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一步步走高,那白玉堆砌而成的云臺,也就越來越清晰。
謝不臣隨手自袖中取出一枚丹藥來,含入口中,感覺著藥力漸漸在口中化開,進入周身經(jīng)脈之中運轉(zhuǎn),慢慢將體內(nèi)的傷勢修復(fù)。
盡管最后他的劍沒有落到見愁的身上,見愁的斧頭也沒落到他的身上,避免了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可他身上原來的傷便沒有好完全。
方才與見愁一戰(zhàn)幾乎耗盡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氣,就連要再抬抬手,都覺得有些困難。
更不用說,這內(nèi)里隱隱痛著的暗傷了。
微微皺了皺眉,謝不臣已經(jīng)到了白玉云臺的最邊緣。
這是一片寬闊的圓形高臺,修筑在岸邊的高地上,倒與昆吾云海廣場有幾分相似之處,不過形狀不同,地面之上的圖騰也不同,顯得沒有生氣,也更為古舊。
謝不臣還未來得及將這一片云臺的情況打量完全,便忽然聽見了聲音。
不止一個人。
在斜對面的云臺邊緣,竟然聚集了五個身穿暗色長袍的修士,看穿著打扮,卻不是中域任何一個門派的弟子,衣服的領(lǐng)口袖口都盤著一些顏色鮮艷又奇麗的花紋。
五人之中,三人盤坐在地,兩人正在旁邊拿著陣盤忙碌。
一人嘀咕道:“你們說少宗主為什么要咱們先進隱界啊?咱們修為又不夠,萬一死在里面怎么辦?”
另一人立刻開罵:“你擔(dān)心個屁?少宗主叫你去死,你還敢活不成?能為少宗主探探路,乃是我等榮幸!”
“好了,沒什么可吵的。”坐著的那人似乎是此處的話事者,聽得有些不耐煩,開口道,“如今少宗主正與雍晝斗得激烈,蠻荒情勢千變?nèi)f化,只是若我等隱界之行有能重創(chuàng)中域修士,或者得到任何一點與《九曲河圖》相關(guān)的消息,必定能幫得少宗主大忙。”
其余兩個人立刻不敢說話了。
另一邊那兩個拿著陣盤忙碌的人也走了回來,其中一人道:“楊護法,我等已經(jīng)布置好了秘密陣法,待得少宗主從此處經(jīng)過,必定能察覺我等留下的信息。”
“好。”
被成為“楊護法”的男子點了點頭,面色沉凝地起身來,便要招呼所有人走。
只是沒想到,就在起身之后,其中一人正要收回的陣盤之上,竟然亮起了一點異常的紅色光芒!
那一瞬間,楊護法面色一變,竟然直接將腰間長刀拔8出,朝著謝不臣藏身的角落怒喝一聲:“什么人!”
“轟!”
熾烈的刀氣,幾乎霎時便跨越了大半個云臺,來到了謝不臣的身前!
***
獨木橋上。
見愁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走在狹窄的橋上,眼看著已經(jīng)走過了大半路程,能看見對岸一座隱約的高臺了,她才一側(cè)頭,看了看旁邊空蕩蕩的另一座獨木橋,接著腳步一停,含著笑意回頭看了一眼:“我說夏侯師弟,這獨木橋都是一模一樣的,不過就是名字上有‘有情無情’兩字的差別,你犯得著跟要上刑場一樣嗎?”
至少,她也沒感覺出這“有情橋”對自己來說有什么阻力。
甚至,見愁可以輕而易舉地察覺出來:夏侯赦走在上面也如履平地一般,應(yīng)當(dāng)不會跟之前一樣。
怎么偏偏夏侯赦這一臉如喪考妣的表情?
就走在見愁身后沒幾步路遠的地方。
見愁停下腳步來,他也將腳步停下,就保持著一個與見愁固定的距離,似乎半點也不想接近。
一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有一種含著冷意與幽深的注視。
見愁看向他,他也看向見愁,沒說話。
“……”
這一瞬間,見愁心里著實有些無奈。
看看這少年看自己的眼神,簡直像是她身上帶著什么叫人嫌棄的病,非得要保持這個距離才能安全一樣。
不就是在之前,直接拽了他與自己一同上有情橋嗎?
前方路還長,想了一會兒,見愁終于還是沒在橋上停留很久,只挪步朝著前方去,用后腦勺對著后方?jīng)]什么好臉色的夏侯赦:“不過就是一座橋。你我的目的乃是借橋過河,到底有情橋,還是無情橋,只要能過河,不都是對的橋嗎?還當(dāng)夏侯師弟能想得開,沒想到竟然也執(zhí)著于這有情無情二字的困惑。”
夏侯赦依舊沒有說話。
若非死活上不了無情橋,他想自己絕對會與見愁保持距離,而不會這樣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又偏偏顫顫巍巍地走在她身后,不知道自己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荒謬的感覺,至今沒有從夏侯赦的腦海之中退去。
舉世皆敵,他不需要朋友。
甚至……
也不需要見愁這么一個同路人。
不知覺間,目光又落到了見愁的身上。
夏侯赦想起了先前導(dǎo)致眾人分散的那一場近乎驚天動地的戰(zhàn)斗,目光于是一下落到了見愁受傷的肩膀上:身負重傷,并且修為完全沒有恢復(fù),甚至現(xiàn)在還用后背對著她……
后背。
一個適合偷襲的位置。
心念忽然一動,夏侯赦的腳步,微微滯了那么一個瞬間。
可也就是在這一滯的時候,見愁那輕松而平淡的聲音,便被風(fēng)吹到了他的耳邊。
“夏侯師弟,我癡長你幾歲,有幾句話算是經(jīng)驗之談:若有人敢背對你而立,那么你千萬不要有任何偷襲此人的念頭。因為,若非此人將你當(dāng)做知己來信任,便是此人有完全無懼你偷襲的實力。”
“……”
夏侯赦一下抬起眼來。
見愁的腳步卻沒有半分停頓,甚至好像沒說過剛才那一番話一樣,只將手腕輕輕一轉(zhuǎn),那一直握在她手中的猙獰鬼斧,便閃過了一道流光。
要么是當(dāng)做知己來信任,要么是此人有完全無懼你偷襲的實力。
夏侯赦眉心之中那一道深深的長線,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那么,她是因為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嗎?
他緊抿的薄唇里,透著一絲凝煞的味道,略略一分,便似乎要開口說什么,可轉(zhuǎn)眼之間,又立刻閉上了,一語不發(fā)地繼續(xù)跟在見愁身后走。
見愁的腳步不疾不徐,看著前方那一片已經(jīng)很近的云臺,不由得微微一挑眉,勾了唇角笑起來。
“到了。”
獨木橋很長,竟然一路越過了黑暗的大河,向著那高處的云臺延伸出去。
見愁一步從獨木橋上邁下,落腳便已經(jīng)是白玉云臺了。
寬闊的云臺高高地,周圍卻是一片迷霧。
只是在見愁落腳處的正前方,竟然還有一條寬闊的白玉長道,只是盡頭隱沒在云霧里,也看不分明。
她在云臺之上走了兩步,這時候夏侯赦才從獨木橋上下來,朝著周圍打量了一圈。
“嗯?”
疑惑的聲音,一下從見愁處傳來。
夏侯赦還沒來得及將這云臺的全貌打量傳來,便通聽到了這聲音,不由得立刻向著見愁看去。
手持鬼斧的見愁,此刻眉頭已經(jīng)緊緊皺了起來,只低垂了視線,看著自己前面不遠處的地面。
白玉云臺之上,雖然已經(jīng)有幾分陳舊之感,卻依舊能窺見往日的氣魄與恢弘。
只是,此刻這云臺之上,竟然濺開了一片鮮血。
蹲下了身來,見愁右手持著鬼斧,左手垂下去,只用指頭一沾鮮血。
粘稠的一片,余溫未盡。
周圍地面之上還有打斗的痕跡,見愁皺著眉,起身來走了兩步,仔細一查看,卻是目中精光畢露。
在她查看情況的時候,夏侯赦也已經(jīng)走了上來,順著見愁所看的方向一一看去。
在看見云臺中心偏右的地方,竟然有一大片恐怖的刀痕劍痕。
“竟然有人在此處先我們一步交戰(zhàn),還受了傷?”
“他們應(yīng)該才離開不久。”
見愁順著鮮血的痕跡走動,站在中間朝著那鮮血的來處望,只發(fā)現(xiàn)了一道血跡,有些散亂,直直通向云臺邊緣。
似乎……
是有人身上帶傷,從那邊過來。
交戰(zhàn),便是有仇怨。
那么,雙方是誰?
眼眸微瞇,見愁腳下一動,便要往那頭走,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線索。
作者有話要說:困,睡會兒起來再補全這章。
會補陸香冷如花和見愁心計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