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訪談十分鐘前剛聊到大提琴丟失事件,這會兒,寂緋緋鬼鬼祟祟從排練室偷琴視頻一經播放,在場的同學們陸續反應過來——</br> 偷琴的人竟然她自己,這不是賊喊捉賊嗎!</br> 被無端冤枉偷琴的唐宣琪第一個站起來,高聲喊道:“原來真是賊喊捉賊啊!難怪你在琴丟了的第一時間就跑到教務處去告我的黑狀,還想陷害我呢!”</br> 周圍的同學立刻詢問唐宣琪是怎么一回事,唐宣琪便將寂緋緋當初無端栽贓她偷琴的事情講了出來,還按頭讓她道歉,甚至威脅如果她不道歉,就要到網絡上去掛她,煽動粉絲攻擊她,讓她變成第二個安可柔!</br> 同學們看向演播廳里的寂緋緋,不禁冷汗直流,覺得她簡直就像一個面目猙獰可怕的魔鬼。</br> 寂緋緋臉上血色全無,時而看看主持人,時而又望望墻上的監控視頻,身體禁不住地篩糠似的顫抖著。</br> “騙子!”</br> “這心機...真是太可怕了。”</br> “媽呀,這還是勵志女神嗎,這是魔鬼吧!”</br> “真的,今天這反轉,老子心服口服。”</br> ……</br> 同學們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饒是臨場應變能力很好的主持人,也被現場突發事故驚得說不出來話。</br> 臺下教育局的領導反應比同學們慢半拍,但也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紛紛起身,沉著臉走出了禮堂。</br> 陳校長連忙追了出去:“劉局,劉局您別生氣,有誤會,我一定調查清楚!”</br> “這就是你們學校培養出來的勵志學生!”</br> “不、不不這里面肯定有誤會!劉局,您聽我解釋!”</br> “不用解釋了,鬧劇到此為止!”</br> 領導們一個個拂袖而去。</br> 寂緋緋望向觀眾席的同學們,他們神色各異,有憤怒的、也有同情她的、更有吃瓜群眾看好戲的...</br> 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br> 最后,她看到了觀眾席最后排的寂白。</br> 寂白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仿若審判者。</br> 寂緋緋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段時間寂白表現得那樣平靜,隱忍不發,她就知道...就知道她沒安好心!</br> 原來在這茬等著她呢!</br> 寂緋緋緩緩站起身,感覺周遭一片天旋地轉,倏爾,她竟然暈倒了過去!</br> 攝影棚立刻亂作了一團,主持人嚇得驚叫,立刻讓周圍人叫120救護車...</br> 寂白不再停留,三兩步跑出了禮堂,正好撞見“始作俑者”謝隨被兩名保安從二樓帶了下來。</br> 保安反扣住他的手,卻被他不耐煩地甩開。</br> 他的眉宇間依舊徉著不羈的神情,很不客氣道:“別碰老子,自己走。”</br> 路過寂白身邊,謝隨臉色柔和了些,他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甩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br> 寂白想要解釋,可是她不知道要跟誰說,現場都已經亂套了,救護車,醫生護士,還有組織疏散學生的老師和打電話向局里求情的校領導……</br> 寂白眼睜睜地看著謝隨被保安帶出去,只感覺全身冰涼。</br> 她僅僅只準備了比賽表演的視頻,這段視頻雖然能夠曝光寂緋緋所說的謊言,卻不至于將她置之死地。</br> 謝隨突然橫插一腳,替換了寂緋緋偷琴的視頻,這樣相當于把品德低劣的寂緋緋和一再包庇縱容她犯錯誤的德新高中,同時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br> 而他一個人承擔了可能面臨的所有后果。</br> 重生回來,寂白不想把他牽扯進自己復仇的計劃里,可該死的…兩個人的命運就像纏繞的藤條,根本沒有辦法的清清楚楚地劃分出兩條平行線。</br> 走出學生活動中心大樓,寂白望著天邊翻涌的沉云,凜冽的寒風在她耳畔呼嘯著,刮在她柔潤的臉頰宛如刀割。</br> 山雨欲來風滿樓。</br> 殷夏夏摸著手機跑過來,興奮地要給她看網絡上那些粉絲們三觀崩跌的評論,可是寂白卻怔怔地望著遠方的層疊的烏云。</br> 良久,殷夏夏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br> 寂白哭了。</br> 她沒有發出聲音,眼淚無聲地自眼眶滑落。</br> 她固執地咬緊了下唇,啞著嗓子,沉聲說了五個字——</br> “代價太大了。”</br> 她犧牲了謝隨。</br> **</br> 因為訪談是現場直播,所以寂緋緋偷竊的那段視頻在第一時間就流傳到了網上,她的粉絲們簡直像是被喂了shi一般的難受,沒有想到粉了這么長時間的勵志女神,居然會是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卑鄙小人。</br> 在真相大白的這一刻,腦殘粉對她的追捧和熱愛徹底轉化成了無盡的憤怒,殺人誅心的謾罵從未停止——</br> “賤B,太惡心了!”</br> “真的沒想到,我粉的偶像居然會是這樣一個蛇蝎心腸的女人。”</br> “服了服了,這女表子段位太高了吧。”</br> “我真是瞎了眼,當初還幫這賤人去罵別人。”</br> “都少說兩句吧,人都被你們罵進醫院了。”</br> “她現在在哪個醫院,死了沒,沒死的話我現在想過去弄死她。”</br> ……</br> 寂緋緋的微博成了硝煙紛飛的戰場,每一條微博下面都充斥著粉絲怨毒的謾罵,甚至還有人把她發的自拍照p成了各種各樣的表情包,對她進行嘲諷和人身攻擊。</br> 寂白只刷了幾條便不再看下去了。</br> 正如當初他們在寂緋緋的引導下,辱罵安可柔一樣,現在寂緋緋終于是養蠱反噬了。</br> 不僅如此,粉絲們還找到了寂白的微博,以前那些無人在意的內容,現在刷新了寂緋緋人設以后,重新來看,全都變成了寂緋緋的“罪證”。</br> 【又抽了200cc的血液,我好痛,但是媽媽罵了我,說姐姐更痛,我該忍著。】</br> 【想喝熱水,但媽媽和爸爸都忙著照顧姐姐,我有點頭暈,難受得爬不起來。】</br> 【我也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擁有自己的人生,擁有健康,不再成為別人生命的附屬品。】</br> ......</br> 相比于成為一個逢人便訴說自己委屈的祥林嫂,寂白用這樣安靜的方式所記錄下來的內容,被網友們引爆之后,成了壓垮寂緋緋的最后一根稻草。</br> 寂白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br> “天呢,我無法想象,寂緋緋究竟對她妹妹做了什么!”</br> “從生下來就被迫給姐姐輸血,還被家里人道德綁架,這簡直太可怕了!”</br> “如果換作是我,我肯定恨不得殺了我姐姐吧!”</br> “寂緋緋以前在公眾場合對她妹妹絕口不提,肯定是心虛!”</br> “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簡直太可怕了!”</br> “我他媽都想報警了,把這一家殺人兇手全部抓起來,繩之以法!”</br> ……</br> 一切都按照寂白所預想的劇情發展,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終于在真相大白的這一天,沉冤昭雪。</br> 過去那些追捧寂緋緋的粉絲現在都成了她的地獄,可能她還會在地獄里煎熬很長一段時間。</br> 晚上,母親陶嘉芝給寂白打了一個電話,說晚上會在醫院陪著姐姐,不回家了,讓她自己吃飯。</br> 寂白問母親:“她怎么樣了?”</br> 陶嘉芝無奈地嘆息道:“你姐姐的身體沒有大礙,但精神狀況不太穩定,要一直住在醫院里。哎呀,你說說,事情怎么會鬧成這個樣子。”</br> 寂白聽到寂明志的聲音:“怎么會鬧成這個樣子,還不是這丫頭自己鬧的,她要不是偷白白的琴,能被人抓住把柄嗎,現在視頻都被人放到網上了,網上那些人罵得多難聽啊!”</br> “你說說,是哪個王八蛋把視頻放出來的,我肯定讓你陳叔叔開除他!”</br> 顯然,父母并不知道寂白和這件事有牽扯。</br> 如果不是謝隨突然橫插一腳進來,或許現在家里早已經鬧翻了天,寂白都能夠想象到父母知道了會怎樣對她。</br> 甚至…奶奶那邊,她都無法交代,畢竟寂老太太一貫主張家和萬事興,任何事都應讓位于家族利益。</br> 謝隨是真的幫了她太多。</br> 寂白無聲地掛掉了電話,獨自坐在沙發邊,她沉思著,給謝隨發了一條短信,問道:“情況怎么樣?”</br> 謝隨沒有回復她,她給他打電話,語音提示他關機了。</br> 寂白回想著今天陳校長怒氣沖沖的模樣,可以想象他有多么憤怒,謝隨不會有好果子吃,輕則記過,重則…多半是會被開除的。</br> 第二天,如寂白所料,謝隨沒有來學校。</br> 第二天第三天...寂白每天都會經過十九班的教室,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也根本聯系不到他人。</br> 他的幾個兄弟那里問不出情況,口徑一致都說隨哥出去避風頭了,沒什么事,讓寂白不要擔心。</br> 只有殷夏夏神秘兮兮地跑來告訴寂白,說謝隨已經被關到局子里了。</br> 寂白猛地放下筆:“你從哪里聽說的?”</br> “是我爸,他說漏嘴了,后來然我給問出來了。”</br> 寂白知道,殷夏夏的父親是公安局的人。</br> “謝隨沒有犯法,公安局憑什么抓他!”</br> 殷夏夏連忙說:“你先別激動,我聽我爸說,學校是準備起訴謝隨偷竊的,就是他播放的那段視頻,是他趁監控室老劉打瞌睡的時候,溜進監控室竊取的!現在學校準備抓著這個,告他偷竊。”</br> 寂白氣得渾身發抖,聲音低沉得可怕:“偷竊...到底是誰偷竊!”</br> 他們怎么還有臉說謝隨,分明就是學校包庇寂緋緋的盜竊行為,才會引發后來的事情,誰才是真正的小偷,他們搞清楚沒有!</br> 殷夏夏見寂白氣得臉色蒼白,她安慰她道:“你先別急,起訴的事情,這也就是校領導氣頭上說出來的,我爸其實也覺得,這事是學校做得不厚道,現在網絡輿論壓力這么重,如果學校敢起訴謝隨的話,肯定要被罵死了!他們不敢輕易這樣做。”</br> 殷夏夏的話倒是提醒寂白了,她放下筆,也不管待會兒上不上課了,徑直朝著逸夫樓走去。</br> 還沒到校長辦公室,樓梯口,寂白就被叢喻舟幾人截胡了。</br> 見寂白這來勢洶洶的樣子,叢喻舟也猜到她是要去找校長說明情況。</br> “寂小白,現在隨哥那邊已經全部交待了,警察口供也都錄了,你現在去找校長頂鍋,沒用。”</br> 寂白扯下肩上的書包,重重地扔在地上,憤聲問:“你們還是不是他兄弟,被關進公安局這么大的事,你們瞞到現在?”</br> 叢喻舟是沒見過寂白發這么大脾氣,過去那個話說重了都會抖的小貓咪,突然露出了爪子,他們心里頭也有些發怵。</br> “你、你先別生氣啊,隨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交待的事情,咱幾個也不敢不聽啊。這事我們勸了,沒用,他全攬下來了,偷錄視頻是板上釘釘的事,如果學校起訴,一拿一個準。總之現在不是追究對錯的時候,當務之急,咱們要想辦法把這件事大事化小。”</br> 寂白了解謝隨的性格,既然他擔下了所有的事情,為了保全她,肯定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現在寂白就算是一百張嘴說這事和謝隨沒關系,都沒人相信她。</br> 蠢貨!</br> 就在這時,陳校長和幾位校領導從會議室出來,寂白連忙迎上去,叢喻舟幾人見狀不妙,也趕緊追上去。</br> “陳校長,我有事要和您說。”</br> 陳校長看了寂白一眼,邊走便敷衍地說道:“小白,你姐姐的事,校領導已經開過會研究過了,我們肯定會還她一個公道的,你放心。”</br> “還誰一個公道?”寂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 陳校長停下腳步,拍了拍寂白的肩膀,嘆息道:“你姐姐受了這么大的委屈,領導不會坐視不理,我們會上訴,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受到法律的制裁。”</br> 幾個男孩聽了,瞬間繃不住罵了起來:“臥槽!你有沒有搞錯!偷東西的是寂緋緋好不!我們隨哥不過是把罪犯公之于眾,他有什么錯!”</br> 陳校長指著他們說:“誰讓你們來這里的,不想念書就都給我滾回去!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一個個,真是不像話!”</br> 寂白的手緊緊地捏著腿側的褲子,良久,只聽她沉聲道:“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難道不是您嗎,陳校長。”</br> 陳校長詫異地看著寂白:“你說什么?”</br> “如果不是您為了學校的榮譽和自己的面子,包庇寂緋緋,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錯誤,事情怎么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恕我直言,您根本不配成為一名教育工作者。”</br> 陳校長氣得嘴唇發抖,指著寂白道:“我看你真是瘋了!你再多說一句,我告訴你爸媽!”</br> 寂白面無表情道:“陳校長,謝隨已經在公安局呆了三天了,如果明天早上他再出不來,我會把我所知道的,關于您包庇寂緋緋的所作所為,全部發到網上,寂緋緋這件事現在已經成了熱搜事件,我愿意自費,再幫德新高中上一次熱搜。”</br> 她說完這些話,甚至都不給陳校長任何分辯的機會,轉身離開了。</br> 幾個男孩跟在寂白的身后,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想著她剛剛和陳校長針鋒相對的模樣,絲毫不見平日里在謝隨面前的柔弱和膽怯。</br> 蔣仲寧戳了戳叢喻舟,低聲說:“哎,就寂小白這樣的,能讓謝隨欺負住?我是不信的。”</br> 叢喻舟道:“以前信,現在我也不信了。”</br> “你說她是不是扮豬吃虎。”</br> “不是,我覺得她是有意讓著我們隨哥,要真剛起來,隨哥指不定讓她虐成什么樣呢。”</br> “我怎么從你這話里聽出點霸道寵愛的意思。”</br> “就是霸道寵愛。”</br> “不是,誰寵誰啊。”</br> 叢喻舟睨了身邊幾個男孩一眼:“當然是她寵你隨哥。”</br> 這時,寂白突然回過頭,幾個男孩立刻立正站好,聽候差遣。</br> “你們一會兒有事嗎?”她問。</br> “沒事沒事,嫂子...不是,寂白同學你有什么吩咐。”</br> 寂白想了想,說道:“今天晚上謝隨應該會被放出來,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總之,你們先去公安局外面守著,如果他被放出來了,你們給我來個消息。”</br> “行,沒問題。”</br> 寂白騎上車準備離開,叢喻舟忽然叫住她:“小白啊,那個...如果隨哥沒被放出來,你打算怎么辦,不會真的要發微博吧,你這樣公然幫謝隨,站在學校和你姐姐的對立面,你家里人那邊要怎么交待?”</br> 寂白輕輕地咬了咬唇:“管不了這么多了。”</br> 她有家人,可謝隨沒有,謝隨進去就是進去了,連個來看望他的人都沒有,更不會有人為他說話,幫他請律師打官司。</br> 他一無所有,只有她了。</br> **</br> 晚上八點,謝隨被放了出來。</br> 他穿著一件深色的夾克,單肩拎著黑色書包,整個人氣質下沉,左邊的斷眉越發顯得兇戾。</br> 他臉色低沉,看見哥幾個也只是簡單地揚了揚手,未發一言。</br> 被拘留了三天,任誰放出來都不會開開心心的。</br> 叢喻舟迎上去,接過了他肩上的背包:“餓了吧,走,下館子去,咱們都還沒吃飯呢。”</br> 謝隨和他們去了常去的那家大排檔,點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他悶不吭聲地大口扒飯,看樣子在里面吃得也不怎么好。</br> 叢喻舟替謝隨打開了手機,第一條就是班主任發來的信息,讓謝隨明天照常來學校上課。</br> “應該是沒問題了。”叢喻舟說:“這件事學校不會再追究了。”</br> 謝隨眼角透出輕蔑之色:“有種搞我,沒種搞到底。”</br> 蔣仲寧說:“這次要不是...”</br> 叢喻舟抬腳踹了踹她,沒讓他把剩下的話說完,寂白吩咐了不讓講,他們便不能講。</br> 謝隨腮幫子里嚼著飯菜,望向蔣仲寧:“要不是什么?”</br> “沒什么,隨哥,你多吃點。”叢喻舟給他加了菜:“在里面肯定沒吃好,對了,里面的人有沒有欺負你啊。”</br> 謝隨鼻息間發出一聲冷嗤:“他們倒是敢。”</br> 想想也是,謝隨這樣的狠角色,這世界上恐怕也沒幾個人能欺負到他的頭上。</br> 謝隨漫不經心地問了聲:“她怎么樣?”</br> “誰啊?”</br> 叢喻舟睨了蔣仲寧,能讓謝隨心心念念的人,還能有誰。</br> “小丫頭被嚇破了膽。”叢喻舟對謝隨說:“一句話不敢吭,也沒亂說話,我們都幫你看著她呢,放心吧,這事兒就算過去了。”</br> “被嚇到了?”謝隨望向叢喻舟:“她知道我被關進去了?”</br> 蔣仲寧說:“絕對不是咱哥幾個講的!可以對天發誓!”</br> 謝隨臉色沉了沉,三兩口扒了飯,拎起書包便要離開了。</br> 寒涼的風,濕漉漉的街頭,謝隨站在人行道前等了三個紅綠燈。</br> 路面的水灘映著行人的倒影,呼嘯而過的轎車濺起水花,弄濕了他的褲腳,而他渾然不覺。</br> 謝隨握著手機,思忖了很久,給寂白發送了一條短信:我出來了,不用擔心。</br> 考慮了片刻,他將“不用擔心”刪掉,只保留了前面四個字,點擊發送。</br> 寂白盤腿坐在床邊,看著他發送過來的那四個字,重重地松了一口氣。</br> 很快,謝隨又發了幾個字過來——</br> “能不能見一面。”</br> 寂白:“嗯?”</br> “身上現在沒錢,肚子有點餓了。”</br> 寂白放下手機,低頭繼續寫作業,但是有些難以集中注意力,兩分鐘后,她又瞄了眼那條短信,終于還是心軟了。</br> “你現在在哪里?”</br> **</br> 街盡頭,謝隨遠遠地望見了寂白,她穿著一件寬闊的棉服,扎著馬尾,還戴著毛茸茸的白手套。</br> 她望見了他,朝著他加快步伐走來。</br> “咔嚓”一聲,謝隨按滅了打火機的火苗,正面迎上了她。</br> 她的黑眼睛明亮清澈,唇瓣紅潤,卷翹的睫毛上仿佛綴著水霧。</br> 謝隨見著她,心都快抽搐了。</br> “你想吃什么?”寂白柔聲問他:“這個時間,很多飯店也關門了,你想吃燒烤嗎,這附近有一家...”</br> 她話音未落,謝隨突然上前一步,將她擁入了懷中。</br> 他的身上隱隱散發著某種鐵銹質的味道,有點像鮮血,又好像不是...寂白說不出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氣息,但那是屬于謝隨獨有的味道,她并不排斥。</br> 他穿著夾克,衣服質地很硬,硌著她臉蛋嬌嫩的肌膚,隱隱有些難受。</br> 寂白沉聲問:“謝隨,你受傷了嗎?”</br> “沒有。”他嗓音沙啞:“老子就是...關了三天,想你,想瘋了。”</br> 寂白將手擋在胸前,推了推他,可是沒有推動,男人的擁抱箍得更緊了,緊得身體肌肉都在發抖,像是要把她按進自己的身體里。</br> 寂白被他抱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嗆了嗆,劇烈咳嗽了起來。</br> 謝隨無可奈何地松開了她,小心翼翼地替她撫著后背,順順氣。</br> “你能不能...別這么粗暴。”</br> “對不起。”</br> 對待這柔花一般的女孩,輕了不解渴,重了又怕弄壞,他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寂白取出錢夾,從里面摸出兩百塊錢塞到謝隨的褲子口袋里:“你先拿去吃晚飯,我就先回去了。”</br> 在她抽身離開的一瞬間,謝隨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br> 寂白垂著眼瞼,淡淡道:“什么事。”</br> “我自作主張的事。”</br> 敢情他還知道自己自作主張了。</br> 其實寂白心里已經想來一千條一萬條罵他的話,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被拘留了三天,寂白真的不忍心再責怪他一個字。</br> “你...你自己反省。”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別來問我。”</br> 謝隨不依不饒道:“我已經反省好了,我會補償你的。”</br> 聽到這話,寂白回頭,好奇地望向他:“你要怎么補償?”</br> 謝隨嘴角淡淡揚了揚,趁她不備間,捧著她的臉蛋,附身用力吻了吻她的額頭。</br> “混蛋!”寂白退后了兩步,罵道:“下流!”</br> 謝隨聳了聳肩,掏出兜里的兩百塊錢揚了揚,故意拉長調子說:“謝謝你請我吃~飯,飽了,回去了。”</br>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霓虹璀璨的街道盡頭,寂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肌膚見還殘留著他他唇間的干燥的質感。</br> “臭小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