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域萬里惡土,荒原上衰草連天。
此地距離鬼門關(guān)不過數(shù)十里距離,距離那神秘的望臺想必也已經(jīng)極近,若目力上佳,抬首已可看見天邊上猙獰的鬼門關(guān)的輪廓。
然而此刻,卻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發(fā)生在此處的詭變——
除了,身處于詭變的局中人!
以孔隱長老為首的無常族眾人哪里能想到在距離鬼門關(guān)屯兵處與望臺這么近的地方,還會遇到這種事?
更不用說,對手的手段還高出他們數(shù)倍!
四面八方黑云涌動,雷鳴電閃,即便是睜大了眼睛也完全看不清周遭是什么情況,然而陣外之人卻能清楚地看見里面是什么情況。
陸香冷便站在謝不臣斜后方。
一襲雪白的衣袍在這黑云涌動的陣前翻飛舞動,清冷的面容里彷如凝著月華一般,雖身在這極域惡土之上,卻好似蟾宮桂樹下的仙姝,自有一種旁人觸不得的孤高。
謝不臣的目光落在陣中,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放在謝不臣的身上。
兩個人其實(shí)算不上很熟,也就是當(dāng)年在西海廣場之上,她路過偶見要趕回昆吾的謝不臣身受重傷、虛弱無比,出于醫(yī)者之仁心,出手搭救,幫過一把。
當(dāng)時只道是機(jī)緣巧合,救了昆吾弟子。
誰料想后來青峰庵隱界竟還有同行的機(jī)會,甚至還叫她目睹了昆吾一代天之驕子與崖山新輩第一人之間近乎不死不休的爭斗……
之后的八十年間,便甚少有什么交集了。
一則是前面六十年間外界關(guān)于謝不臣到底是生是死的事情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后面二十年好不容易見愁歸來、謝不臣突破元嬰,卻又在雪域攪動出一場新的風(fēng)云,二則這段時間她自己身上也發(fā)生了許多的事情,自顧尚且不暇,又哪里有關(guān)心他人的心思?
到如今才算掙脫開一些,再看這一位謝道友時,便又更望塵莫及了。
陸香冷想過對方會很厲害,卻沒想?yún)柡Φ竭@般的境界:用了那般匪夷所思之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進(jìn)了鬼門關(guān),這也就罷了,眼下竟還憑借著先前所得知的蛛絲馬跡在此處設(shè)伏,守株待兔,布下如此大陣,輕而易舉便將眼前這數(shù)倍于他們?nèi)藬?shù)的鬼修困于陣中!
驚雷在她耳旁,閃電在她眸底……
此時此刻卻都化作了一種由衷而起的驚艷!
到底是堪與她那一位見愁道友并稱的天之驕子啊……
名不虛傳。
都還沒用他們這些旁人怎么出力,眼前這些無常族的修士便已經(jīng)吃了大虧!
他們這一次帶來的人不多,統(tǒng)共不過六十人,但除了境界不低但戰(zhàn)力不高的她之外,都算是十九洲上一流的好手,其中以昆吾的修士居多。
謝不臣?xì)㈥囈粍?,周遭的攻擊便立刻跟上了?br/>
十九洲修士與極域鬼修之間,哪里有什么留手的道理?更不用說早在布下這殺陣時,謝不臣就已經(jīng)交代過了,能殺的都?xì)?,只留領(lǐng)頭的作活口也就是了。
“刷拉!”
“砰!”
“轟隆……”
一時是劍光起,刀光閃!
一時是符箓出,污血灑!
只在陣法發(fā)動的瞬間,這與極域大片惡土相比算不上什么的一小塊地界,便已成了生死的修羅場!
謝不臣面上沒有半點(diǎn)波動。
他平靜而淡漠的目光穿透黑云涌動的陣法,清晰地看見下方的情狀,還有狼狽在陣中的每一名鬼修,尋找著自己需要的人。
小嘍啰與尋常惡鬼是不必理會的。
他需要望臺的位置和情況,所以只需要尋找此地修為最高之人。
一共也就那么幾個。
放開靈識在場中一掃,輕而易舉就發(fā)現(xiàn)了——
金身境界,孔隱!
然而,在他將目光調(diào)轉(zhuǎn),循著靈識鎖定的方向朝這人看去的瞬間,站在孔隱不遠(yuǎn)處的另一道身影,卻一下不期然地扎入了他的眼底。
深黑的裙袍,艷冶的姿態(tài)!
妖嬈輕浮的眉眼,雪膚花貌,瓔珞赤足,分明是哪里都不像,可就是眼角眉梢那么一點(diǎn)浮動著的凜然而矛盾的冷意,卻叫他感覺出了一種驚人的熟悉!
怎么可能……
視線,剎那間交匯!
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他看見了她,她當(dāng)然也看見了他。
沒有任何的猶豫,也沒有任何的懷疑,縱使視線盡頭這一張臉乃至于整個人都完全不同,謝不臣也敢毫不猶豫地確信——
是她!
除了她,天下再不會有第二人,擁有這樣的目光,更不會只用這么簡單的一眼,便勾動他心底萬般壓不住的情腸與……
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