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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第099章 名門

    “吹……吹走了……”
    大師伯被風吹走啦!
    墨藍色的夜空中,只有一輪皎潔的圓月。
    若非他們此刻的心懷還在激蕩之中,只怕所有人都要以為方才所見不過是一場迷幻的夢境,怎么可能有這樣飄飄渺渺扶搖而上的一幕?
    太美,太美。
    盡管人已經消失不見,可戚少風絕對認得。
    那就是見愁大師伯,與自己交手過,并且打得他滿地找牙的大師伯!
    可是……
    昔日的見愁,與今日的見愁……
    怎么可能!
    大師伯不可能這么柔美!
    以前的大師伯是什么印象?
    強大,暴力,鬼斧,長腿……
    如今呢?
    衣袍飄飄,乘風而去,力量不失,氣勢不減,可卻多了一種柔和的美感,從容又鎮(zhèn)靜,簡直像是飛去的仙人,在云中,在月下,在飄揚的風里!
    戚少風的聲音,有些恍惚:“大師伯不是筑基后期嗎……”
    再說了,突破金丹的時候會有金色祥云出現(xiàn)。
    他們守在黑風洞外面兩年,根本就沒看見過。
    所以,一個筑基期的修士,怎么可能雙腳離地飛出來?
    別說是剪燭派的眾人了,就是崖山這邊顏沉沙修煉多年,見識不淺,也幾乎沒見過這種事。
    一般而言,筑基御器,金丹御空。
    見愁大師伯這算是什么?
    御……
    風?
    但凡名之為“器”者,都是人打造而成,可不管是所謂的“空”,還是“風”,都是天然,都是自然。
    御空與御風,到底有什么區(qū)別?
    顏沉沙竟然也不清楚。
    他怔怔地望了許久,才道:“興許這便是他們區(qū)別于我們的地方吧?”
    整個舍身巖下,黑風洞前,一片的寂靜。
    那一座五行生滅大陣,依舊靜靜地運轉著,光華璀璨,似乎是在等待著獵物的入內。
    可現(xiàn)在……
    獵物早已經跑了。
    剪燭派眾人齊齊傻眼了!
    這是他們最后一次布置陣法,也是最有把握,甚至可以說是有十成的勝率!
    可現(xiàn)在算是怎么回事?
    一個大活人從里面經過了,陣法至今都沒半點反應!
    跑了……
    人出來了,他們竟然眼睜睜看著她跑了!
    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試圖去尋找見愁的蹤跡,然而那一條風龍,早不知道刮到哪里去了。
    明月天山,蒼茫云海,長風吹拂而去,蹤影渺渺。
    找?
    從何找起?
    無異于大海撈針!
    一片沉默之中,潘啟站在最前方,握緊了自己的手指,牙關緊咬,喉嚨里竟然都有一種血腥的味道冒出來。
    在收回目光之后,他死死地看向了那一座毫無反應的陣法!
    那是剪燭派在苦守兩年之后,用最后的一筆靈石布置下去的陣法,被所有人寄予了最大的期望,甚至就在片刻之前,在他們看見見愁身影的一瞬間,他們巴望著這一座陣法能夠立刻將見愁攔下來,讓她知道剪燭派不是什么軟柿子!
    可結果呢?
    憑什么?
    又怎么可能?!
    “不信……”潘啟顫抖著嘴唇,終于朝著前面邁出了一步,“我不信!”
    一聲咆哮,陡然傳遍了整個懸崖之下,崖壁上站著的無關修士,都不由得面面相覷起來。
    潘啟不信,其他人自然也有些疑惑。
    好好的陣法,怎么恰好就在人出來的時候失靈了?
    難道是見愁在出來的時候動了什么手腳?
    可根本沒看到啊。
    難道是布置的時候出了什么差錯?
    ……
    種種想法,千奇百怪。
    潘啟大步朝著陣法走去,兩只眼睛都變得通紅一片。
    不信!
    死也不相信!
    他非要去看個究竟不可。
    兩年,整整兩年的努力啊!
    難道就這樣付之東流?
    后面的人見了,不由得有些擔心。
    尤其是趙云鬢。
    眼看著潘啟竟然朝著大陣走去,甚至半點也不準備停下來,趙云鬢腦海之中頓時生出一種不妙的預感來,她大喊了一聲:“潘師兄,快停下!”
    然而,潘啟竟然像是入了魔一樣,仿佛根本沒聽見趙云鬢的聲音,依舊惡狠狠地瞪著那一座陣法,一步,一步,又一步!
    趙云鬢一下著急了。
    旁邊還有崖山的顏沉沙與戚少風冷眼旁觀,若是潘啟腦子一個發(fā)熱,出了什么事,誰知道崖山會怎么拿捏他們?
    那一瞬間,趙云鬢直接長劍一抽,大聲喊道:“攔住他!”
    還站在原地發(fā)愣的剪燭派弟子,這才連忙朝著前面撲過去,準備攔住潘啟。
    可是潘啟的腳步并不慢。
    畢竟是這一群之中的話事者,潘啟大踏步前行,滿身沉凝的怒氣,根本不關心自己身后發(fā)生了什么,只是盯著那一座陣法。
    在潘啟靠近的一瞬間,安放在地上的靈石,閃過了一道流光。
    而后,潘啟一腳踏入!
    “嗡!”
    一種輕微的震顫聲,在這忽然嘈雜起來地懸崖下面響起。
    初時只有這樣輕輕的一聲響,隨后卻猛然擴大,像是天河之水倒傾而下!
    潘啟的一腳,還踩在陣法之中,后面來阻止他的剪燭派修士還在往前沖,根本來不及停下……
    慢慢地抬起頭來,潘啟只覺得脖子很僵硬。
    這樣的聲音,如果早半刻響起,絕對是天籟。
    此刻,卻是噩夢!
    之前被憤怒與失望沖昏的頭腦,在這一瞬間,徹底清醒了過來。
    然而已經遲了。
    潘啟下意識地想要抽腳回來,可五行生滅陣中的地面,卻像是一片黏土一樣,吸附住了他的腳,竟然讓他無法抽回!
    整個陣法之中,也爆發(fā)出一種奇怪的吸力來,潘啟根本來不及反應,便被那陣法的五行之力,帶著沖入了陣法之中!
    后面跟來的剪燭派修士簡直大駭,跑得快一些的收勢不及,竟然也被這吸力一帶,一頭撞了進去!
    砰砰砰!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
    三五個修士一下就沒了影子,被陣法的力量拽了進去。
    隔得遠一些的人,這會兒簡直亡魂大冒,毫不猶豫就朝后退去!
    趙云鬢雖然發(fā)話叫人去攔潘啟,可自己卻走在后面,五行生滅陣極其霸道,有一定的誤傷幾率,她就怕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種情況,沒想到竟然還是來了!
    怕什么來什么,才是最倒霉!
    在看見潘啟被扯進去的一瞬間,趙云鬢已經抽身而退。
    整個剪燭派頓時大亂,沒來得及去攔人的紛紛大喊著:“潘師兄!潘師兄!”
    懸崖上,頓時一片嘩然。
    誰會想到,竟然會出現(xiàn)這樣的場面?
    陣法……
    遇到見愁的時候半點沒反應,可在遇到剪燭派的時候,卻毫不留情!
    這陣法根本就是專坑自己人啊!
    那邊站著的商了凡已經愣住了,戚少風更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模樣,就連顏沉沙也露出了一種詫異的表情……
    剪燭派,也是個挺有意思的門派啊。
    腦海之中念頭一閃而過,顏沉沙再抬眼時,便看見——
    陣法啟動!
    整個地面竟然開始顫抖了起來,寬闊的黑風洞前面,竟然立時碎裂開來,無數(shù)的巨石沖破了表層薄薄的泥土,拔了起來,朝著已經被困入陣中的幾個修士砸去!
    “砰!”
    一片巨大的聲響!
    立時就有幾個倒霉的修士鮮血長噴,就連潘啟也不例外。
    另有幾個沒倒霉的修士,只化作一道流光,就想要逃開巨石的撞擊,可飛著飛著沒注意前面,竟然朝著前面一頭撞去!
    困陣,能進不能出!
    “砰!”
    又是一聲響。
    這一次,是修士們一頭撞在了無形的墻壁上,同樣鮮血長流!
    陣法之中,一時竟慘如人間地獄,叫人不忍直視,頭皮發(fā)麻!
    趙云鬢站著,望著這一幕,渾身冰冷。
    剪燭派方才逃過了一劫的修士,也都站在遠處,心有余悸地望著。
    偏偏……
    沒有一個人走上前去。
    懸崖下,周圍都是一片的沉默,只有滿地的慘叫聲。
    方才還精神的潘啟,這會兒已經沒辦法從地上爬起來了,無數(shù)的藤蔓纏住了他的手臂,叫他只能面朝下匍匐在地,滿身臟污!
    原本,這些凌厲而纏人的攻擊,都是為見愁準備的。
    可誰想到,最后竟然落到了他們的身上。
    一幕,又一幕。
    都是慘象。
    顏沉沙也站在崖壁上,看著剪燭派那一幫毫無動作的人,唇邊忍不住泛出了一絲冷笑。
    商了凡則握緊了拳頭,近乎憤怒地看著趙云鬢,她竟然不救人?
    那一瞬間,商了凡身形一動,就要沖出去。
    可顏沉沙更快。
    商了凡只見得自己眼前虛影一晃,顏沉沙的身影就從眼前消失不見,再看時已經出現(xiàn)在了陣法的上空,朝著遠處剪燭派眾人冷喝一聲:“還不救人,愣著干什么!”
    “……”
    剪燭派眾人面面相覷起來,可所有人都對那一座陣法心有余悸,即便是顏沉沙開口,都沒有一個人往前走哪怕一步!
    片刻的沉默之后,懸崖壁上,立刻又是一片嘩然。
    圍殺崖山的大師伯見愁,在這里耗了兩年也就罷了,畢竟見愁很有可能是殺人兇手,剪燭派若要為自己門中的弟子討回一個公道,自然也無可厚非。
    可現(xiàn)在他們自己門派之中的修士都已經被困在陣中,那些安全的人,在被崖山顏前輩提醒之后,竟然沒有一個想要出去幾救人!
    剪燭派?
    呸!
    這算是什么門派?
    原本眾人都還覺得情有可原,如今不由得紛紛唾棄起來。
    聽著背后潮水一樣的議論聲,趙云鬢終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若非一開始叫來了這么多的修士,眼下發(fā)生的這一幕也就沒有人知道了。
    可是,他們這樣做有什么錯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自己的性命都不能保全,憑什么去救人?要怪,只怪他們不小心!
    強壓下心頭的不快,趙云鬢冷笑了一聲。
    前方,顏沉沙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沒有動,不由得一聲嗤笑。
    剪燭派么……
    同門都見死不救。
    厲害,反正顏沉沙自己是佩服的。
    這個名,他們剪燭派不要,那崖山便收著了!
    手腕一轉,手指一勾,顏沉沙那一柄掛在腰間的洞簫,霎時便出現(xiàn)在了手中。
    他垂眸一看自己腳下,陣法還在瘋狂的運轉之中,耳邊依舊有這許多剪燭派修士的慘嚎。
    不過……
    他眼簾輕輕一搭,心也一下沉了下來。
    慘叫聲不見了,只有來自遠方的風聲,吹過樹林時候的沙沙聲……
    手抬起,將洞簫湊到了唇邊,顏沉沙手指點按在音孔上,輕輕吹出了第一聲。
    “嗚……”
    洞簫的聲音,本就帶著一股凄厲,在這寒月的顏色下,在這一片陣法的光芒上,在恐怖的慘嚎聲之中,卻外幽靜。
    隨著這一聲出去,頓時便有一股氣浪排開,腳下安放著為陣法提供能量的地面,頓時一聲爆響!
    砰!
    第一枚靈石炸開了!
    顏沉沙吹的,是一個完整的簡單曲調,卻像是松風過云,白云在流光之中撕裂。
    寬闊的兩丈五斗盤,在他腳下閃現(xiàn)!
    一枚道印,閃爍過了流光。
    簫聲在繼續(xù),爆響聲也在繼續(xù)。
    明明是極短的曲子,眾人卻仿佛聽了很久……
    “嗚……”
    最后一聲外悠長。
    空氣里,似乎還有簫聲的震顫。
    眾人一下回過了神來,朝前看去——
    顏沉沙依舊凌空而立,腳下的那一座光華閃閃、方才還耀武揚威的大陣,在發(fā)出一聲哀鳴之后,轟然崩潰!
    巨石消失了,藤蔓也消失了……
    被困被折磨的剪燭派眾人,都愣了那么一下,沒事了?
    “沒事了!沒事了!”
    傷得輕的,在反應過來之后連滾帶爬地起了身來,立刻歡呼一聲,也不管身邊同伴的死活,便朝著趙云鬢等人所在的方位跑去。
    至于傷得重的,則是露出一種掙扎的眼神,極力地想要起身,卻不能夠。
    靜靜地看著腳底下這悲喜交加的一幕,顏沉沙的眼眸之中,淡泊到沒有感情。
    “如今見愁大師伯已乘風而去,連我也不知道她人到了何處。想必,黑風洞兩年的困守,便應該算是結束了。你剪燭派如今傷亡慘重,還是盡早離去吧。”
    明明不是崖山的地盤,卻說出了一種主人家的風范。
    背后,還有人議論紛紛,對剪燭派指指點點。
    “怎么對自己門派中人都見死不救?”
    “這也太過分了吧?”
    “到底還是崖山仗義!”
    “是啊,崖山……”
    “這才是我中域脊梁!名門正派!”
    “剪燭派什么玩意兒……”
    ……
    聽著這些話,趙云鬢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即便是顏沉沙不說,她也不會在這里多留,手一揮,趙云鬢朝自己身邊一群剪燭派修士怒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帶諸位同門走!”
    這地方真是一點也不想待下去了!
    潘啟入陣出事了,如今這里自然就趙云鬢一個大,眾人見危險解除,哪里還有不聽話的道理,連忙沖了上去。
    扶人的扶人,離開的離開。
    趙云鬢一句話不說,眼見著眾人都差不多了,潘啟已經直接昏迷了過去,一時之間也懶得跟顏沉沙再廢話兩句,只冷笑一聲:“我剪燭派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走著瞧吧!
    一拂袖,她長劍一揚,便當先一個,劃破了墨藍的夜空,朝著遠方去了。
    后面數(shù)十剪燭派修士連忙跟上。
    商了凡一直處于一個很尷尬的狀態(tài),沒再被剪燭派當成自己人,所以此刻還站在崖壁上,如今見所有人一走,他也想要跟去。
    可就在他腳步一動的瞬間,顏沉沙忽然看了過來:“商師弟也要回去嗎?”
    商了凡一下頓住,卻是知道這一位崖山來的顏沉沙師兄其實挺好說話。
    而且,他剛才出手救下了剪燭派那么多人,可見的確是光風朗月的作風,
    他倒不好一走了之了,只拱手道:“他們都走了,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沉默良久,顏沉沙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
    剪燭派整體雖然很差,沒半點叫人看得上眼的地方,可門派與門中弟子,又不能混為一談了。至少,這一位商了凡,重情重義,明辨是非,顏沉沙是挺高看他一眼的。
    望了一眼剪燭派眾人遠去的方向,這會兒應該已經走得挺遠了。
    “啪。”
    洞簫往掌中一拍,顏沉沙終于還是沒有多說什么,只笑一聲道:“你那孫師弟的事,回頭若我們查清,會告知于你。一路回剪燭派,商師弟要多保重了。”
    之前與趙云鬢作對,又將剪燭派要圍見愁大師姐的消息告知于他們,只怕回了剪燭派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顏沉沙這一句“多保重”的意思,實在是含義深刻。
    商了凡又怎會聽不出?
    他年輕的臉上泛出一聲苦笑:“多謝前輩關心了,了凡告辭了。”
    顏沉沙微微點了點頭,戚少風也看了過去。
    商了凡最后向著他們拱了拱手,也終于一個轉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前方,剪燭派眾人快的已經看不見了,慢的,商了凡卻還能瞧見,似乎有幾個人驚慌失措地朝著地面上落去。
    他們好像都落入了山林之中?
    這是要干什么?
    難道是有誰傷重?
    商了凡一下疑惑起來。
    “轟隆隆……”
    一陣地動山搖的巨響,忽然傳來!
    即便是商了凡站在高高的空中,也仿佛能感覺到這大地的震顫。
    過了采藥峰,便是一片連綿的群山。
    此刻像是有什么兇猛的野獸,成群出動,一齊朝著某個地方撲去一樣。
    商了凡但覺心旌搖蕩,低頭一看,山林之中漫起煙塵滾滾,無數(shù)相互掩映著的翠綠之中仿佛有一群巨大的影子,奔襲而去!
    “吼啊……”
    震耳欲聾的獸吼之聲,一下響徹!
    “啊!”
    “快跑!快跑!”
    “救命啊,救命啊!啊——”
    “……”
    一陣慘叫!
    一片法寶的光芒,在素白的月下,在深墨色的山林之中亮起,方向都不一致,朝著四面八方,狂劈而去……
    空氣里,一下浮動著血腥的味道。
    那一瞬間,商了凡飛不動了,懸浮在半空之中,望著遠處的山林,腦海之中,卻飛快地劃過之前顏沉沙開口叫住自己時候的面容與神情……
    舍身巖上。
    戚少風跟著顏沉沙從崖下出來,一下落腳到了巖上。
    他望著遠方,仿佛也聽到了那一聲一聲震顫心靈的獸吼,又看了一眼顏沉沙手中握著的洞簫,嘴唇一分,囁嚅道:“顏師兄,我們、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太那個什么?萬一被人知道了……”
    “知道又怎樣?”
    顏沉沙回頭看了他一眼,笑意淺得很。
    戚少風頓時愕然無比,好半天才開口接話:“可、可我們不是名門正派嗎?他們那一群人,這一次不死也得重傷吧?名門正派怎么可以干這種暗地里坑人的事……”
    “名門正派?”
    又從戚少風這傻孩子嘴里聽見這四個字。
    顏沉沙一時搖頭,興嘆不已。
    戚少風怪道:“有什么不對嗎?”
    “豈止不對,簡直大錯特錯!早在我當初入門的時候,便有門中長輩對我說過一句話,想必這一句話還沒人對你說過……”
    說話間,顏沉沙摸出了傳訊靈珠,笑了一聲,在戚少風無比好奇的目光下,續(xù)上了。
    “我崖山,乃是名門大派!”
    名門大派!
    這一瞬間,戚少風徹底愣住。
    顏沉沙卻笑著拍了拍他肩膀。
    這些年輕人,要走的路可還長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靈珠,一道光芒掠過,便消失不見。
    “走吧,還不知大師伯去了哪里呢……估摸著是咱們沒混個臉熟,大師伯閉著眼睛就過去了,真讓人傷心啊!”
    還在心神搖蕩中的戚少風,聽了這一句,嘴角一抽,陡然無語。
    青峰庵隱界。
    “所以,依著這石壁上刻字所言,剪燭派之所以覬覦執(zhí)法長老一位,乃是為了得到皇天鑒,作為一把鑰匙,開啟遠古仙界的傳承秘地……”
    謝不臣的聲音,淡淡如流水。
    他仰首望著這泛著無限金光的石壁,也有幾分感慨。
    此時此刻,謝不臣與曲正風兩人,身處于一片巨大的荒原之上,四周都是漠漠的黃沙,一片巨大的戈壁山脈拔地而起,直插入云霄。
    他們,就站在其中一座較為低矮的巖石山上,對面便是最高,最大的那一座。
    無數(shù)的金光填滿了對面的巖石表面,出現(xiàn)一個又一個難以辨認的文字。
    聽著謝不臣這感慨的話,曲正風卻沒看前面,而是低頭看著手中的通訊靈珠。
    這一路上,他看過通訊靈珠太多次了。
    謝不臣負手而立,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青峰庵隱界的這一段時間里,外面一定發(fā)生了許多的事情,不過昆吾沒人通知他,他也無心去管除了修煉之外的任何事情,所以并不關注。
    “如今探尋青峰庵隱界之事,也算是圓滿完成,可以回師門復命了。”
    “不錯。”
    曲正風的目光,從靈珠上拔回。
    他挑了眉,臉上掛著叫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手指一轉,那靈珠便從他掌心之中消失。
    看著謝不臣立于這一片茫茫戈壁中的姿態(tài),曲正風忽然問道:“掐指一算,小兩年轉瞬即逝,左三千小會在即,不知謝師弟可也要參加?”
    左三千小會?
    是了。
    原來已經過去那么久了。
    在這青峰庵隱界之中,謝不臣也算是有了長足的長進。
    他兩腳看似著地,實則還有一寸的距離,分明是懸浮在虛空之中。
    也許原本還有些困難,可如今卻是舉重若輕。
    冷凝的眉峰上,霜雪不減,謝不臣眼底如有寒潭一汪。
    他平靜地看著前方的戈壁,沉默片刻后,開口道:“風云際會,怎能不去?”
    風云際會,怎能不去?
    心有大抱負者,該當如此!
    “是啊,風云際會,怎能不去?”
    曲正風聽了,眼底閃過了一絲深意。
    “可惜了,如今我得做個惡人。”
    惡人?
    謝不臣擰了眉,終于側頭看向了曲正風。
    “這是何……”
    他正待開口問一句,沒想到下一刻便看見一路過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曲正風,眼底光芒乍現(xiàn),一身玄黑色長袍鼓蕩著颶風,金色的圖紋爬了滿身!
    戾氣!
    妖邪的眼神!
    抬手,遮天蓋地的一掌!
    “砰!”
    謝不臣的身影,頓時被拋飛了出去,撞在山崖上。
    這洶涌澎湃的一掌,擊在與天同高的尖尖山脈之上,霎時間只見亂石崩塌,整座山竟然出現(xiàn)了巨大的裂痕,尖尖的山頭,像是一頂尖尖的帽子,朝著前方一歪,竟然倒栽而下!
    拍在山崖上的謝不臣,身影已經開始下落。
    可落得更快的,是那一整片巨大的碎石,一整座高山!
    “轟……”
    煙塵四起,頓時埋了整個戈壁。
    一座山脈在腳下倒塌,也埋去了謝不臣的身影。
    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
    曲正風高高站著,只看了一眼,便冷淡地收回,一甩袖子,一步踏入虛空!
    十九洲,中域。
    一座……
    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山頭。
    一輪紅日,隱隱從地平線上露出了自己的輪廓。
    見愁赤腳站在這陌生的土地上,一望無垠的曠野,眼前是日,背后是月。
    風,依舊從她身邊吹過。
    見愁的表情,在風中……
    凌亂。
    不知道自己乘風飛了多久,更不知道出了黑風洞之后,到底是怎樣一個方向,她只知道,停下來的時候,她眼前所見,就只有這一片連天的荒原了。
    鳥不拉屎的地方……
    只有很遠很遠的遠處,似乎有幾間茅草屋。
    如果沒記錯,她還要參加左三千小會。
    所以——
    “這到底哪里……”
    她的聲音里,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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