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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第122章 第三日

    ……
    空氣里,浮著幽幽的冷意,像是連飄在空氣中的這些淡薄的霧氣,也都要被這盞中乍泄的寒意凍住。
    陸香冷只覺得那寒氣貼著她的面頰,卻并不叫人覺得寒冷刺骨,只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涼意。
    地蝎生存在有地熱的地方,往往在地面以下千尺處,不同于尋常的蝎毒,屬于火毒,奇邪無比,又極霸道。偏生陸香冷又是極陰之體,兩相抵觸之下,不僅渾身經脈被地蝎毒摧毀,長此以往更有修為倒退之危。
    更不用說,她本身實力,被此毒所限,從智林叟下降的排名便可觀一二了。
    冰藤玉沁乃是成千上萬年冰藤所滴的汁液,只是時日長久,有如玉質,遂被尋常人名之曰“玉沁”。
    《大藥經》有載,此物性極陰純,驅天下所有陽火之毒,莫有能當者。
    陸香冷中毒之后,翻遍了醫術藥典,也不過是在《大藥經》上尋到了這樣寥寥一行字,便知道其余再多的所謂靈丹妙藥都無甚作用,若無冰藤玉沁,或恐她修為盡廢,甚至一死也難逃。
    只是冰藤玉沁早在上古時代便沒了蹤跡,又叫她一個如今的修士去往哪里尋?
    這兩年多以來,白月谷暗中尋訪冰藤玉沁,甚至求助于左三千之中的“上五”宗門,甚至求助于崖山、昆吾,所得到的回答無一不是“沒有”。
    連昆吾崖山這般的底蘊,都沒有這樣的東西。
    陸香冷想想也知道,再得到冰藤玉沁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沒想到……
    讓整個白月谷踏破鐵鞋,尋了千山萬水也沒著落的東西,如今便以這樣一種讓她毫無預料,又輕描淡寫的姿態,被人放到了她面前。
    這一瞬間,陸香冷說不出話來。
    她的目光在這兩盞冰藤玉沁上停留了許久,才回到了見愁的身上,張口想要問一些什么,可真待將兩片嘴唇分開了,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見愁也這樣注視著她,卻并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
    這樣的一個晚上,能遇到不也是緣分嗎?
    她伸手自己端了杯盞起來,同樣不說話,只對著陸香冷一舉杯。
    于見愁而言,這一盞冰藤玉沁也算珍貴,可煉體已過,其實也沒什么太大的作用。
    或許它可以換很多的靈石,但在崖山的見愁,至今也沒有過需要靈石的時候。所以,用一盞沒什么用的冰藤玉沁去換沒什么用的身外之物,似乎并不是什么明智的決定。
    而今日失了陸香冷的蹤跡,卻還能遇到,不能不說是個緣分。
    善緣難結,遇到了又為什么不能交個朋友?
    再說,陸香冷此人,的確與自己投緣。
    率性而為,心至意至。
    她自己開心了就好,至于旁人會不會說自己暴殄天物,又與她有什么關系?
    素白的手掌握著蒼青色的杯盞,玉液瓊漿只在盞中浮動,晃蕩著一盞的月色。
    見愁背對著滿面平湖而坐,身材纖瘦,可脊背挺直,自有一股卓然的風采。
    陸香冷踏入修行之路亦有不短的時間,卻還從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一個人——冰藤玉沁,隨手斟入杯盞之中,竟不過是為了還請她昔日所贈之碗,為著一句“區區山泉瓊漿如何能與仙子相配”,便放在了她的面前。
    此時……
    能說一句果真不愧是崖山大師姐嗎?
    不過,都不需要了。
    這一份情,她記在心里頭了。
    見愁不是什么矯情的人,她又何必在意這些?
    也只一伸手,將面前的酒盞端了起來,兩手奉著,陸香冷微微一笑:“香冷卻之不恭。”
    見愁微一頷首,與陸香冷一道,將酒盞往袖中一遮,皆滿飲而盡。
    冰藤玉沁本就是極霸道的一種靈物,見愁煉體之時也是直接飲用。
    于陸香冷而言,整整的一盞冰藤玉沁,有多無少,即便是直接飲用,也似乎完全不怕不夠用。
    只在冰藤玉沁入口的那一瞬間,她身上浮動的黑氣,幾乎立時受驚一樣,被逼了出來,在她體內翻騰成一片!
    手指指訣一掐,一道紫金光芒霎時在她指尖上亮起。
    原本一道黑氣已經凝成了一條線,從她心肺處延伸而來,穿過手臂的經脈,蔓延過她的手掌,險險已經抵達她指尖。然而在紫金光芒亮起的這一刻,黑線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敵一樣,竟然猛然朝后退縮而去!
    它像是一條擇人而噬的蟲子,被那一點紫金色的光芒催逼著,又不甘心這樣退走,竟隱隱有反撲之勢。
    紫金光芒頓時有搖曳之感。
    陸香冷緩緩將雙眸垂下,心神一定,手指掐得更緊,紫金光芒重新穩固下來,光芒大放!
    頓時如摧枯拉朽一般,那一道黑線瘋狂地朝著后方退去,朝著陸香冷心肺之處縮回!
    ……
    見愁只注視著這一幕,雖有些微的驚訝,不過也還在意料之中。
    冰藤玉沁的功效太過霸道,一入體內,便引發了一場與地蝎毒的戰爭。
    不過在她自己這里,因為之前已經飲過一盞冰藤玉沁,并且還有一滴精華在內,所以這半盞玉沁,于她卻是沒有什么作用,只不過感覺自己渾身的血肉,又得到了一層滋養,效果已經不很明顯。
    畢竟見愁此刻的身體強度已經達到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地步,只怕是再喝十盞玉沁,也不會有質上的突破。
    所以,從始至終,她都頗為平靜。
    陸香冷在驅毒,見愁也不打擾。
    瞧瞧天邊西墜的月,她此刻也沒有半分的睡意。修士的精神,也偶爾需要通過睡眠來放松,可今日的她并無此意。
    目光從陸香冷的身上漸漸收回,見愁又看向了眼前這棋盤。
    陸香冷已經投子認輸,可見愁卻不敢說自己是真的下贏了。
    這一盤棋的原主,應當是個棋力甚強之人。
    見愁一下起了更深的好奇,便將棋盤之中的一顆顆黑白棋子撿了起來,趁著天色未亮,不如復盤來看看。
    幾乎快要滿滿當當的棋盤,很快就被見愁清了出來。
    在之前與陸香冷對弈的過程中,她已經牢牢記住了方才那一局棋的模樣,而且分析過了對方的棋路,雖無棋譜,卻推出了唯一的行棋路數,于是一顆一顆棋子重新放了回去。
    黑子先行,白子隨后。
    棋子落下無聲,一開始便圍繞著天元與四角上的“星”廝殺起來。
    一步一步,見愁下到某一手棋的時候,忽然心驚了那么一瞬。
    ……
    這棋路,她是不是有些熟?
    依稀記得,曾在昏昏的午后,為人復盤一局,便是同樣的感覺,同樣的滿盤布局。自己與自己斗,下到最后,也不過是一盤死棋。
    人智之高,或可通天,或可勝天,卻偏偏不能勝己。
    按在一枚白子上的手指,忽然松了些許。
    見愁眸底的神光,就這么冷了下來。
    木作的棋臺乃是隨意用周圍的樹墩削成,還帶著很多細小的木刺,樹木天然的年輪一圈一圈盤在棋盤之上,將棋盤分割。
    昆吾境內,距離主峰很近的地方,空曠無人的棋臺,一點也不新。
    “啪。”
    見愁終于還是沒控制住,手指離開白子的時候,便聽得一聲輕響,在這有蟲鳴之聲的夜晚,并不很明顯。
    只是當她挪開手指,原來用指腹按著的白子,已經散成了一堆粉碎的石屑。
    好一盤棋。
    一點點的殺意,在她眸底凝聚。
    冷月,如霜!
    隔著一片茫茫的西海,遙遠的人間孤島。
    青峰庵之內,同樣一輪素月籠罩。
    隱界里面,無日無月,不分晝夜。
    流動的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
    青峰庵隱界之內動蕩,幾乎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系,自成的一方規則本就薄弱,如今被抽空了所有靈氣,竟也鮮少能得到補充,整個隱界之中顯得空蕩蕩的。
    戈壁灘上的黃沙,不知何時化作一片虛無,消失在隱界中。
    無數的山石,也因為規則的損毀而紛紛墜入虛空。
    滿目的黃消失無蹤,只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虛空里懸浮著一道帶血的身影。
    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來自他身下旋轉的斗盤。
    一條一條坤線延伸開去,光芒卻似乎于它的主人一樣,有些虛弱和暗淡。于是,萬象斗盤不斷地向外吸取靈氣,卻始終難以填滿整個斗盤。
    天元之中那一點金光,卻已經逐漸擴散開來,變得刺目無比。
    來不及了……
    純粹的金色,像是在流動一般,終于漸漸達到了一個極致。
    于是,一片虛影忽然浮出。
    黑子,白子,都如道子,一枚一枚地落下,在這八角斗盤上,湊成一盤近乎完美的和局!
    在最后一枚白子落下的剎那,忽然有一片金燦燦的光芒自天元處沖天而起,直貫虛空,像是要將整個如夜的隱界都照亮!
    一道烈火,似從天元處燃起,將一片流金炙烤,逐漸凝練……
    無數的金光散去,開始顯露出一點一點金色的渾圓虛影,初時還小,只在不斷的旋轉之中變大!
    若有任何一名修士在場,只怕立刻就能認出來——
    結丹!
    謝不臣的眼,始終沒有睜開。
    他身上還有斑駁的血跡,甚至連之前被山石砸落的傷口都依舊存在。每當一道靈氣從恐怖的傷痕上流過,想要愈合傷口的時候,隱約間便會出現一道深藍色的劍氣,從傷口之中浮出,將愈合的進程阻斷!
    崖山,曲正風!
    好一把海光劍……
    謝不臣眉目之間忽然浮出了幾分痛苦之色,那漫天的金光,巍巍一顫,竟隱隱有幾分不穩……
    天邊,漸漸有了魚肚白。
    見愁望著那一輪逐漸模糊掉輪廓的月,終于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對面的陸香冷,借著冰藤玉沁之功效,她眉心之間閃過一道霜青之色,指尖的紫金色光芒在一剎的熾烈之后,終于緩緩平和下來。
    一縷黑氣,從她眉心之中抽離,忽然如煙霧一般飄散到了虛空之中。
    風一吹,一下就散了。
    在陸香冷指尖的紫金光芒逐漸暗淡的同時,見愁低垂下目光來,伸手輕輕將棋臺上的碎屑拂去。
    這一盤棋,已經廝殺到了中盤,只是見愁依舊沒能完成它。
    留在這里的是一盤殘棋。
    沒有勝負,也沒有和局,只有戛然而止。
    慢慢地收回了手,棋臺干凈的一片,這時,她才從容地看向了陸香冷。
    指尖的紫金光芒,這才完全消失。
    陸香冷終于睜開了眼睛。
    天際一道金光,刺破了昏沉的黎明,進入了她眼底。
    “當……”
    昆吾主峰之上,遠遠出來一聲悠長的洪鐘之聲。
    入場選拔的最后一日,也終于到來了。
    一夜竟就這般過去。
    流淌在陸香冷身體里的,是這兩年多來難得的清澈靈力。
    不再有污濁的黑氣,破壞著她的修行,就連曾被地蝎火性之毒損害的身體經脈肺腑,也在冰藤玉沁的滋養之下,回復了原來的活力,甚至更為精粹!
    神光奕奕,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豐滿。
    她臉上的蒼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健康的白皙,就連嘴唇都恢復了一點明艷的血色。
    只在這天地晝夜交匯的一刻,昔日的藥女陸香冷,又回來了。
    見愁還不曾見過這樣的陸香冷,只覺她如瑤臺的月娥,清冷不可方物之間,又多一種因強大而生的從容。
    “驅毒耗時甚久,讓見愁道友久等了。”
    陸香冷長舒一口氣。
    見愁笑道:“香冷道友謙遜了。聽聞地蝎毒甚是難纏,我雖不知丹道醫道如何,卻也知若換了尋常修士,即便有冰藤玉沁,沒十天半月,也不能成功解毒。相比較起來,香冷道友只用了半夜,若說出去只怕會駭人聽聞了。”
    “也比不得見愁道友一出手便是冰藤玉沁,來得震駭。”
    陸香冷搖頭嘆了一聲。
    只怕她若將自己昨夜的經歷,對白月谷同門與長輩去說,也會引起一片的目瞪口呆吧?不過因為昔日一碗結交,竟能認識崖山大師姐,且還莫名地飲了對方一盞冰藤玉沁。
    這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的好運。
    見愁卻不覺得有什么。
    殺紅小界一場奇遇,她還有帝江骨玉,風雷之翼呢。
    區區一盞冰藤玉沁,似乎也只是殺紅小界之主綠葉老祖給小輩們的小禮物。
    “如今你我看這冰藤玉沁都覺珍貴,只是若他日你我皆在通天之境,看此物又算得了什么?”見愁乃是有感而發,只看了一眼面前的棋盤,笑道,“小會接天臺,昨日還余下一百一十六座,一百一十六接天臺中,獨少香冷道友一人矣。”
    是了。
    左三千小會入場的資爭奪,還有最后一天。
    陸香冷同樣一笑,眼底亦有通透的神采,修為雖未盡數恢復,瞧著身形纖弱,還有幾分扶風的病態,可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回來了。
    只今日雖不一定能凌于群英之上,但拿下一座接天臺,卻還是綽綽有余。
    “毒既已解,他日當與見愁道友同臺。”
    新的一日,見愁也需要在一個時辰之內返回。
    按照規則,有主而其人未歸的接天臺,在新的一天開始之后,其人必須在一個時辰之內回來,否則接天臺便重新變成無主之臺。
    如今見愁的那一座接天臺,乃是四座合一而成,是所有接天臺中最大的一座。
    若是丟了……
    見愁思索一下,嗯,有點可惜。
    所以,還是盡快趕回吧。
    從棋臺旁起身,見愁最后看了那棋盤一眼,便面容冷淡,與陸香冷并肩離開了這湖心長道,順著那一條林間的小溪,朝著昆吾主峰山腳而去。
    山腳下,已經是一片的喧囂。
    眼見著便是最后一日了,先前沒有出手的高手們,也都終于不再保留,先后出手。
    所以鐘聲一響,隨著一個又一個人上臺,不斷有歡呼聲,低喝聲,哀嘆聲,議論聲……
    接天臺上爭斗不休,眾人都看得眼花繚亂。
    只是依舊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到了最高的那一座接天臺上。
    有來得早的修士,一早就發現上頭沒人。
    那一位崖山的大師姐,竟然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下面人群的一個角落,小胖子姜賀瞪著眼睛瞧著上面:“真的沒人……”
    “真是怪了……”
    沈咎也是有些傻眼。
    昨日給了大師姐那一本小冊子,他們就等著今日看大師姐大發神威,來個入場第一的好名次,沒想到今早起身的時候,去大師姐屋門口敲了敲,里面竟然沒人。
    原以為大師姐一定是跟之前一樣,早早就已經在接天臺上了,沒想到,竟然是他想多了。
    大師姐竟然不在。
    下意識地,沈咎朝著自己身前不遠處望去。
    曲正風一身玄色長袍,負手而立,身邊站著的是昆吾白骨龍劍吳端,兩個人也都齊齊抬起頭望著上頭。
    吳端思索了許久,竟道:“難道你崖山大師姐又與人相約江上?”
    曲正風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帶了幾分莫名的神色:“聽吳端道友此言,倒似質疑大師姐的行事了。”
    “我說的是約戰。”
    吳端一本正經地糾正了一下。
    當然,眼看著曲正風眼神變化,他很聰明地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直接轉移話題道:“不知曲兄覺得本屆何人能登一人臺?”
    這還用覺得嗎?
    曲正風終于懶得再與吳端交流。
    昆吾沒問題的人,腦子里多少都有幾個坑。
    吳端平白吃了閉門羹,頓時一臉的悻悻,索性也不說話了。
    還就不信了,見愁能不來不成?
    另一邊。
    白月谷眾人也慌了神。
    馮璃站在原地,四下里望了許久,只覺得手腳冰涼。
    “不在,不在……陸師姐不見了……”
    “馮師姐,你別急,陸師姐不會出事的。”有人安慰。
    “你知道什么?”
    一向性情溫和的馮璃,一下厲聲呵斥。
    那相勸的女修嚇得一怔:“馮師姐……”
    “……”
    馮璃一下醒悟過來,她朝旁人發什么火?
    一時之間想要笑一聲,卻不知怎地掉下了眼淚。
    陸師姐的毒,已在心脈肺腑之上,如今又在第三日之前消失,叫她怎能不擔心?
    “陸師姐……”
    她低聲呢喃。
    “快,看那邊!”
    “我沒看錯吧?!”
    “快快快……”
    “看!”
    ……
    一片驚詫至極的聲音,忽然從人群的邊緣響了起來!
    還在垂淚的馮璃,一下就聽見了這聲音,原本不怎么感興趣。
    卻沒想,她身邊的女修已經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直接一拽馮璃的袖子:“馮師姐,馮師姐你看!是陸師姐!”
    “什么?”
    馮璃一怔,幾乎是立刻回頭看去。
    這一刻,密密麻麻站在場中之人,也都聽到動靜。
    從人群的邊緣,逐漸向著人群的中心,每個人都因為好奇,轉過了頭去!
    在看清那從林間并肩走來的兩道身影的瞬間,每個人都是心頭一震!
    一道月白,一道雪白。
    一個是崖山大師姐,一個是白月谷藥女。
    見愁與陸香冷!
    馮璃在認出陸香冷的那一刻,幾乎立刻就要奔過去,可在邁開第一步的瞬間,她忽然瞪圓了眼睛,望著陸香冷那一張白皙得毫無瑕疵的臉!
    沒有人比馮璃更清楚這兩年受地蝎毒所侵的陸香冷,到底是什么模樣。
    如今這分明是沒有半分陰郁黑氣纏繞!
    “師姐的毒……”
    解了?
    另一邊,崖山眾人并著一個吳端,也都齊齊扭頭去看。
    這一看,頓時傻眼了一片。
    “呃……為什么大師姐會跟白月谷藥女在一起?”小胖子姜賀在看見那明顯認識才一起走回來的兩個人的一剎,頓時有種無法理解的感覺。
    沈咎亦喃喃:“我問誰去……”
    明明昨天大師姐還在問陸香冷的情況啊!
    這特么你們倆要認識你還問我干什么?!
    到底啥情況啊!
    曲正風眼底,卻帶了幾分奇異之色。
    他沒說話,只不發一語地瞧著。
    見愁一路與陸香冷行來,也隨口聊著本屆小會的一些熱門人物。
    她們也不著急,從湖泊那邊行來,走到山腳下,也不過花了兩刻,時間是綽綽有余。
    “所以見愁道友是以為,本屆除卻那幾人之外,另有幾個高手不曾出手,其中便包括這三十年前的天才,通靈閣的姜問潮……”
    在聽見愁說了姜問潮有關的情況之后,陸香冷也有了些微的思索。
    她正走出林間,來到人群邊緣,周圍便起了一片驚呼之聲,似乎頗為驚訝。
    于是,只在那么一瞬間。
    站在人群邊緣的見愁與陸香冷,便看見整個場中人,一個帶一個,竟然全數望了過來!
    一時之間,氣氛奇怪。
    這么齊刷刷的目光,到底是要干什么?
    見愁默默看了一眼頂上還空無一人的最高接天臺,心底已經隱約有幾分了然。
    如花公子不知何時已經將那一座花臺搬上了接天臺,此刻正懶洋洋地倚在上面,同樣饒有興趣地注視著見愁,也注視著她身邊站著的陸香冷。
    “看來,大家已經等久了……”
    陸香冷微微地一笑,如解凍的冰面。
    見愁點點頭,目光從人群中一閃而過,便已經瞧見了那邊傻眼看著自己的崖山眾人,當然包括一個曲正風,附送吳端一只。
    陸香冷也看見了。
    見愁道:“香冷道友的同門不見道友影蹤,只怕也等急了。來日方長,容后再敘。”
    “容后再敘。”
    陸香冷一拱手,與見愁簡單道了個別。
    見愁點點頭,便直接在眾人或是驚訝或是狐疑或者充滿挑戰性的目光之下,直接穿過了人群,朝著崖山眾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大師姐。”
    諸人都開口叫了一聲,曲正風站在旁邊沒說話。
    待得眾人話音落地,見愁看了他一眼。
    曲正風也瞧了她一眼。
    兩人目光對視之間,似乎有那么一點點隱約的深意。
    唇角一勾,曲正風莫名笑了一聲,也喚道:“大師姐。”
    嘖。
    心不甘情不愿啊。
    見愁想起之前與曲正風約的一戰,臉上的笑意也加深了,也道了一聲:“諸位師弟久等了,昨夜出去偶遇了一位朋友,沒想到聊久了一些,險些耽擱了時辰。現如今,沒什么狀況吧?”
    狀況?
    那倒是沒什么。
    只是……
    曲正風看了一眼見愁之后,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東面第二十八座高臺。
    曾與見愁在困獸場有過一場交手的崖山戚長老之子,戚少風,臉上帶著一點沉默的靦腆,將身子沉了下來,戒備地站在上面。
    雙眸里滿帶著警惕,他注視著自己的對面。
    一身暗紅色長袍,將身軀的每一處都遮擋得嚴嚴實實,指尖都沒露出一點。
    眉心一道劃痕落下,一線血痕!
    燦爛的陽光,落在他身上,是金陽照殘艷,就連眸光里,似乎也帶著隱約的暗紅。
    少年臉上籠著一層陰郁,卻冷淡地沒什么表情。
    見愁順著曲正風目光望去,頓時心頭一震。
    封魔劍派——
    夏侯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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