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之后，顧九辭心緒不寧的來到長安城外香火最鼎盛的大昭寺。每當她心情不好，她總要來這里燒香拜佛，求一個簽。</br> 張英才和馬文超這兩個狐朋狗友非要跟著一塊湊熱鬧。</br> “唉，這世子一走，兩個皇子就迫不及待的爭奪起那剩下的霍家軍了，連遮掩都懶得遮掩了！”</br> “三皇子當初非要讓皇上留下一半的霍家軍，恐怕存的就是這份心思吧！”</br> “只不過我實在不懂，等世子打完仗回來，這霍家軍還是世子的霍家軍，他們現在爭搶起來，鬧得這般難看，卻是為何啊？”</br> 顧九辭聽著兩人嘰嘰喳喳的，卻并沒有搭話，因為，她隱約猜到了原因……</br> “顧探花，你怎么半天也不說句話啊？”</br> 張英才自己說還不過癮，拍了拍顧九辭的肩膀，非要讓她也一起探討探討。</br> “我說什么？此事不是已經塵埃落定了么？”</br> 顧九辭翻了個白眼，雙手舉著香朝著四面八方認真的俯身拜了下去。</br> “我是真的沒想到，最后居然是三皇子贏了太子。”</br> 張英才挑眉一臉悻悻然的說道。</br> “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可聽說，三皇子和許貴妃的關系非同一般，只要許貴妃在皇上面前吹吹枕邊風，三皇子這督軍之職，還不是輕輕松松的就到手了。”</br> 馬文超壓低了聲音，跟好友們分享著小道消息。</br> “這種事情你豈能亂說啊！”</br> 張英才嚇得連忙捂住了馬文超的嘴。</br> 顧九辭這時候起身，將手里的香插ru香爐之中，淡淡道。</br> “就算三皇子成為了督軍，那又如何？霍家軍不是一支普通的軍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駕馭的得了！”</br> “說的也是！”</br> 兩個狐朋狗友點點頭，也各自去買了一束香，專心的求他們的姻緣去了。</br> 顧九辭隨著香客們一起步入大殿，虔誠的跪拜之后，拿起簽筒，閉上眼睛搖了起來。</br> 這一刻，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霍明澈滿是血污的臉！</br> “啪！”</br> 一支簽也在這瞬間應聲落地，顧九辭聞聲睜開眼睛，只見簽文完全由純黑色寫就，上面寫著大大的八個字。</br> “怎么會……”</br> 顧九辭心頭猛地一跳，渾身冰涼，她顫抖著手去撿地上的木簽，另一只蒼老的手卻先她一步，把地上的木簽撿了起來。</br> “這是第44支簽，下下簽里的下下簽。恐怕有人性命危矣！”</br> 顧九辭猛地抬頭，撿簽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稱一燈大師，亦是這大昭寺中的得道高僧。</br> “大師，難道這簽一點余地都沒有了嗎？！”</br> 顧九辭慌忙起身，滿眼哀求的望著一燈大師。</br> “倒是有一個轉機……”</br> 一燈大師緩緩的開口，只是卻嘆了口氣。</br> “需要用另一個人來接他的運道，不過……到最后也于事無補……”</br> “我愿意接他的運道！”</br> 顧九辭不假思索的開口道：“求大師為我指點迷津！”</br> “罷了罷了，你總是如此，循著你的心去做便是。”</br> 一燈大師又是重重的嘆了口氣，不論顧九辭如何追問，只是揚長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br> 顧九辭轉過身，盯著慈眉善目的觀音佛像愣神。</br> 此時，只見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朝著她走過來，壓低了聲音道。</br> “閣主，丁香姑娘已經查到了！此次世子危矣！”</br> “什么？”</br> 顧九辭心頭一沉，立刻隨丫鬟會天香樓，剛進秘閣，下屬便滿臉凝重的將一封染血的密信遞給了她。</br> “閣主，這是在東澤臥底的姐妹，付出了血的代價才托人送回來的消息！原來朝中有人將北境的邊防圖賣給了東澤！”</br> “什么！難怪東澤敢率領大軍壓境，原來是因為他們……”</br> 顧九辭心頭一震，邊防圖不光記錄了兵力部署，甚至還有天塹要塞的工事部署，這就意味著東澤根本不需要正面攻擊，只需要夜間偷襲就可以迅速的拿下一座城池。</br> 她原本估計霍明澈的大軍還有三天才會和東澤的兵馬在凌家關相遇，可是現在看來，恐怕他們已經叫交上手了！</br> “還有一個更加可怕的消息！此次東澤的兵馬遠遠不止五萬，而是十萬！先前他們不過是故意試探邊防圖的真假，如今他們得了便宜，已經全軍出擊，只取長安，只怕世子他們已經……”</br> 北風呼嘯，一劍霜寒。</br> 距離凌家關不足二里的凌家峽谷，戰火紛飛，狼煙四起，無數西涼將士的尸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峽谷之中，鮮血順著他們的身體流出，染紅了這一片大地。</br> 大軍剛入峽谷，便遇到了埋伏，接著又遭遇了遠勝自己四倍的兵馬襲擊，霍家軍個個都是好兒郎，有的人倒下的時候，還死死抱著敵人的腿，雙眼怒目圓睜，便是化作魂魄也要帶著敵人一起下地獄。</br> 此戰慘烈，雙方都死傷無數，霍明澈終憑著過人的膽色帶著剩下的一萬人闖出了重圍，退守斷魂谷。然而谷外，是東澤的六萬大軍虎視眈眈。</br> 夜色冷沉，霍明澈將兩封信交給全副武裝的葉侃。</br> “今夜你走小路趁亂回去報信，這第一封信最為要緊，你親自送到阿辭的手上，這第二封信，你投到驛站，送往兵部。”</br> 葉侃接過信，不解的皺眉道。</br> “老大，為何不先送兵部，反而要把信先送給顧探花？現在咱們已經到了絕境，若是一日之內援軍不到，等到明日日落，你我兄弟可就真的完了！</br> 你要三思啊！”</br> 然而霍明澈卻堅持道。</br> “兵部如今是太子的人馬，不可輕信。你把信親手送到她的手上，她一定會帶著援軍趕到！”</br> “我……老大，他就只是一個文臣，最多能給咱們調配糧草，你就這么相信顧探花么？！！”</br> 冷風呼嘯，葉侃最后問了一句。</br> “是，我相信。”</br> 未等葉侃話音落下，霍明澈毫不猶豫的回答。</br> 長安城，</br> “閣主，要不我們趕緊拿著這份諜報面呈圣上，請他立即發兵吧！”</br> “不，來不及了。”</br> 顧九辭捏著信件搖了搖頭，目光微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