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檬過去候場時,工作人員急急忙忙跑到她身邊,把一條白綢遞給她。</br> “這是道具。”</br> 白綢入手微涼,質感很好。</br> 在前期戲份里,寧檬都需要用白綢覆蓋住眼睛。</br> 這既符合神女碧落先天目盲的人設,也可以幫寧檬擋去一部分刺眼的燈光。</br> 寧檬試戴了這條白綢,發現它材質特殊,戴上后也能隱約瞧清楚周圍的事物。</br> 沒有等太久,今天的第五場戲、寧檬在劇中的第一場戲正式開拍——</br> 天庭一直有“仙凡兩別,不能私通”的條例。</br> 神女碧落先天目盲,但她實力高強,因此被選為天庭的執法者,專門捉拿誅殺違背這一條例的神仙。</br> 這一回,又有一名神女違背天庭條例,私下凡間與凡人相愛結為夫妻。</br> “碧落,你我相識多年,當真要如此趕盡殺絕嗎!”</br> 神女連翹捂著胸口,倒在床榻邊,衣衫上滿是鮮血。可就算這樣,她也將自己的丈夫死死護住。</br> 在連翹話音落下時,大開的房門逐漸走進一個人,她身著黑色祭祀長裙、眼覆白綢,臉上無喜無悲,清冷而淡漠。</br> “我不會殺你。”</br> 她緩緩抬起手,被神女連翹護在身后的男人悶哼一聲,軟軟倒在連翹身上。</br> “連翹,你實力本不弱于我,現在連個人都護不住了。你看看你,哪里還有半分神明的高高在上?”</br> 兩句臺詞說得抑揚頓挫,情緒拿捏得很好。</br> 平淡中蘊含著幾分諷刺。</br> 聽到寧檬的臺詞,一旁的張導心中暗贊:不愧是科班出身的,臺詞功底真好。</br> 感慨一番,張導回神,繼續盯著場上。</br> 連翹臉色慘白,抱住這個男人,不停呼喊這個男人的名字。</br> 可神仙要殺的人,死了也就死了,陰曹地府都不可能尋到他的魂魄。</br> “碧落!”連翹身體劇烈顫抖起來,“我家夫君死了,我也沒必要活著了。”</br> 她抬起手,戳進自己的心臟里,“我連翹神女,以萬年修為和性命,咒你碧落神女有朝一日愛而不得,永世孤寂。愿你眾叛親離,遭眾生唾罵。”</br> 碧落靜靜站在原地,等到連翹徹底停止呼吸,她才輕笑一聲。</br> 那無喜無悲的臉上浮現一抹譏諷,“可笑。”</br> “咔,很好,這一幕過了。”</br> 張導高興道。</br> 寧檬解下白綢,從拍攝場地退下來。</br> 張導臉色溫和,“比試鏡那時候進步很多了,好好保持。”</br> 寧檬點頭,“張導放心,我會努力的。”</br> 司霍連忙給她遞水,激動道:“你的演技有進步!還有臺詞,我怎么覺得比之前進步了不少!”</br> 他這個經紀人經常跟組,距離上次拍戲才過了一個星期,他覺得寧檬的演技和臺詞都上升了至少一個臺階。</br> 寧檬笑了笑。</br> “有進步就好。”</br> 其實她已經忘記了以前在學校里學過的,有關演技的技巧。</br> 她只是活得夠久,在理解了角色后,就能嘗試著表現出角色的氣質。</br> 拍完下一場戲后,飾演女一號的童寒終于換好衣服上好妝出來。</br> 她穿著一身粉色裙裝,妝容也偏少女一些。</br> 走去候場時,神情高傲。</br> 司霍盯著童寒好一會兒,疑惑道:“她在高傲什么?”</br> 寧檬淡淡道:“高傲自己演技差。”</br> 她和司霍就坐在劇組角落里翻看劇本,附近除了他們兩人外還有其他幾個藝人。</br> 寧檬這話一出來,周圍有人忍不住噴笑出聲,明顯被她這一本正經的嘲諷給逗笑了。</br> 司霍忍了忍笑意,“你說得有道理。”</br> 童寒的確演技差。</br> 一場很簡單的戲份都ng了三次,最后還是張導忍無可忍放了汪洋大海的水,她才順利通過這場戲。</br> *</br> 下午有寧檬的戲份。</br> 而且還是她和童寒的對手戲。</br> 司霍掃了劇本幾眼。</br> “這場戲準備要開拍了,以你的演技,肯定能碾壓童寒。”</br> 寧檬點頭,“演戲我倒是不擔心,就是不知道童寒會整出什么幺蛾子。”</br> 今天早上在她這里丟了這么大的面子,童寒肯定要想方設法討回場子。</br> 沒過多久,下午第一場戲準備開拍。</br> 寧檬已經站在旁邊候場,身為主角的童寒卻一直沒有出現。</br> 張導等得不耐煩,讓場助過去把童寒喊出來。</br> 兩分鐘后,場助小跑出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br> “張導,童寒姐說她身體有些不舒服,希望劇組能延遲拍攝。”</br> 說這話時,場助偷偷瞄了寧檬好幾眼。</br> 事實上,不止是場助,周圍很多人都偷偷看向寧檬。</br> 他們都聽說了上午時在化妝間發生的鬧劇,現在對方明顯是在給寧檬下馬威。</br> 就是不知道寧檬要做什么回應了。</br> 寧檬在眾人的注視下泰然自若。</br> 她勾唇笑了笑,語氣溫和,“我過去把童寒請過來吧。”</br> 劇組眾人:“?”</br> 這反應也太平和了吧。</br> 他們所想象的惱怒或者生氣全部都沒有。</br> 說完話后,寧檬就往化妝間走去。</br> 司霍身為經紀人,連忙跟上她,壓低聲音問:“你想做什么?”</br> 他家藝人性格變得這么剛,他才不相信對方會好聲好氣把人‘請’出來。</br> 寧檬笑而不語。</br> 她快步走到童寒專屬的化妝間,用了敲兩下門。</br> 化妝間的門從里面打開,寧檬站在門口,就看到那懶洋洋坐在沙發上,正在把玩指甲的童寒。</br> 童寒往精心修剪過的指甲上吹了口氣,笑道:“寧檬你是過來探望我的病情呢?還是過來好聲好氣求我過去拍戲呢?”</br> 她在‘求’字上落了重音。</br> 寧檬走進化妝間。</br> 緩緩上前,逼近逼近再逼近,一把抓住童寒的手臂。</br> 拍攝場地那里,張導和一堆工作人員都傻站在原地。</br> 制片人走過來,對張導說:“不然先拍下一場戲吧,時間耽誤不得。”</br> 維持電視劇拍攝,每天都要花一大筆錢。今天已經耽誤了很多時間,可不能再耽誤下去了。</br> 張導回神,覺得制片人說得有道理。</br> 正要催促下一場戲的演員做好準備,他就聽到,從走廊那里傳來女人驚恐的尖叫聲。</br> “寧檬!你給我放開!你信不信我去告你!”</br> 張導連忙看了過去。</br> 就看到——穿著戲服的寧檬率先走出來,她像是拖牲口一樣,把他們這部劇的女一號從化妝間里硬生生拖了出來。</br> 再一次,寧檬身上聚集了所有人的視線。</br> 迎著眾人敬畏的注視,寧檬朝張導笑道:</br> “張導,我剛剛幫童寒把過脈了,中氣十足面色紅潤,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我們直接開拍下一場戲吧。”</br> 張導啞然。</br> 看向童寒。</br> 這能不面色紅潤嗎?</br> 童寒氣都氣炸了。</br> 她想要直接罷演,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果直接拂袖而去耍大牌,就是徹底得罪了導演和制片人,外面蹲著的狗仔肯定也會察覺出不對來。</br> 到時候沒有劇組幫忙遮掩,她耍大牌的名聲肯定會在網上流傳開。</br> 要知道,她在公眾面前的人設可是甜美元氣少女。</br> 童寒深深吸了幾口氣。</br> 想到接下來要拍的那場戲,她心中微動,突然變得好說話起來。</br> “好,我們直接開始拍戲吧。”</br> 寧檬從上到下打量她一遍,勾起一邊唇角。</br> 她笑著應道:“好啊,時間不等人,別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br> 這兩人終于不鬧騰了。</br> 張導無力揮揮手,讓劇組的工作人員各就各位。m.</br> 現在要拍的戲,是童寒所飾演的女主葉絡前去碧落的宮殿,與碧落爆發了激烈的爭吵。</br> “連翹與你我相識萬載,你居然能眼睜睜逼她去死!”</br> 童寒飾演的葉絡臉色漲紅,十分憤怒。</br> 可以說,因為剛剛那件事,童寒的演技直線上升。</br> 她的憤怒完全不需要演,都是實打實的。</br> 寧檬飾演的碧落坐在宮殿上方,她依舊戴著那白綢,語調平緩。</br> “是她自己逼死自己的。”</br> “連翹已經魂飛魄散了,事到如今,你還沒升起過一絲一毫的懺悔嗎?”</br> 說出這句臺詞時,童寒快步上前,逼近到寧檬面前。</br> 然后,她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十分迅速抬起手,用盡全身力氣直直往寧檬臉上拍去。</br> 破空之聲在耳邊響起,寧檬一把扣住童寒的手腕,用力一甩。</br> 同時她抬起左腳,狠狠踢向童寒的小腿窩。</br> 被這么一甩一踢,童寒尖叫一聲跪倒在寧檬面前。</br>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驚,還沒緩過神,就看到寧檬劇烈喘息起來。</br> 她顫抖著聲音,這個素來冷淡的神女第一次流露出自己的脆弱。</br> “我別無他法。”</br> “葉絡,如果可以,我也想救她。”</br> 靜默兩秒,寧檬抬手將白綢解下來,朝那疼得冷汗都冒出來的童寒笑。</br> 語氣聽著像是在夸獎,“童寒還真是業內少有的敬業啊,剛剛那場戲絕對是你演技的巔峰,怪不得你能在短短時間內躋身三線。”</br> 張導第一個回過神。</br> 他這個導演也是見慣大場面的,知道剛剛那種情況定性為拍戲效果是最好的。</br>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訕笑著鼓掌,夸道:“沒錯沒錯,二位剛剛貢獻了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啊。”</br> “你來我往,刺激萬分,今天這場戲是我當制片人這么多年來,見過的最好的一場戲。”</br> 制片人同樣訕笑,不得不硬著頭皮夸!死命的夸!</br> 他們兩人的語氣太過肯定。</br> 以至于劇組不少人都有些恍恍惚惚——</br> 難道他們理解錯了,剛剛并不是童寒蓄意報復被寧檬反擊,而是兩人在追求拍攝效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