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要亮了，也差不多該回了吧？”
    歸鶴井旁，扶道山人跟鄭邀都等著。
    山壁上一道道流光落下來，到了扶道山人的身邊。
    扶道山人不回頭都知道，是那幾個(gè)二傻子。
    “你們下來干什么？”
    沈咎打頭，嘿嘿笑道：“聽聞見愁師姐也去了武庫，挑選武器，我們都好奇，到底大師姐會帶回來怎樣的一把劍?！?br/>     跟沈咎站在一起的，還有呆子陳維山，小胖子姜賀，甚至連一向深居簡出從不關(guān)心其他事情的劍癡寇謙之也出來了。
    扶道山人回頭一看。
    瞧見其他人也還好，一看見寇謙之，他詫異道：“你出來干什么？”
    寇謙之手里提著自己的長劍，用那難聽的聲音回道：“大師姐天賦卓絕，我等難以相比，只想知道，以師姐的天賦，是否能帶回一線天?！?br/>     一線天。
    一線天，一線仙。
    天機(jī)一線，仙機(jī)一線。
    多少年了？
    無數(shù)弟子進(jìn)出武庫，對對這一口劍仰慕至極，卻從無一人能將之帶回！
    萬年的堅(jiān)冰亙古不化，刀槍難入。
    當(dāng)年的寇謙之，幾乎為那一片堅(jiān)冰耗盡了心力，可一線天紋絲不動。
    于一名癡迷于劍的修士而言，不能得一線天垂青，無疑是一種巨大的遺憾。
    所以，當(dāng)他思考著，似乎有人能帶回一線天的時(shí)候，就外關(guān)注起來。
    其實(shí)，其余人也都一樣。
    扶道山人共八個(gè)徒弟，除去兩個(gè)還在外面歷練修行的人之外，站在這里的三個(gè)人，還有去了武庫的曲正風(fēng)，無一不用劍。
    見愁入門至今，時(shí)日雖短，卻不斷給眾人驚喜或是驚嚇。
    那么……
    這一次呢？
    武庫中的“一線天”，可是所有人望而不得的夢想了！
    扶道山人約略也明白這一群二傻子的想法了，不由轉(zhuǎn)過頭來，與鄭邀對望一眼。
    只有他們兩個(gè)老家伙知道……
    幾乎不可能。
    見愁魂魄有缺，武庫之中的名劍名器擇主，會依此來感應(yīng)。
    準(zhǔn)確地說，魂魄有缺，那都不叫個(gè)人，叫“行尸走肉”，只是見愁這一具比較特別罷了。
    能帶回一線天？
    呵呵。
    扶道山人默默想，他還不如指望這丫頭給自己帶回來一群肥美的大白鵝！
    肩膀一垮，扶道山人長長嘆了一聲。
    眾人皆不知扶道山人為何嘆氣，還以為是嫌棄他們在這里看熱鬧。
    但是幾個(gè)人修行了這么多年，修為且不說，至少臉皮的厚度是練出來了。
    他們對望了一眼，只當(dāng)是根本就沒聽見扶道山人這一聲“嫌棄”的長嘆，只站在原地等著。
    見愁他們走的時(shí)候乃是天將夜，如今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高懸在崖山懸崖邊上的月亮，也終于漸漸沉落。
    隨著一道道法寶毫光亮起，一聲聲破空的之聲傳來，眾人終于精神一震，抬頭看去！、
    “他們回來了！”
    一道又一道毫光，或是深藍(lán)，或是淺碧，或是赤紅，或是雪白……
    一一落在歸鶴井旁。
    二十余人，都有了自己的法器，眼見著掌門與扶道山人竟然都在這邊等著他們，眾人一怔之后，齊齊行禮：“拜見掌門，拜見師伯祖！”
    鄭邀看了一眼，便道：“不必多禮。”
    只是……
    再看看，沒人？
    扶道山人也奇怪，目光從每個(gè)人的臉上掃過去，竟然沒有一張長得像是曲正風(fēng)和見愁的。
    “怎么只有你們？你們曲師伯與見愁師伯人呢？”
    眾位弟子一聽，忽然面面相覷起來。
    這個(gè)……
    回想起發(fā)生在武庫之中的那一幕，眾人都有一種頭上狂飆冷汗的沖動。
    還是之前拔了見愁那一把劍的清秀修士走了出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稟道：“回稟師伯祖，見愁大師伯的、的……法器，有些重，曲師伯陪著大師伯，還在后頭?！?br/>     呃。
    法器？
    有點(diǎn)重？
    需要曲正風(fēng)陪著？
    扶道山人眨了眨眼，有點(diǎn)不明白。
    鄭邀也奇道：“大師姐怎么可能有法器？”
    旁邊無數(shù)人驚詫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奇怪他怎么知道，又仿佛是在奇怪，掌門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鄭邀剛想跟扶道山人說點(diǎn)什么，那清秀的少年便抬頭朝半空中一望，道：“回來了！”
    眾人側(cè)頭望去，但見一金一藍(lán)兩道流光落下。
    深藍(lán)的那一道還好，穩(wěn)穩(wěn)地；可琉璃金的那一道卻搖搖晃晃，喝醉了酒一樣，像是隨時(shí)都會從天上栽下來。
    無疑，深藍(lán)的乃是曲正風(fēng)，那一道琉璃金嘛……
    下面眾人皆捏了一把冷汗。
    肯定是見愁大師伯了！
    兩道光還沒到靈照頂正中，那一道琉璃金終于撐不住了，直直朝下落去。
    曲正風(fēng)倒吸一口涼氣：“大師姐！”
    “咚！”
    一聲巨響！
    有什么東西伴隨著見愁落地，同時(shí)落地，敲在了靈照頂堅(jiān)實(shí)的地面上。
    歸鶴井旁，所有人都覺得在那一剎，整個(gè)靈照頂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接著，他們看見了等待已久的見愁大師伯。
    身材纖細(xì)的見愁大師伯。
    抬頭一看，她便發(fā)現(xiàn)他們都在那邊，于是慢慢拖著什么沉重的東西，漸漸走過來。
    見愁每走一步，地面上便發(fā)出巨大的摩擦之聲。
    一步，“隆……”
    一步，“隆……”
    一步……
    整個(gè)靈照頂都似乎微微顫抖了起來，巨大的聲響，讓周圍山壁上的崖山弟子，都聽了個(gè)完全。
    這一大早，早起的人也有，估摸著方才伸了個(gè)懶腰，就耳邊一陣轟鳴。
    于是，眾人盡皆起身，朝聲音發(fā)源處望去。
    見愁一步一個(gè)腳印，終于走了過來。
    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齊齊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扶道山人與鄭邀更是抽搐不已。
    那是什么……
    她后頭拖著的那個(gè)到底是什么！
    一步，一步。
    見愁終于走近了，她手腕已經(jīng)發(fā)酸，終于松了一口氣，五指一放。
    巨大的鬼斧終于轟然倒在地上！
    “碰！”
    又一聲巨響。
    煙塵四起。
    在這一片煙塵之中，見愁俯身一拜，聲音里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解脫。
    “弟子拜見師尊，拜見掌門。武庫一行，不辱使命，已取回法器?！?br/>     “……”
    扶道山人呆滯的目光，從她生無可戀的淡定臉上，挪到了她腳邊那一把橫躺的巨斧……
    不辱使命……
    不辱使命……
    不辱使命……
    這四個(gè)字，不斷在扶道山人的耳邊回蕩，讓他有一種在做夢之中的感覺。
    “你、你、你……”
    扶道山人抬起手來，指著她，又指著她腳邊的劍，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鄭邀心有戚戚地走上來，拍了拍扶道山人的肩膀：“居然能帶回一柄法器來，已然不易了，師伯就不要苛求太多了吧？”
    周圍人聽著這句話，都覺得奇怪。
    見愁也很奇怪，像是……
    有玄機(jī)？
    至于見愁那幾位便宜師弟，這會兒只覺得后腦勺狂冒冷汗。
    我去！
    帶什么回來不好，竟然帶回來一把劍！
    大師姐，你跟尋常的女修有點(diǎn)不一樣啊！
    這斧頭也太、太……
    太大了吧！
    扶道山人顫抖了半天，才跌腳冒出來一句：“不辱使命個(gè)屁！”
    真是寧愿見愁什么也沒帶回來，也別把這種大得要命的玩意兒帶回崖山?。?br/>     要讓旁人知道，崖山新入門的女弟子竟然就用這么兇殘的一把斧頭，只怕崖山不歡迎女修的罵名，還要在頭上掛個(gè)好幾百年??！
    扶道山人險(xiǎn)些就要哭出來了。
    他默默往嘴里塞了半只雞腿，哭道：“山人我真不知是你瞎，還是這斧頭瞎啊……”
    鄭邀在旁邊用睿智的腦子，思考了許久，最后肯定道：“師伯，這得是斧頭瞎??！”
    “……”
    這是無語的眾人。
    地上躺著的那一把斧頭，周身黝黑無光，深紅的銹跡滿布，簡直像是一把標(biāo)準(zhǔn)的破銅爛鐵。
    這會兒，它毫無動靜地躺在所有人或是詫異或是異樣或是無語的目光之中，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見愁早知道拖回這一把斧頭來會有這種效果。
    她的聲音有些無力：“徒兒能得到這一把鬼斧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您是不知道，武庫里的那些劍，一口比一口傲氣，徒兒也不知怎地，一把都拔不出來。這一把斧頭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徒兒……徒兒覺得，應(yīng)該還挺厲害?！?br/>     “咔嚓。”
    這是扶道山人尖利的牙齒一口咬斷了雞骨頭的聲音。
    他嚼了兩下，看了見愁許久，終于慢慢地走了過來，伸出腳去，踹了踹那一把斧頭。
    鄭邀咳嗽了兩聲，看周圍所有人都用異樣到崇敬的目光看著見愁，頓時(shí)這一位命途多舛的大師姐心生憐憫。
    他走出來對那些看熱鬧的弟子道：“剛拿到法器，都趕緊回去好生修煉吧?！?br/>     眾人也知道，熱鬧估計(jì)是看不成了。
    也正好離開，好回去跟其余同門說道說道有關(guān)見愁大師伯的新消息！
    拔腿之后有巨斧！
    這一位見愁大師伯果真我崖山第一奇葩，絕非常人?。?br/>     想想如此美貌與嬌小的見愁大師姐，掄起比自己還高大的開山斧砍人的樣子，所有人都有一種異常興奮的感覺！
    大約，自那一腿之后，他們已經(jīng)接受了“見愁大師伯很暴力”這種預(yù)設(shè)。
    沒一會兒，人就已經(jīng)乖覺地散了走。
    原地還留著的，也就掌門鄭邀與扶道山人的幾名親傳弟子。
    眾便宜師弟這會兒內(nèi)心也是一言難盡……
    大師姐沒有帶回一線天，卻帶回了一把神奇的巨斧……
    沈咎側(cè)眸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沒說話的曲正風(fēng)，又慢慢收回了目光。
    這時(shí)候，扶道山人已經(jīng)蹲下來，伸出手指頭，把這沉重的巨斧翻了一轉(zhuǎn)。
    “哐當(dāng)。”
    這一下，他立刻就看見了旁邊鐫刻著的兩個(gè)字。
    鬼斧。
    那一瞬間，他怔了怔。
    原本還在奇怪，武庫之中怎么可能有法器會選擇見愁，卻沒想到……
    會是這一把。
    扶道山人的手指，挪到了巨斧的脊背上，那里果然有一個(gè)圓形的凹陷處。
    “原來不是這斧頭眼瞎啊……”
    這一句話說得更奇怪了，鄭邀忍不住走了上來：“師伯，怎么了？”
    “是鬼斧。”
    方才見愁言語之間就曾提到過，可扶道山人當(dāng)時(shí)正在“女修怎么可以用這么大的斧頭”的內(nèi)心咆哮之中，所以并未注意。
    如今蹲下來一看，才算看了個(gè)真切。
    望著這巨斧上那些深紅色的銹跡，往昔極域閻羅戰(zhàn)場上的一幕幕，又潮水一樣，涌了上來。
    扶道山人的身形僵硬下來，很久很久沒動。
    在聽扶道山人說出“鬼斧”二字的剎那，在走過來看見斧柄和斧身上那些惡鬼圖案的剎那，鄭遨也愣住了。
    兩個(gè)人都沒說話。
    曲正風(fēng)瞧見這一幕，慢慢將眼皮搭下來。
    見愁見狀，有些不明白。
    她側(cè)身，也注視著那一把斧頭：“師父，這已經(jīng)是武庫之中唯一一柄選中我的法器了，難道有什么不妥？”
    “無甚不妥之處?！狈龅郎饺寺鹕韥?，將手指收回，長嘆一聲，“這是把好斧頭，也難怪它會選中你。不過你可要想好了，這是一柄殘斧，并不完整。原先的品級很高，如今山人我也說不準(zhǔn)……殘斧選殘魂，難怪……”
    難怪見愁能帶回這把斧頭來。
    見愁皺眉：“殘斧選殘魂？”
    一種不大好的預(yù)感，忽然升了起來，她望著扶道山人。
    鄭邀沒說話，心里嘆氣。
    他知道，扶道山人之前曾說，等見愁回來，就把話攤開了說，讓大師姐自己做選擇?？烧娴搅艘f的時(shí)候，才會覺得這是多殘忍的一件事。
    扶道山人沉默了良久，抬起頭來，注視著見愁。
    迎著她疑惑的目光，他開了口：“去武庫之前，你想問我與道印和斗盤有關(guān)之事，現(xiàn)在我便告訴你?！?br/>     那種不詳?shù)念A(yù)感，緩緩沉重起來，像是一塊石頭，壓實(shí)在她心上。
    見愁聽著，沒說話。
    扶道山人道：“你是我在斷崖下的棺材里發(fā)現(xiàn)的，那時(shí)已身亡有三日，我施展聚魂之術(shù)，將你三魂七魄喚回，令你死而復(fù)生?！?br/>     對。
    見愁記得。
    扶道山人又道：“前陣子，你輕而易舉修成了天盤，輕而易舉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斗盤，甚至能在身體任何一個(gè)位置施展出道印術(shù)法，百無禁忌……我說，你是天虛之體。”
    “正是。”
    只是天虛之體的事情，見愁還沒了解得很清楚。
    而其余眾人聽到這四個(gè)字之后，也是面露駭然之色。
    天盤也就罷了！
    連天虛之體都整出來了！
    大師姐，要不要這么變態(tài)！
    抬眸望見愁一眼，扶道山人又移開了目光去：“有天虛之體，自然是無上的好事。只是你的天虛之體，成因卻與旁人不同。你曾三魂七魄離體，肉體消融。若三魂七魄完整融于肉體，經(jīng)脈與竅穴便該與常人一樣?？赡愕纳砩蠜]有經(jīng)脈，也沒有竅穴。心之所想，身之所現(xiàn)，于是有天盤易筑，于是有道印隨心。也就是說……”
    “我的三魂七魄，并不完整？”
    見愁何等聰明？輕而易舉就領(lǐng)會了扶道山人話里的意思。
    周圍人頓時(shí)愣住。
    鄭邀長嘆一聲。
    扶道山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是如此。你三魂七魄俱在，只是其中兩魂一魄各有殘缺，約莫是在你三魂七魄離體之時(shí)，為龍穴精怪惡鬼所食……所以，肉身與三魂七魄無法相融……”
    正是因?yàn)闊o法相融，才有了她古怪的“天虛之體”。
    這其實(shí)是件好事。
    只是見愁看見了扶道山人的神情，往日的扶道山人，就像是個(gè)什么也不管的甩手大爺，怎么看怎么可樂，如今看去，臉上雖沒什么表情，眼底卻有幾分故哭意。
    見愁知道，沒那么簡單。
    “師父，兩魂一魄有缺，可是有什么禍患？”
    “有?！?br/>     扶道山人吐出一口氣來。
    既然早就決定要說，自然不能瞞著見愁。
    她應(yīng)該知道，也必須知道，如此，以后走的路才是她自己選出來的。
    作為她的師尊，盡管再心疼，也不得不做這個(gè)決定，說出這一番話。
    “魂魄有缺的天虛之體，修煉會極快，便像是你十三日內(nèi)筑基還是天盤一樣；加之你身無經(jīng)脈，隨心所欲，若與人交戰(zhàn)，難以預(yù)料你怎么出手，體內(nèi)則百無禁忌，將會威力奇大。只是這樣的速度，只會持續(xù)到出竅期?！?br/>     一頓，扶道山人終于還是沒忍住，長嘆一口氣。
    “出竅期之后乃是修心，你魂魄有缺，修心幾無可能，面對針對心境的兇險(xiǎn)問心道劫之時(shí)，幾近必死無疑。出竅之下，難逢敵手。一旦過了出竅……”
    一旦過了出竅，必死無疑。
    見愁聽明白了。
    她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周圍沈咎等人更是徹底愣住了，怎么會這樣？
    出竅之下，難逢敵手；
    一過出竅，必死無疑？
    鄭邀著實(shí)有些擔(dān)心。
    他走上前來，站到了扶道山人的身邊，想要笑一笑，卻發(fā)現(xiàn)笑起來挺艱難的。
    “那什么……其實(shí)本座覺得吧，也不算什么大事。畢竟要過了出竅才有問心之劫，大師姐也可以選擇不修煉的，或者只修煉到那個(gè)門檻上，沒有那么危險(xiǎn)?！?br/>     頂多是到不了更高的境界罷了。
    扶道山人聽了，也點(diǎn)頭：“正是如此。為師不想瞞你，所以今天把事情都告訴你，看你自己怎么選……”
    見愁依舊站在那兒，沒說話，微微垂著眼簾，有些看不出她表情。
    巨大的斧頭，就在她腳邊上。
    現(xiàn)在，見愁明白為什么武庫之中的那些劍，都對自己無動于衷了，只因?yàn)樽约夯昶怯腥?。而這一柄斧頭會選中自己，無非因?yàn)樗彩且槐腥钡母^。
    鬼斧有殘，見愁有殘。
    英雄惜英雄，殘廢惜殘廢？
    見愁這么一想，也不知為什么就笑了一下。
    這一笑，可把扶道山人給嚇住了。
    他緊張不已，只以為見愁是被這消息給打擊壞了，頓時(shí)有種捶胸頓足的沖動！
    “我早該知道不應(yīng)該告訴你的，正常人都受不了這樣的消息。那什么，見愁丫頭你也別著急，大不了以后師父給你跑一趟極域，看看那邊有沒有什么補(bǔ)缺的辦法。不就是魂魄嗎？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bǔ)補(bǔ)又三年，山人我拍著胸口給你保證，在你達(dá)到出竅之前，一定找到辦法！”
    哎喲喂，這大話都開始放出來了。
    聽聽，什么縫縫補(bǔ)補(bǔ)！
    屁！
    你以為魂魄是衣服呢！
    鄭邀聽著扶道山人這一片的口不擇言，真有一種一巴掌把這師伯拍開的沖動！
    “還有，師父也知道你想要一把劍，沒事，這斧頭太丑了，咱不要了，扔開它去！”
    扶道山人說著，就要把見愁身邊的鬼斧一腳踹開。
    見愁聽著，心里無奈，連忙一把給攔住了。
    “師父……”
    一片安靜。
    扶道山人看她：“怎么了？”
    見愁吾乃地?fù)u搖頭：“真是，徒兒我有那么脆弱嗎？好歹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能死而復(fù)生，這一條命就是賺回來的。梗何況，正如掌門所言，我也可以選擇不修煉嘛……至于這一把斧頭，師父你腳拿開。”
    扶道山人看她彎腰，連忙將腳挪開，眨巴眨巴眼，還沒明白自己這徒兒的意思。
    見愁彎腰，兩手握住斧柄，上面惡鬼的紋路，越發(fā)清晰起來。
    斑斑銹跡如血，仿佛訴說著它曾經(jīng)歷過的滄桑變幻。
    “鬼斧乃殘斧，它既然選擇了我，我必不能辜負(fù)它?！?br/>     這一番話，很淡，可很有力。
    見愁五指用力，握緊，一道靈光從手中亮起，她一咬牙，竟然一把將斧頭抬了起來！
    眾人瞪圓了眼睛看著她！
    一口氣緩緩?fù)鲁?，見愁發(fā)現(xiàn)，自己若是用上靈力，還是拎得動這一柄巨斧的。
    她將巨大的鬼斧往肩上一扛，眼眸澄澈而明亮，朝扶道山人一笑，帶著一種近乎超然的灑脫。
    “再說了，出竅以下，難逢敵手，不正好嗎？”
    很好？
    扶道山人一怔。
    “你的意思是……”
    “但凡我努力修煉，這十九洲大地之上，便少有人能超過我。那么，只要我努力修煉，一定可以在出竅之前——”
    見愁見愁瞇了瞇眼，微笑起來，純善無比，將剩下的幾個(gè)字補(bǔ)上。
    “干掉他！”
    干脆，利落。
    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到來了。
    燦爛的日光，灑在見愁的身上，巨大的鬼斧在被她扛起之后，足足高出她大半個(gè)身子，怪異又夸張，曲線兇險(xiǎn)又猙獰！
    而她，偏偏一臉的笑容，溫和又怡然。
    這一副畫面組合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眾人看著，都不禁屏息。
    大個(gè)子陳維山，帶著一種艷羨的目光，望著那一把斧頭，也不知是說見愁，還是說那一把斧頭。
    “夠爺們兒！”
    作者有話要說：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