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白寫完了作業,謝隨還沒有回來,她不太放心,給謝隨發了一條短信:“那個,你會買嗎?”</br> 謝隨回了幾個省略號。</br> 什么意思啊。</br> 寂白給他發了自己常用的牌子,對他說如果不會買,就問店員哦。</br> 謝隨回了幾個字:“我不是弱智。”</br> 誰還不會給女朋友買衛生巾了!</br> 寂白聳聳肩,放下了手機,繼續看書。沒多久,父親寂明志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寂白皺皺眉,還是接了電話。</br> “寂白!你還知道接電話是吧!”</br> 聽寂明志聲音,寂白感覺他都快發狂了:“你現在馬上來醫院!立刻來!你姐姐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吧!老子明天揍死你!”</br> 母親陶嘉芝急不可耐地電話搶了過去:“寂白,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你姐姐要是出了事,你就是見死不救的殺人兇手!”</br> 寂白原本恢復得不錯的心情,頃刻間又煩躁無比:“我殺人兇手?寂緋緋自己割腕,怎么樣都算不到我頭上吧。”</br> “怎么不怪你,你躲起來不給她輸血,她要是死了,就是被你殺死的。”</br> “媽媽,你說的是什么話。寂緋緋自己不想活了,難道以后她每天自殺一次,我每天都要給她輸血嗎?”</br> “救你姐姐,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義務!”寂明志喪失理智的聲音遠遠地傳來:“你今天晚上要是不來醫院,姐姐出了事,我們不會放過你!”</br> 寂白聲音漸漸冷了下來:“爸,我是不會來醫院的,你有時間苦苦逼我,不如想辦法找找血庫里有沒有寂緋緋匹配的血型。”</br> 她說完,重重地摁下關機按鈕,將手機死命地擲了出去。</br> 生理期情緒本來就挺敏感,被父母這般苦苦逼迫,她煩躁到了極致。</br> 上一世,寂白便是這般被父母要挾逼迫。最恐怖的那段時間,她被關在無良的私人醫院里,宛如沒有生命的造血機,每天都要被抽取新鮮的血液,她也日漸消瘦,患上了貧血癥。</br> 血債血償...</br> 每一天,寂白嘴里喃喃的都是這幾個字。</br> 血債,是要用血來償還的。</br> 所以寂白重生了。</br> ……</br> 十多分鐘后,謝隨用鑰匙打開了房間。</br> 房間黑漆漆的一片,悄無聲息。</br> 他蹙了蹙眉,伸手按下墻上的按鈕,開了燈。</br> “小白?”</br> 房間空蕩蕩,不見了女孩的蹤影。</br> 她走了嗎?</br> 謝隨手里的一大包口袋重重地落了地,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br> 他從來沒有覺得這般孤獨,他真的好想她留下來,哪怕只一晚,想把她留在身邊。</br> 就在這時,衛生間傳來簌簌的水流聲,謝隨翻身而起,朝著衛生間走去。</br> “小白!”</br> 衛生間的門虛掩著,留了一道縫隙,謝隨并沒有直接進去,他站在門邊敲了敲門:“你在里面嗎?”</br> 寂白并沒有回答他。</br> “我進來了?”</br> 謝隨實在放心不下,推開了衛生間的門。</br> 女孩背對著他站在淋浴下,冷水簌簌地沖刷著她的身體,而她渾然不覺,像是在發呆。</br> “你瘋了嗎!”</br> 她沒瘋,謝隨瘋了,他不顧一切地沖過去,關上了淋雨噴頭,然后一把將她抱住了。</br> 女孩像個破布洋娃娃,軟綿綿地倒在他的懷中,任由少年攬著她的身體。</br> 早春的氣溫并不算高,加之今夜有雨,即便是穿一件單薄的毛衣都會覺得寒涼。</br> 感受到他身體的灼燙,寂白這才緩緩從發呆中回過神來,本能地貼了上去,抱住了她的溫暖源。</br> 她的身體都已經冰涼了,哆嗦的嘴里喃著什么血債血償。</br> 謝隨顧不得聽她叨叨地說什么,他扯下浴巾將她裹住,擦拭她瑟瑟發抖的身體。</br> 他憤怒地說:“生理期還敢沖冷水,你以后不想要寶寶了嗎!”</br> 寂白忽然啜泣了起來,她死命地搖著頭,用沙啞的嗓音哭著說:“謝隨,你別兇我...我只是想洗澡,可是弄了好久都沒有熱水。”</br> 他一哭,謝隨立刻軟了下來,用手掌不住地替她擦著眼淚。</br> “我不兇你。”他扯下浴巾,無奈地說:“用熱水是要先打開熱水器的閥門,你應該等我回來。”</br> 女孩聽話地點了點頭</br> “濕衣服不能穿了,你帶換的衣服了嗎?”</br> 寂白死死地抱著他的腰,閉著眼睛沒有講話。</br> 看樣子也是沒帶的。</br> 謝隨拎了拎她濕漉漉的衣領:“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br> 寂白這才稍稍反應了一下,低聲道:“我自己來,你出去。”</br> 他將淋浴調整到熱水檔位,回頭說:“我就在外面守著,需要什么叫我。”</br> “嗯。”</br> 他關上了衛生間的門,不放心地叮囑:“你別發瘋了,不然老子真的要生氣了。”</br> “嗯。”</br> 謝隨給寂白找了件自己的衛衣,幸好他早有先見之明,還給她買了兩條粉粉的卡通內褲,這會兒和衛生巾一起夾在衣服里面,遞進了衛生間。</br> 女孩伸出一截濕漉漉的白皙手臂,將衣服收了進去。</br> “謝謝哦。”</br> 少年發出一聲悶哼。</br> 當寂白看到衣服里面夾著的物品,心里感到一陣暖意。</br> “水溫合適嗎?”門邊傳來少年關切的聲音:“你把水溫調高一些,別著涼。”</br> “知道的,不冷。”寂白的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br> 她在他的浴室里洗澡,其實對于謝隨來說,挺刺激。</br> 但此刻他半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了,腦海里不住地回想著方才女孩沖涼水的失措和絕望,他心疼極了。</br> 謝隨早就察覺到了,寂白心里裝著事,平日里看著跟沒事兒人似的,只要別觸到她心里最敏感的那根弦。</br> 謝隨看到被她擲到墻角的手機,他將它撿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灰塵,然后放進了她的書包里。</br> 半個小時后,浴室門打開了,女孩走出來,帶著一室朦朧的熱霧。</br> 她烏黑的頭發濕漉漉地垂在肩頭,肌膚白皙宛如初雪,嘴唇紅潤如櫻,卷翹的眼睫毛也微微有些濕潤。</br> 她穿著謝隨寬大的衛衣,衣擺直接落到了她膝蓋上側,露出兩截纖瘦漂亮的腿。</br> 謝隨站在柜子邊,將電吹風的線cha進了插座里,沉聲說:“過來。”</br> 寂白乖乖地坐過去,謝隨像抱洋娃娃一樣,直接把她抱到柜子上坐著,打開電吹風,替她吹頭發。</br> 電吹風發出轟轟的聲響,溫熱的風吹拂著寂白濕潤的頭發。</br> 她能感受到少年粗礪的大掌在她腦門頂薅來薅去,牽起一縷頭發吹散了又抓起另外一縷,仔仔細細地替她吹拂著。</br> 寂白乖乖地坐在柜子上,手攥著衣角,遮蓋住自己的白皙的大腿,溫順得就像貓咪一般,時不時用臉蛋蹭蹭他的手腕。</br> “謝隨,你對我真好。”</br> 謝隨沒好氣地輕哼:“現在知道老子好了?”</br> “不是,以前就知道。”寂白嗓音淡淡的:“但是以前我不敢太靠近你...”</br> “怕我?”</br> 寂白低頭吃吃地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貝齒:“我好怕你啊。”</br> 她好怕會連累謝隨,好怕他出事,像上一世那樣自暴自棄,也好怕他...為她發瘋的樣子。</br> 謝隨當然不會明白寂白心里的想法,他的手頓了頓,然后輕輕替她理著柔順的發絲。</br> “不要怕我,我舍不得欺負你。”</br> 寂白抬起漂亮的鹿眼,望向他。</br> 柔和的燈光下,他凌厲的五官也顯得溫柔許多,眉骨略凸出,將一雙漆黑的眸子掩于陰影之下,顯得危險又深情。</br> 寂白知道,如果她選擇了謝隨,未來的道路可能會崎嶇艱險許多,謝隨會成為她人生路上唯一的牽絆。</br> 人一旦有了牽絆,就會破綻百出。</br> 可是這個孤獨的少年,也會成為她在炎涼的人世間,唯一的慰藉和歸宿。</br> 寂白看到謝隨頸上懸掛的紅繩,她順著紅繩,將那枚垂淚的白玉觀音牽出來。</br> 瑩潤的暖玉身帶著他身體的溫度,寂白輕輕地撫摸著白玉觀音,柔聲說:“謝隨,你一定要平平安安。”</br> “你為什么總是要對我念著四個字。”謝隨眉宇蹙了起來:“倒像是老子真的會出事似的。”</br> 寂白呸呸呸地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不準亂講話,我只是讓你萬事小心。”</br> 謝隨把觀音放回自己的衣領里面,不耐地說:“又不是傻逼,誰還能看到危險真往上面撞啊。”</br> “有些人就是傻啊。”</br> “說誰呢!”</br> “誰是說誰!”</br> 謝隨薅亂了寂白的長發,寂白笑著和他打鬧了起來,不過她哪能是謝隨的對手,三兩招就讓謝隨制服了,抱著仍在了松軟的單人床上,不過他的重心也不太穩,跟著她一起倒進了被窩里。</br> 兩個人面面相覷,呼吸都有些急促。</br> 安靜的空氣中,曖昧的氣氛在慢慢發酵。</br> 寂白推搡了他一下,沒能推開,于是自顧自地滾到角落邊,用被單將自己的身體全部遮蓋住,裹進了被窩里,悶聲說——</br> “謝隨,沙發上去哦。”</br> “怕什么。”少年平躺在她身邊,手肘撐著后腦勺,望著天花板,喃喃道:“你都那樣了,我能對你做什么?”</br> 生理期,他就是想...也不敢。</br> 他伸手關掉了燈,房間頓時陷入黑暗。</br> 寂白從被窩里露出一個小腦袋,偷偷看向身邊的男孩,窗外一縷路燈的光透進來,正好照在少年修長的睫毛上,他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一般。</br> “小白,以后你嫁給我吧。”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一句。</br> 寂白臉頰微微一熱,用被單捂住臉,悶聲道:“干嘛突然說這樣的話。”</br> “嫁給我,讓我每天抱著你睡覺,多好。”他說完這話,湊過來,合著棉被整個將裹成了蠶寶寶的女孩抱進懷里。</br> “哎...你...別得寸進尺!”</br> 說好的睡沙發呢!</br> 謝隨輕輕笑了聲,用硬邦邦的鼻梁拱了拱她的頸項,然后不舍地松開了她,獨自睡到床沿邊:“安心睡吧,老子不動你。”</br> 寂白朝著床內側挪了挪,內側靠墻,滿滿的安全感。</br> 她的手放在胸前,扯著柔軟的被單,被窩里有鴨絨的味道,也帶了些少年的氣息。</br> 她安安心心地閉上了眼。</br> 耳邊,他的呼吸漸漸均勻。</br> 或許是有些認床,寂白還沒有睡著,她輕輕喚了喚謝隨的名字,他并未回應。</br> 應是睡熟了。</br> 寂白慢慢挪到他的寬大的背后,將被單蓋在他的身上,然后像貓咪一般蜷縮在他的身后。</br> 靠在少年的身側,哪怕明天世界末日,寂白也能夠安安心心地入眠。</br> “我會嫁給你的。”她用額頭蹭著他硬邦邦的背,低醇的聲音宛若夢囈:“謝隨,我會嫁給你的。”</br> **</br> 那一晚,謝隨睡得相當不好。</br> 他去過拳擊室,體力消耗很大,本應一覺醒來便是天亮。偏偏女孩在他身后,讓他無心睡覺。</br> 女孩睡顏安謐,嬌嫩得如同一朵柔花兒,他鼻息間充斥著她身體的味道。</br> 可是他又偏偏不敢輕易有所動作,別說她今天日子不對,即便是日子對了,謝隨也是不敢輕易傷害她的。</br> 就只能自己受著。</br> 他松開她,還把她推遠了一些,背過了身去,閉上眼睛。</br> 可是女孩睡覺似乎也特別不安寧,她本能地朝著溫暖的地方蜷縮著,沒多久又縮到了謝隨的身后。</br> 黑暗中,謝隨無可奈何地睜開了眼睛。</br> 這覺,沒法睡了。</br> ……</br> 清早,寂白迷迷糊糊醒過來,身邊空落落,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br> 寂白坐起身,穿上謝隨的大號人字拖,在房間里兜了一圈,陽臺上看到他。</br> 他赤著上身,背對著她站在陽臺邊,遠遠地望著天盡頭。</br> 黑夜與白晝在正東方分出一道鮮明的金線,晨曦的火燒云染紅了半邊天空。</br> 少年鋒銳的側臉正好擋住了冉冉而升的朝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br> 他上半身挺拔,肌肉線條流暢,單手撐在陽臺護欄邊,另一只手拎著半截煙頭,淺咖色的瞳子在陽光下顯得通透而明澈。</br> 寂白低頭看了時間,此時剛六點幾分。</br> “你醒得好早啊。”</br> 謝隨聽見她的聲音,連忙杵滅了手里的半截香煙,說道:“不是醒得早,是他媽根本沒...”</br> 根本沒睡。</br> 謝隨沒有說完,他轉身走過去,將女孩粗暴地拎進屋:“你再睡會兒,我出去給你買早飯。”</br> 寂白感覺身體酸酸的,于是她又乖乖地爬回了松軟的床上。</br> 今天是周六,倒不用起來太早,困倦還沒有消散,她縮進被窩里,摸出了手機。</br> 母親陶嘉芝昨天晚上朋友圈刷屏了,她一連轉了好幾條錦鯉,保有女兒的平安,最后一條是還愿的錦鯉,附的內容是——</br> “孩子他爸連夜托關系在省里的血庫里找到了能配緋緋血液,孩子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現在精神狀態很不好,不過醫生說已經脫離了危險,謝謝所有關心緋緋的朋友們,感恩!”</br> 看到這條消息,寂白其實并不驚訝。</br> 雖然寂緋緋是熊貓血,血緣稀少,但是放眼偌大的江城,如果真的要找,肯定還是找得到能配比的血液。</br> 上一世寂白逃離醫院之后,寂緋緋不也好端端地活著嗎。</br> 父母只是覺得,有寂白這個現成的“血庫”在,哪里需要花工夫去尋找血源。</br> 所以只有當他們意識到,在危險發生的時候,寂白并非可以無條件地為寂緋緋供血,那時候,他們才會想其他辦法解決問題。</br> 寂白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倦意再度襲來。</br> 這一次,她的心完完全全地放了下來,安穩地睡了過去,把所有煩惱都暫時拋諸腦后。</br> 謝隨的單人床不大,換上了春日里新曬的鴨絨毯,他還特意為她加厚了好幾層床墊,躺上去軟軟的,真的太好睡了。</br> 而這方狹窄的單人床,也讓寂白找到了幾分安寧的歸宿感。</br> 在這里,她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備,也可以遠離所有的紛爭與煩惱。</br> 謝隨拎著熱乎乎的包子和豆漿油條回來,女孩已經睡熟了,他把食物放進保溫盒里,然后輕輕走到床邊,蹲下來,靜靜地看著女孩柔美的睡顏。</br> 她睡得很熟,呼吸勻凈,臉蛋上掛著毫無防備的憨態。</br> 謝隨情不自禁揚了揚嘴角,伸出頎長的指尖,落到女孩的眉眼間,一點點勾畫著她乖巧的五官。</br> “小白。”他輕聲喚她:“小白~”</br> 女孩迷迷蒙蒙間應了聲:“嗯?”</br> 他湊近她的耳畔,輕聲問:“這個世界上,小白最喜歡誰?”</br> “不...告訴你。”女孩無意識地翻了個身,繼續沉睡著。</br> “那換個問題,”謝隨又爬到床的另一邊,依舊低聲詢問:“小白為什么喜歡謝隨?”</br> “那...你要保密哦。”</br> “必須的。”</br> 于是女孩用一種輕柔的夢囈,柔聲說:“他對我好...”</br> 謝隨低頭笑了笑,寵溺地摸了摸她的發絲:“小傻瓜,就因為他對你好,你就喜歡他么。”</br> “那個時候,他開出租車,攢下了一千塊錢,給我買了一條很漂亮的黑天鵝項鏈,我真的好喜歡...”</br> 謝隨嘴角抽搐了一下,手落到寂白的臉蛋邊,想把她弄醒問清楚。</br> 他什么時候開出租車了,還買一千塊的項鏈。</br> 不過頓了頓,還是讓她繼續睡了。</br> 這丫頭多半是在做夢呢。</br> ......</br> 寂白再度醒來,已經是早上九點了,謝隨長腿交疊擱在書桌上,背靠椅子,專注地看著數學課本,時不時地拿起計算器戳戳戳。</br> 她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啊~~睡得好好啊!像在度假一樣。”</br> 謝隨一邊做題,一邊漫不經心道:“那我這邊就歡迎白小姐天天來度假。”</br> “嘁,叫什么白小姐。”寂白坐起身,雙腿落在床邊,笑著問他:“我能天天睡你的床嗎?”</br> “當然。”謝隨嘴角淡淡一揚:“不過我不保證,下次你還能這么走運,完完整整地來,完完整整地走...”</br> 寂白沒聽出他話里的弦外之音,穿上拖鞋,好奇地問:“那隨哥是要卸我胳膊還是卸我腿啊?”</br> “我卸你胳膊腿做什么。”</br> “那你要什么?”</br> 謝隨放下課本,望向寂白,眼角勾起一抹輕挑的弧度:“我要你。”</br> 最后那一個“你”字,他并沒有發出聲音,而是比了一個性感的唇形。</br> “……”</br> 好的,寂白聽懂了,不吱聲了。</br> 寂白在謝隨家里呆到下午才離開,但是她并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醫院。</br> 她知道在醫院里,等待她的將會是什么硝煙戰場,但是她必須去,這是躲不過去的。</br> 寂緋緋一直住的是高端的私人醫院,這種醫院的條件設施比公立醫院要好得多,但同時,因為高昂的醫療費,這樣的私人醫院只為有錢的富豪服務,這就意味著,這里面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灰色地帶。</br> 上一世的寂白便被關在這樣的私人醫院里,醫生為了高昂的報酬,昧著職業道德,罔顧她的生命健康,無限制地抽取她的血液。</br> 若是換在公立醫院,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br> 寂白看著父母都離開了寂緋緋的vip病房,她這才走進去。</br> 明亮的房間里,寂緋緋躺在病床上,旁側放著復雜的醫療檢測儀器,左手正在輸水,右手手腕已經止住了血,纏著白色的繃帶。</br> 她臉上血色全無,分外蒼白,整個人狀態極差,看上去很沒有精神。</br> 當寂緋緋看到寂白悄無聲息地走進病房,慌了:“你來做什么!你想對我做什么!”</br> 她怕寂白。</br> 只有心里裝著鬼的人,才會流露出這般害怕的神情。</br> 寂白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睨著她:“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br> 她才不想臟了自己的手。</br> 寂緋緋臉上的恐懼表情轉化為了憤恨,甚至都快要扭曲了:“我恨你!”</br> 寂白面無表情說:“我知道。”</br> “你昨天差點...害我死!”</br> 寂白伸手摸了摸她纏著紗布的右手腕:“我害你?寂緋緋,從始至終都是你自己在害你自己,你想用這種方式報復我,你以為只要自己需要,我就會無條件地服務于你么?”</br> “難道不應該嗎!”寂緋緋咬著唇,惡狠狠地瞪著她:“這是你的命,你是為我而生的,你也應該為我而死!”</br> “我已經為你死過一次了。”寂白壓抑著嗓音,沉聲說:“如果死亡卻沒有代價,生命也不會有價值,血債要用血來償還,寂緋緋,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面。”</br> 寂緋緋眼瞳久久地顫抖著,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寂白,宛如看著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br> 她是來向她索命的嗎?!</br> 昨天晚上,當寂緋緋因為失血過度而幾次陷入休克狀態,從來未曾有一刻,她距離死亡如此之近。</br> 過去因為父母為她提供的良好醫療,她并未感覺自己的病有多么可怕,恰恰相反,這疾病還為她帶來了無數的便利,帶來了名利,填補了作為一個花季少女那宛如無底洞般的虛榮心。</br> 而就在昨天晚上,當她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她是真的害怕了,恐懼了。</br>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啊!</br> 可是她的“血庫”卻忽然消失不見了,任何人都聯系不到她,這一晚,寂緋緋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絕望。</br> 寂緋緋紅著眼睛問:“寂白,你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br> 不應該是這樣,她的妹妹,過去那個挨罵了卻什么話都不敢說的慫包妹妹,那個從小就被教育,要謙讓姐姐,要顧念姐妹親情的妹妹,她怎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br> 寂緋緋真的百思不得其解。</br> “你想知道嗎?”寂白放下她的手腕,俯身湊近了她,用一種死亡般冰冷的嗓音說:“那我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吧,寂白她死過一次,現在重生了啊。”</br> 寂緋緋瞳孔驀然縮緊,然后全身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來:“你...你在講什么鬼故事!”</br> “鬼故事?”寂白笑了,冷漠地欣賞著她臉上扭曲的表情:“在那個狹窄的房間里,我被銬在冰冷的病床上,當時我有多害怕多絕望,寂緋緋,你說那是鬼故事,我告訴你,那種感覺,它比鬼故事恐怖一萬倍!”</br> 寂緋緋依舊陷在巨大的惶恐中,遲遲不能回過神來。</br> 她輕輕地拍了拍寂緋緋煞白的臉蛋:“不懂沒關系,我所經歷的...姐姐一定會挨個體驗一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