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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049章 煮人煉體

    “煉體之法。”
    興許是知道自己說的話本來就很駭人,所以見愁很清楚地重復了一遍。
    扶道山人終于有一種內心崩潰的感覺了……
    他想起在還鞘頂上,曲正風說的那一句話,指不定,見愁才是最耐打禁摔的那個……沒想到,竟然還是語出有因。
    “……你……你確定這是你自己愿意煉體?不是被你曲師弟給帶歪了?”
    曲正風的肉體強悍程度,在整個修界都是少見的。
    因為,沒有那個傻子會花費大量的時間在肉身的強度上。
    據扶道山人自己估計,這百多年的時間里,他什么都沒做,就去淬煉肉體了。
    見愁之前與曲正風打了一架,指不定就是受到刺激了。
    想想若是崖山第一名女修就跑去淬煉肉體,若叫旁人聽見了,只怕又是嘰嘰喳喳的一片,說什么崖山不把女修當人看了什么的……
    一想起來,扶道山人就狠狠嘆了口氣。
    見愁自己倒是淡定,道:“師父曾說,我是天虛之體。跟曲師弟交手過后,我也想過……天虛之體,最大的好處不僅是修煉起來快,更重要的是,我沒有經脈可以摧毀。只是今日與曲師弟交手,他一出手,我的靈氣便散了……落到血肉各處,一時之間難以重新聚起來。”
    “話是這么說……”
    其實扶道山人明白她的意思。
    修士在吸收天地靈氣的時候,會自動引導靈氣在自己的身體經脈之中游走,借機淬煉身體。可是于見愁這等沒有經脈的人而言,所謂的“經脈”不過是她腦海之中構想的一條靈力運行的路線,本身沒有形狀,也就極其容易被人打散。
    修士的靈氣散到經脈之中,凝練經脈;見愁的靈氣,卻擴散到血肉之中,凝練的是肉體。
    凝練經脈簡單,凝練整個身體,卻很困難,要耗費的力氣太大了。
    可偏偏,修士依靠經脈來修煉,但見愁卻需要肉體。
    由此來算,今日見愁忽然問他煉體之法,倒真的不是什么沖動,也不算是被曲正風影響……
    頂多算是,曲正風的某種行為,忽然給了她一點點靈感吧。
    扶道山人有些為難起來:“煉體的方式我也不是沒有……但……為師真問你,你真要煉體?”
    這有什么好再問的?
    見愁想起之前自己勢在必得的一膝蓋,被狠狠撞回來的瞬間,胸腔之中便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曲正風到底是不是喜歡她,跟她沒有很大的關系。
    她只知道,有一點曲正風沒有說錯,在這一片十九洲大地上,她這么弱,的確沒有資被稱為崖山的大師姐,更要緊的是,可能她連所謂“復仇”的資都沒有。
    原本便不是那么柔弱的性子,見愁可沒覺得自己要被今日這一敗給打擊得一蹶不振。
    相反,她性子之中最堅韌的那一部分,已經被激發出來。
    曲正風?
    拜師六百八十年,如今也不過才元嬰巔峰。
    可偏偏見愁自己是修煉最快的天虛之體,用很短的時間超過曲正風聽上去可能像是癡人說夢,但是——
    世上做夢的人這么多,為什么自己不能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個能讓人燃燒起來的夢。
    見愁的目光,變得外明亮。
    她望著扶道山人,微笑著道:“還請師父指點。”
    “……”
    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一樣,扶道山人發現……
    她變得不一樣了。
    原本將她整個人都遮掩下去的柔和,忽然褪了色,明亮的眸子底下,是一片火熱的神采。
    這樣的眼神,扶道山人其實已經看過很多次了。
    那些被自己打過,被曲正風打過,輸過很多次,敗過很多次,不斷想要往上爬的崖山弟子……每個人,不都是這樣的眼神嗎?
    煉體?
    那就煉體好了!
    扶道山人直接手一揮,道:“跟我來藏經閣!師父給你挑兩本好的!”
    “啪!”
    一道令牌被直接扔在了地上,于是一道圓門直接從地面上浮現。
    扶道山人用腳踩開了門,直接往里面一跳:“跟上!”
    見愁望著這朝著腳底下開的門,頓時有一種大開眼界的感覺,回首一望被藏在云端的還鞘頂,曲正風的身影,自然也是看不到的。
    她微微一笑,終于還是縱身一躍,跳下了藏經閣。
    這一次,門并未開在藏經閣的側面,而是直接從穹頂上開下去。
    見愁從高處,直直落了下來,扶道山人已經拍著手四處轉悠。
    “煉體可是個苦差事,不過你既然已經問了山人我,想必心中已經有所準備了吧?”
    “有所了解。”
    不過不很多。
    見愁走了上來,跟在扶道山人的身邊。
    一架又一架的書,漸漸從眼前晃過。
    扶道山人的目光,也飛快地轉動著,他道:“曲正風那二傻子的煉體方法哪里來的我不知道,不過山人我要給你找的煉體之法,可能有點……呃,驚世駭俗?”
    “驚世駭俗?”見愁詫異。
    扶道山人道:“我崖山其實沒有什么煉體的傳統,肉體這一塊頂多算是過關。修界很多門派也都沒有,肉體力量不過是隨著修煉自然增長。畢竟,修士最大的力量,來自于強大的靈力,修煉的主要是斗盤。不過,崖山底蘊深厚,這么多年下來,還是有不少雜七雜八的功法流傳下來的……”
    一面說著,他一面看了過去,仿佛是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停下了腳步。
    面前鋪開了無數本書,標注以“煉體之法”。
    “這本。”
    一手伸出去,扶道山人一下就找到了最右邊的那一本,拿在手里。
    藏經閣乃是有界修士的“界”形成的,內部沒有什么灰塵,所以這一本書即便是放了很多年沒人碰過,看上去也半點灰塵都沒有,只是有些老舊,約莫是放到藏經閣里面的時候,便已經這樣了。
    見愁跟在扶道山人身邊,湊過去看了一眼,在看見封皮上那幾個大字的時候,便忍不住“咦”了一聲:“人器?”
    對。
    這一本煉體之法,就叫做《人器》。
    扶道山人隨便翻了翻,確認了一下這本書有沒有缺頁之后,便將懸浮在上面的玉簡取了下來,又查了一遍,都沒問題之后,便直接遞給了見愁。
    “所謂‘人器’,便是以人為器。煉器宗師們怎么煉器,人便怎么煉體。烈火焚燒,千錘萬鑿,人體如法器,該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這倒是個新鮮的概念。
    見愁直接將玉簡在眉心處一貼,里面有關于“人器”的修煉方法,便直接鉆入了她腦海之中。
    果真是以人為器,還分了三個大境界,共有九層。
    每修煉到一個境界,都有差不多的法器境界相對應。
    煉體到最高點的時候,這上面寫,肉體可如玄寶,飛天遁地,縱使人死肉身亦不腐爛,成為真正的“人之器”,甚至可以被人淬煉成法寶,堪稱可怖。
    只是……
    這修煉的方法,未免也太駭人了一些。
    “以鼎烹藥,水注滿,人如三牲,入鼎煮之;火好水沸,皮肉盡軟爛,后以鐵凝草之汁凝之,出其柔韌……”
    單單看看這開頭幾句,便是駭人聽聞。
    竟然要將人放進滾沸的大鼎之中烹煮,待把渾身的肉都煮熟了,再用仙草靈汁加以淬煉……
    見愁看得一片恍惚。
    扶道山人得意的聲音傳入她耳中:“這可是當年我崖山某位修煉狂徒,從南海禪宗偷竊而來,加以改良,變得更加駭人聽聞之后的改良之作了。不錯吧?只要你敢咬牙修煉下來,不用多,只要修煉到第五層,就能打得曲正風那二傻子哇哇直叫了!”
    “我就算這個了。至于曲師弟……還請師父不必擔心,徒兒并不記恨他。”
    不過就是有點想揍他罷了。
    見愁看得差不多了,便將玉簡放了下來。
    她聲音平靜,的確聽不出半點憤恨。
    “倒是……之前曲師弟曾對師父說了海上之事,不知現在可有什么定論?”
    話題一下被轉開了。
    扶道山人想起之前與橫虛老怪傳訊的結果,就一肚子都是火。
    他道:“昆吾那邊說是有什么妖邪要出世,但是能乘鯤而去的妖邪,說句實在話,也不是如今的我們能奈何得了的。若真要出手對抗什么的,估摸著只有把那些老不死的從地下挖出來,興許還有幾分可能。”
    “乘鯤而去的,乃是妖邪?”
    見愁忽然愣住。
    扶道山人一直在往前走,到沒在意見愁的表情,他道:“大夢礁,大夢礁,不是有上古神獸在此大夢一場,一夢不醒的傳言嗎?山人我至今不知道,這傳言竟然是真的。十九洲之中的大能修士,我至少知道八成,沒幾個有這樣的本事。再說天地之間有異象,天下蜉蝣,朝生朝死,著實不尋常……此乃有違天道規則之事。”
    蜉蝣原本朝生暮死,想要活得久一些,是違背天道;如今它們朝生朝死,也是有違天道。
    天道真是個好玩的東西。
    見愁也不知自己為什么就想到了這一點。
    原本,她其實知道有關于那名少年的一些消息,可在聽見扶道山人絮絮叨叨的這一片之后,也不知怎么,就熄了說話的心思。
    跟隨著扶道山人,一路穿行在藏經閣之中。
    扶道山人最后停在了最角落里一處書前,把最厚的那一本書拿了出來。
    這一本書,沒有對應的玉簡。
    “這是早年不知道從哪里撿回來的書了,里面有許多與煉體相關的東西,那《人器》的修煉之法,太過駭人,山人我自己是沒修煉過的。不過觸類旁通,這一本書講得雜,倒也可以多看看。”
    說著,他把這一本沉重的書直接扔給了見愁。
    “啪。”
    見愁連忙接過,卻險些被砸彎了腰。
    好重。
    厚厚的一本,翻開第一頁來看,便能看見一些人體經脈竅穴的圖,旁邊的小字卻是密密麻麻,一看之下,簡直要讓人頭暈眼花。
    “嘿嘿。”
    扶道山人奸詐地笑了一聲,拍了拍見愁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以后,教訓曲正風那二傻子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師父,你確定不是我被教訓嗎?
    見愁心里已經做好了被打一頓又一頓的打算了。
    她頓覺頭疼。
    扶道山人卻道:“這兩本跟煉體有關的書,你回去好生研究一下,就按照上面說的修煉就好。最近幾日也沒什么事,你好好修煉就成。兩年多之后,我中域左三千之后有小會,你在那之前若能突破金丹,說不定能有進去的資。”
    金丹?
    又是中域左三千小會。
    見愁皺了眉:“一定要金丹才能有進去的資嗎?”
    “其他門派不是,但我崖山,沒個金丹就去左三千,多丟人?”扶道山人摸了摸鼻子,照舊用一副欣賞的眼神看著見愁,“反正你一定沒問題。山人我在這里還要翻點東西,你就趕緊修煉去吧。”
    “是。那徒兒告退。”
    見愁將兩本書并著一枚玉簡,都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之中,終于出了藏經閣。
    此刻,崖山靈照頂上,已經是落日降臨。
    見愁只覺得自己才從閉關之中出來沒多久,出了一趟西海,發生了許多事,回來竟然有要繼續修煉,還心甘情愿,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人說修行是一件寂寞又無聊的苦事,果真不假。
    大白鵝依舊在井水里劃拉著自己的腳蹼,在看見見愁重新出現在歸鶴井旁邊的時候,它便朝著這邊游了一些。
    見愁走過去,蹲下來,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
    油油的羽毛,外順滑,她微微一笑:“看你每日每日在這里晃悠著,也不嫌無聊……”
    大白鵝低下頭來,蹭了蹭見愁的掌心。
    見愁一怔,只笑一聲:這年頭,連大白鵝都要通人言了不成?
    旁邊一群丹頂仙鶴仿佛冷眼看著這一幕,直接扭過頭去,朝著水那頭劃過去了。
    大白鵝高昂地朝著它們叫喚了兩聲,像是在挑釁一樣。
    見愁無奈地一扶額:好吧,其實這一只鵝……更像是扶道山人那破性……果然是已經跟著他姓的鵝了……
    內心感慨的見愁,拍了拍它的頭,便直接起身來,朝著丹堂走去。
    方才看過玉簡,煉體所需要的一些靈草丹藥,她都已經記在了心底,另外……
    還需要一口“烹人”的大鼎。
    她站到了丹堂門口,朝里面看去,只覺得眼前的丹堂與凡間的藥鋪有些相似,不過當中列著九只煉藥的大鼎,正有幾名執事弟子拿著玉簡在查鼎中的情況。
    這邊見愁一出現在門口,就有人察覺到了。
    一名年輕的執事弟子連忙抬起頭來,一看見是見愁,便詫異了片刻;“見愁大師伯?恭喜見愁大師伯出關。”
    她出關的事情,知道的人還真不多。
    見愁倒是沒想到對方對自己這么客氣,她一拱手道:“客氣了,我來是想要取一些靈草與丹藥。”
    執事弟子倒是熟門熟路,直接遞給見愁一塊玉簡,請見愁在上面錄入自己需要的東西。
    見愁依言而行,錄好之后便將玉簡遞回給了執事弟子。
    執事弟子接過,便要為見愁準備東西,只是在他將玉簡放到了眉心處的一瞬間,便怔了一下:為什么……還有一口大、大鼎?
    見愁大師伯拿這個來干什么?
    一時之間,執事弟子的目光變得古怪了起來。
    見愁也沒解釋,只站在一旁等著。
    很快,所有的東西都被準備好了……
    甚至包括……
    “當!”
    一聲巨響。
    執事弟子臂力驚人,抱著一只巨大的兩人高的青銅大鼎,便直接放到了見愁的面前:“這是丹堂能找到的很大的鼎了,是平時煉丹用的,見愁師伯你看看,夠大嗎?”
    見愁抬頭仰視著比自己還高的大鼎,想起《人器》之法里面的一語一句,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
    她笑著道過了謝:“多謝師侄,這鼎夠了。”
    煮自己,是足夠了。
    直接手一拍乾坤袋,見愁把這大鼎一收,便告別了丹堂,直接御著里外鏡朝自己的屋子里飛去。
    她前腳剛走,沈咎后腳就進來了。
    “奇怪,大師姐也來丹堂了……”
    嘴里咕噥了一聲,一身白衣的沈咎直接走了進來,看見那執事弟子便打招呼:“小蘿卜,給我準備兩丸回春丹。”
    “不會吧?”
    被稱為“小蘿卜”的執事弟子聽見這丹名,有一種無力的感覺:“四師伯,你這個月的丹藥份例都要用光了,怎么全是回春丹!哪里有那么多的桃花運?”
    “啪!”
    沈咎毫不猶豫一個爆栗給他扔了過去。
    “瞧你說的,把四師伯我當什么不正經的人了?這回春丹又不僅僅是駐顏用的,我另有他用,你懂個屁。趕緊的。”
    委屈地抱著自己的頭,“小蘿卜”真是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還是大師伯好啊,還對我笑呢。”
    “那是你大師伯人好,誒,對了,你大師伯來干什么啊?”沈咎純屬好奇。
    “就來拿些簡單的靈草丹藥,還有……還有一只特別大的鼎,大師姐說要能煮人的那種。”一想起這個,小蘿卜就精神了一些,他手里抓著丹藥,回頭看沈咎,眼底閃爍著奇怪的光芒,“四師伯,大師伯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就……就像他們說二師伯的那個愛好一樣……”
    特殊的……
    癖好?!
    沈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只覺得背上竄了一股寒氣出來。
    能煮人的大鼎!
    大師姐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心跳加速的胸口,哀嚎道:“我只聽說過二師兄有吃人的怪癖,怎么現在大師姐也學上了……咱崖山還能不能好了?!”
    ***
    見愁的小屋。
    門口做了一個簡單的防護的陣法,以防止他人擅闖,見愁便回到了屋內。
    一只大鼎被她從乾坤袋里放了出來,灌滿了水,不多的靈石在鼎下搭出了一座聚火陣法,很快便有一簇火苗直直地升了上來,炙烤著大鼎底部。
    不一時,鼎內便冒出了騰騰的熱氣。
    接著,依著《人器》煉體之法中所言,見愁依次放入了二兩細長雪白的天心草,六節如玉瑩潤的白玉樹根,八朵像是一片片枯葉構成的枯葉蓮……
    隨著加入的靈草越來越多,鼎中水的顏色,也越來越深。
    見愁看了一會兒,只走回了大鼎的前面,慢慢地盤膝坐在了蒲團上。
    原本翻涌的心緒,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其實已經閉關了很久了,來到崖山之后的日子,很有趣,也很枯燥,閉關的時間占去了大半。只是即便如此,成長的速度,似乎也跟不上自己的需要。
    曲正風的一句句話,都在耳邊回響。
    想要成為崖山的大師姐,她需要比他們更強,更狠,壓制他們,又庇護他們,成為他們的一棵大樹,而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珠子……
    雖然見愁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嬌貴,可她無法否認,曲正風沒有說錯。
    其他人對她很好,這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她不能對自己很好。
    根本就還沒有資。
    她緩緩地呼吸著,腦海之中的畫面,卻一幅比一幅清晰……
    手掌一翻,見愁緩緩睜開了眼。
    那一把銀鎖,就靜靜躺在她掌心。
    還有一個孩子,等著自己為它討回公道……
    她有什么理由,對自己好?
    見愁想,她應該對自己狠一點,再狠一點。
    如果夠強,就不會被人一膝蓋撞回來,而是她一膝蓋撞得對方沒脾氣;
    如果夠強,就不是曲正風打到她服,而是她打到對方服;
    如果夠強,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到謝不臣的面前,告訴他:今日,我依約,來索你命;
    ……
    “咕嘟嘟……”
    一陣陣氣泡從鼎底冒了出來,在浮出水面的一瞬間便破裂。
    滾滾的熱浪,從鼎中的水面上浮了出來,帶出一股也不知到底是好聞還是難聞的藥味兒。
    青銅巨鼎,如同一只巨大的熔爐。
    見愁終于起身,腳踏著里外鏡,緩緩升了起來。
    鼎中淺黑色的藥水,已經一片沸騰。
    見愁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氣來,平復著自己的心境。
    她慢慢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褪下,扔在了地板上。
    厚厚的外袍一脫,她單薄的身子也就無所遁形,瘦削,甚至纖弱。
    空氣似乎過于寒冷,讓她打了個冷戰,然而下一刻,熏人的熱浪,又遮得她眼前模糊起來。
    煉體。
    煉獄。
    等她煉到“人器”第一層金鐵之體,一定要出來找她的“大師兄”打上一架,至于結果……
    誰在意?
    她不過是不甘心。
    即便是還要繼續輸,她也要繼續戰!
    念頭一閃,見愁終于一閉眼,喚出了斗盤,只以靈力護住周身骨骼,便緩緩將身體沉入了巨鼎之中。
    滾沸的藥水,一下朝著她涌了過來……
    室中,一片寂靜。
    山壁之外。
    沈咎從丹堂出來,咂摸咂摸嘴,望著見愁小屋所在的位置,不禁思考了起來:到底是要烹什么呢?為什么都喜歡用鼎煮呢?
    一步一步走過去,沈咎甚至有一種沖動,就要去問問那面黑心更黑的二師兄。
    可臨了了,又搖搖頭。
    算了,還是別找死。
    他嘆了一口氣,剛準備離開,卻有一道“噼啪”的閃電,一下劃破了緋紅的暮色,降落在了歸鶴井。
    沈咎嚇了一跳:“搞什么!好好用風信不行嗎?!咱修界能不能有點公德心了!會嚇死人的好么!”
    他話音落地之時,那一道藏在閃電之中的銀光,也終于浮在了水面上。
    沈咎一看,感知到那銀光的氣息,卻一怔:又是給見愁師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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