而是要以此案為契機,深入打擊,擴大戰果,爭取將閔江的黑惡勢力一打盡,還要把躲在幕后的保護傘打掉,還閔江市一個清平世界。”
鮑昌榮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道:“我也是這個意思,省公安廳那邊傳來的消息,新港區公安分局的幾位干部可能涉案很深,我們要做好思想準備,上面有可能會有更大的保護傘,紀委要做好打一場硬仗的準備。”
我微微一笑,輕聲地道:“放心吧,鮑書記,有您支持,紀委有信心把工作搞好。”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又隨意地聊了些家常,通過鮑昌榮的介紹,我才清楚,原來自己的小情.人名叫程琳,是鮑昌榮的小兒媳,也是報社記者,我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提醒自己:“酒可以亂喝,美女不能亂上,這是個慘痛的教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正痛定思痛間,鄭曉芬敲門進來,笑盈盈地道:“姐夫,葉書記,酒菜都擺好了,可以入席了。”
鮑昌榮點了點頭,笑瞇瞇地拉著我走了過去,眾人坐在飯桌上,熱熱鬧鬧地喝酒聊天,氣氛很是融洽,唯獨程琳的表現有些反常,性格一向開朗的她,此時卻如同小家碧玉一般,溫柔恬靜,就連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睛也變得格外老實,只盯著桌上的酒菜,悶頭吃飯,不肯開口說話。
我幾次拿眼睛去找她,程琳都躲閃著移開,臉上羞紅得和熟透了的蘋果一樣,鮑軍的媳婦見了,就拿手推了推她,好奇地道:“琳琳,你今兒是怎么了,好像很反常的樣子。”
程琳聽了后,趕忙放下筷子,有些慌亂地道:“嫂子,剛剛記起來,出門時走得太急,好像鑰匙忘記拔出來了。”
鮑軍媳婦倒嚇了一跳,趕忙道:“那你可得早點回去,別再招了賊,丟了東西倒不要緊,就怕被小偷配了鑰匙,那可就后患無窮了。”
鄭曉芬耳朵尖,聽了兩人的對話,趕忙往程琳的碗里夾了菜,小聲地道:“琳琳,你自己在家,還是小心一些為好,等會兒吃過飯,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記得打電話來。”
程琳輕輕點頭,耳朵根子卻都紅透了,暗忖道:“早就遭了賊,這賊忒囂張了些,不但偷了人,還成了座上賓,如何防得了?”
晚飯過后,程琳和公公打過招呼,就急匆匆地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拿正眼望過我。
我的心里也像長了草,患得患失間,慌得厲害,在和鮑昌榮喝著茶水,下了幾盤象棋之后,也起身告辭。
下樓之后,我把車子開出大院,向東側行了十幾米遠,借著昏黃的街燈,就見程琳站在公共汽車的站臺上,左顧右盼,一副等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