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強吻你。”</br> 他雖然是在征求意見,但這他媽完全沒有想要等她的回答的意思。</br> 寂白眼睜睜看著少年不要命地閉上了眼睛,吻了過來。</br> 千鈞一發之際,寂白用手擋住了自己的嘴,隔開了他的吻。</br> 謝隨吻住了她的手背,手背肌膚柔滑而微冷,他睜眼看了看她,兩個人四目相對,寂白那黑漆漆的眸子里透著防備和慌張。</br> 謝隨似乎并不在意被隔開,他再度閉上眼睛,深情地吻住了她的手。</br> 他的唇溫很燙,烙在她的手背上。</br> 微風吹過,少年細密的睫毛輕輕地顫栗著,他也臉紅了。</br> **</br> 寂白推著車走回了家,她腿都軟了,沒力氣踩自行車了。</br> 涼風習習,她臉上的燥熱還是沒能散開。</br> 該死的...陰溝翻船,她的初吻都差點被這小破孩奪走了。</br> 寂白進了院子,將自行車停在爬滿翠綠藤蔓植物的墻角邊,遠遠的聽見屋里傳來寂緋緋的哭聲。</br> “媽媽,我想去參加年會,你給奶奶打電話,讓我也去參加年會,求你了,嗚嗚嗚。”</br> 寂白推門進屋,寂緋緋正坐在沙發上,手里攥著紙巾,哭得是梨花帶雨,眼睛都腫了。</br> 父親和母親陪坐在她的身邊,焦急地安慰道:“緋緋,你別哭了,哭得媽媽心里也難受啊。”</br> “給奶奶打電話,現在就打!”</br> 陶嘉芝推了推寂明志:“打啊,快給你媽打電話,憑什么年會不讓咱們緋緋參加啊,她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緋緋的病情,不能受刺激。”</br> 寂明志無可奈何地拿起了手機,給寂老太撥去了電話。</br> 半晌之后,他放下手機:“秦助理說老夫人還在開會。”</br> “開什么會啊,都開了一整天了,我看她就是故意不想接咱們的電話。”</br> 寂緋緋哭得更大聲了。</br> 陶嘉芝對寂明志說:“要不你找個時間,親自去總公司跑一趟,跟老太說說情。”</br> 寂明志眉頭皺成了山,焦灼地說:“我每次去總公司,不是報虧損就是要資金,總沒好事兒,現在又為了這點小事去討人情,我拉不下這個臉,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br> 寂緋緋聞言,抓住了陶嘉芝的手:“媽媽,只有你能幫我了。”</br> 陶嘉芝也很為難,嘆息著沒做聲。</br> 寂老太是何等手腕的人物,決定的事情哪里是他們求求情就能改變的?</br> “緋緋啊,要不還是算了,總公司的年會去不了,你還可以來咱們公司年會嘛。”</br> 寂緋緋嫌棄地說:“我才不去你們那個虧本的小公司呢!丟不丟人!”</br> 一聽這話,寂明志火了:“怎么,你還看不起你爸媽了是吧!”</br> 陶嘉芝立刻拍了他一下:“哎呀!你別吵,自己沒本事,兇孩子做什么。”</br> “哼,我看她就是讓你慣的,才慣成這種壞脾氣!”</br> 寂白無聲無息地進了屋,背著書包準備上樓:“爸媽我回來了,回房間寫作業了。”</br> “你等一下!”寂緋緋的矛頭突然對準了寂白:“你搶了我的年會名額,奶奶都說了,本來是邀請我的,都怪你出風頭搶了去!”</br> 寂白的腳步疏忽間頓了頓,她淡淡地說:“本來是邀請你的,可是為什么奶奶改變主意,你自己心里沒數嗎,如果不是你無理取鬧,我有這個機會?”</br> 這時,家里的阿姨將藥拿了過來:“大小姐該吃藥了。”</br> 寂緋緋哭鬧了起來:“媽媽,奶奶都不喜歡我了,這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干脆不要治療好了!”</br> 陶嘉芝慌了神:“緋緋啊,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來,把藥吃了。”</br> “如果她不把名額讓給我,我就不吃藥!”</br> 寂白站在樓梯上,冷冷地看著她表演。</br> 陶嘉芝說:“白白,你去跟奶奶說,把名額讓給姐姐,你看姐姐病成這個樣子,你是她親妹妹啊。”</br> 寂白面無表情道:“奶奶說要在年會上辦一場音樂會,邀請我去拉大提琴,如果媽媽不想我參加的話,自己去和奶奶說吧。”</br> 陶嘉芝也沒法子,急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br> 寂緋緋說:“你就跟奶奶講,你那天身體不好,去不了了!”</br> “姐,你還沒有弄清楚問題的關鍵,寂氏集團的年會,多一個人不會多,奶奶完全可以邀請我們姐妹倆一道參加,為什么不?你放聰明點,即便我不去,你也去不了。”</br> 她丟下這句話,轉身上樓回了房間。</br> 寂緋緋還在樓下哭鬧不止,寂白戴上了降噪耳機,周遭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她拿出試卷,開始做題了。</br> 重生一次,寂白想要努把力,沖全國最好的大學S大,她要為自己籌謀一個好前程,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樣,渾渾噩噩隨便考了個中等大學,最后還是要依靠父母家庭,被扒著吸血...</br> 寂白專心做題,手摸到桌邊的粉櫻桃水杯,杯子已經空了,她起身接熱水,不想出門便看寂緋緋倚在墻邊,冷冷地看著她。</br> 她眼角緋紅,還有沒擦干凈的淚痕,看上去很是狼狽。</br> 在她的面前,寂緋緋不再演戲,恢復了本來面目:“寂白,你為什么要搶我的東西?”</br> 寂白握緊了空水杯:“什么叫你的東西?”</br> “你搶走了我的風頭,還搶走了我的機會!甚至爸爸媽媽都不像以前那樣對我百依百順了!”</br> “你覺得這些東西,原本就應該屬于你嗎?”</br> “寂白,你不用覺得委屈。”寂緋緋猙獰地冷笑著說:“爸爸媽媽就是為了給我治病輸血,這才生了你,你的存在就是為我服務的,知道嗎,你根本不配當我妹妹,你根本就是我的活體血庫!你連人都不配當,你就是我們家的一條狗。”</br> “姐姐,說話小心,你在侮辱我。”</br> “侮辱你又怎么了!你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我現在一無所有了!你還想怎么樣!”</br> 寂白走到她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猙獰的臉蛋。</br> 寂緋緋一把拍掉了她的手。</br> “寂緋緋,這就一無所有了?”</br> “你什么意思!”</br> “我的意思是,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寂白沉聲道:“你從我這里拿走的一切,我都會讓你慢慢吐出來。”</br> 寂白說完轉身回了房間,不再看她的反應。</br> 寂緋緋愣了半晌,然后發了瘋似的跑下了:“爸媽!剛剛寂白說要殺了我!你們...你們快把她趕出去啊!我不要和她住一起了!”</br> “……”</br> 她鬧了半晌,父母也沒有來找寂白,寂明志說:“緋緋啊,我預約了醫生,明天跟爸爸一起去見見,好嗎。”</br> “我為什么要去見醫生,醫生不是說我的病情已經穩定了嗎!”</br> “是這樣,這個醫生是心理方面的。”</br> 寂緋緋目瞪口呆:“什么...你們以為我瘋了!”</br> 陶嘉芝嚴厲地說:“緋緋,你現在明顯精神不正常,聽媽媽的話,明天和爸爸一起去醫院,和醫生聊聊!”</br> “我說的都是真的!寂白真的說要殺了我!”</br> “緋緋!你不要再妄想了!爸媽是看著妹妹長大的,她什么性格我們比你清楚,妹妹怎么可能說那種話!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反倒更有可能!”</br> 寂緋緋潦倒地往后退了退,哭著跑回了房間。</br> 欲使人滅亡,必先讓其瘋狂。</br> 寂白靠在門邊,回想著剛剛寂緋緋的一字一句——</br> “爸爸媽媽就是為了給我治病輸血,這才生了你。”</br> “你根本就是我的活體血庫。”</br> “你連人都不配當,你就是我們家的一條狗。”</br> ……</br> 這才哪兒到哪兒,總有一天,她要為自己的言行付出相應的代價。</br> 不出寂白的所料,五分鐘以后,寂緋緋發了一條微博——</br> “寂白那個賤人!她心機太深了,居然威脅說要殺我,還在爸媽面前裝好人!盛世白蓮花不過如此!她太賤了!氣死我了!@小新的小小白,大家幫我罵死這個賤人死狗!!”</br> 寂白被寂緋緋艾特以后,手機里的消息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評論區里多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br> 【怎么回事呀?姐妹鬧矛盾了嗎?】</br> 【緋寶今天的畫風,好奇怪。】</br> 【懷疑盜號。】</br> 【緋寶,真的是你嗎?】</br> 【女神人設有點崩啊。】</br> 【不是,就算姐妹鬧了矛盾,但是你也不該這樣罵人吧。】</br> 【還讓我們幫你一起罵,你這是拿我們當槍使呢?】</br> ……</br> 寂緋緋平日里捏的是勵志陽光的人設,所以這條暴躁的微博發出來,一石激起千層浪,粉絲們都驚呆了。</br> 沒有人聽她的話,去謾罵寂白,反而是各種猜疑,寂緋緋為什么會變成這樣。</br> 【居然叫自己的親妹妹‘賤人’,難以置信!】</br> 【粉轉路人,再見,取關了。】</br> 這條微博發出去不過十幾分鐘,寂緋緋的粉絲居然掉了兩萬!</br> 寂緋緋意識到了情勢不對,她趕緊刪掉了微博。</br> 然而,這條微博早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截圖了,很多沒有來得及看到微博的粉絲跑到網絡上去搜:寂緋緋罵人。</br> 于是帶#寂緋緋罵人#的微博截圖話題,在幾個小時之內,變成了熱搜,全網的群眾都趕過來吃了寂緋緋罵人的瓜。</br> 【我還以為她真的像微博里面表現的那樣歲月靜好呢,嘖。】</br> 【都是裝的吧,都是人設而已。】</br> 【不許你們這樣罵緋寶!】</br> 【我們緋寶只是氣壞了而已】</br> 【樓上活捉兩條舔狗腦殘粉。】</br> 【看看清楚,你們女神開口賤人閉口死狗,這心是有多臟才能罵得出這樣的話啊!】</br> ……</br> 寂緋緋一整晚都拿著手機,雙手顫抖地看著別人對自己的質疑和謾罵,當初她對安可柔所做的事,現在全報應在了自己身上。</br> 一夜無眠。</br> 第二天早上,她終于發了一條道歉聲明——</br> “昨天因為我身體狀態不好,影響了心情,我要向網友們尤其是緋迷們道歉,請你們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原諒我,以后我再也不會了。”</br> 【摸摸緋寶,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緋迷不怪你。】</br> 【對啊,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們理解,那些罵人的消停些吧,緋寶又不是圣人。】</br> 【你最該向你妹妹道歉吧。】</br> 【對啊,不管你們鬧了什么矛盾,你都不該那樣罵她吧。】</br> 【女神人設已經崩了,江湖不見吧。】</br> ……</br> 寂緋緋還是沒有對寂白道歉,她的真愛粉掉了好幾萬,而留下來的粉絲,很多對她也很失望了,同時,還有不少是網上不粉她的吃瓜群眾,留下來看熱鬧的。</br> 為了彌補這條微博的傷害,寂緋緋在幾天之內,連發了好幾條正能量的微博,不是去吃美食就是逛街,表達對生活的熱愛。</br> 不過肉眼可見她的評論量降低了很多,不足過去的三分之一,而且評論也不再是和諧的吹捧,中間夾雜了不少冷嘲熱諷。</br> 寂白沒想到她的人設會崩得這么快,她覺得,其實都被不用自己出手了,寂緋緋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br> **</br> 晚秋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一夜之間忽然降溫,很多同學都穿上了棉襖和羊絨大衣。</br> 江城多山多水,冬日里的濕冷,能冷到骨子里去。</br> 風一吹,枯黃的銀杏葉簌簌地落下來。</br> 于是周五下午最后兩節課,學校組織了同學進行大掃除,主動報名的同學有操行分可以加。</br> 寂白和閨密們非常主動地報名參加了大掃除,被安排打掃學校的小花園。</br> 殷夏夏一手提著桶,另一手拿著抹布,擦拭花叢正中間擺放的魯迅和胡適的雕像。</br> “小白,好看不?”</br> 她撿起了地上的一簇落花,放在雕塑魯迅拿煙的手上。</br> 寂白咯咯地笑彎了腰,走過去拍掉了雕塑身上的落葉和花瓣:“你別這樣啊,不尊重先賢。”</br> “多有意思啊。”</br> “別瞎玩兒了,快干活吧。”</br> “行。”</br> 寂白拿著掃帚來到花園側面的石板小徑上,因為前一晚的夜雨,小路上濕漉漉的,不少枯葉和落花,洋洋灑灑地漫在路邊。</br> 寂白彎下腰,仔仔細細地打掃著地上的葉子。</br> 謝隨和朋友們拎著籃球經過操場,不經意間側頭,望見了女孩。</br> 她穿著單薄的白紗防水式的透明外套,袖子挽到了袖口處,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臂,鬢間的發絲也全部挽到耳后,露出了乖巧的臉蛋。</br> 或許是今天天氣格外陰沉,背后深綠的色調的陪襯,顯得她五官清透極了。</br> 太乖了。</br> 謝隨情不自禁邁腿朝她走過去,身后,叢喻舟喊了聲:“隨哥,晚上還有局呢。”</br> “我會來。”</br> “那行,你別遲到了。”叢喻舟頗感擔憂地說:“遲到了會扣錢的哦!”</br> “知道。”</br> 寂白一邊掃地,一邊摸出手機切換了歌曲,沒有聽到身后傳來的口哨聲。</br> 直到她回頭,才看到謝隨蹲在濕漉漉的花臺上,手里拎著煙,遙遙地望著她,不知望了多久。</br> 寂白摘下了一只耳機,不解地問:“你在這里做什么?”</br> “看不出來?”</br> 他抽煙呢。</br> 寂白伸手指了指監控探頭:“有攝像,你會被扣分。”</br> 謝隨從花臺上跳下來,將煙頭碾碎在了花臺泥地里:“多謝提醒。”</br> 天空又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不大,飄在臉上就像絨毛一般。</br> 謝隨說:“下雨了。”</br> “哦。”</br> 寂白將帽子撈了起來,蓋住了腦袋。</br> 謝隨翻了個白眼:“你還真是學雷鋒做好事。”</br> “我加操行分。”</br> 寂白一絲不茍地將地上的樹葉全部掃進了簸箕里,然后端起來倒進垃圾桶。</br> 謝隨走過來,想接過她手里的掃帚,寂白退了兩步,沒有給他。</br> “干嘛?”</br> “還能干嘛!幫你啊。”</br> 寂白狐疑地問:“搶我操行分?”</br> “......”</br> 誰他媽要那破操行分。</br> 寂白不肯讓他代勞,謝隨氣呼呼地回到樹下,原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后說:“我走了,晚上還有拳局。”</br> “哦。”</br> 謝隨走了兩步,雨點似乎變大顆了些,他蹙了蹙眉,在原地頓了幾秒,然后加快步伐離開。</br> 誰管她怎樣。</br> 半個小時后,殷夏夏給寂白發語音,問她結束沒有,寂白回復說:“我這兒還有一會兒,下雨了,你要是結束了就先離開,不用等我。”</br> 殷夏夏:“好哦,我先回教室寫會兒作業,今天晚上肯定寫不完啦!”</br> 寂白:“快去吧。”</br> 鎖上屏幕,光滑的黑屏上反射出的倒影不再是暗沉沉的天空,而是一柄藍色的格子雨傘。</br> 寂白詫異地抬頭,不知何時,謝隨站在她身后,單手揣兜,另一只手撐著雨傘,皺眉望著她。</br> “你怎么又回來了?”</br> “你廢話怎么那么多,快掃啊。”</br> “不是...我穿著雨衣呢,你不是還有事嗎?”</br> “你再廢話,老子搶你操行分了。”</br> 謝隨說完便要奪她手里的掃帚,寂白連忙閃身避開,彎下腰繼續掃地:“我自己來。”</br> 謝隨就這樣撐著傘,她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雨傘邊檐整個偏在她那面,沒讓一滴雨水濺到她的身上。</br> 寂白無意間回頭,見謝隨整個肩膀都是濕漉漉的,灰白色外套的顏色深了一大片,頭發也濕了,耷拉在額上,很狼狽。</br> 而他渾然不覺。</br> 寂白抿抿嘴,朝他靠得近了些,這樣讓傘能夠遮住他們兩個人。</br> 謝隨察覺到女孩的靠近,也嗅到了她身上散發的那種淡淡的馨香,那是屬于女孩子的味道,和男孩身上的汗臭腳臭截然不同,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世界...</br> 等到簸箕里已經裝滿了落葉,謝隨沒讓她碰這玩意兒,將雨傘塞進她的手里,然后彎腰端著簸箕,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跑過去,將落葉全部傾倒進垃圾桶。</br> 等他回來的時候,身上衣服已經全然淋濕了,他索性不再進傘里了,端著簸箕站在雨中。</br> 寂白想給他撐傘,謝隨卻往后退了退:“不用。”</br> 反正都濕了。</br> 寂白心里挺過意不去,向他道了聲謝。</br> 大雨沖得謝隨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忽然沉聲道:“小白,你聽著,以后有這些粗活兒都來找我,我幫你做,什么破操行分老子也不搶你的。”</br> 寂白不解地眨了眨眼睛。</br> 謝隨垂首望了望手里骯臟的簸箕,想了想,挺不好意思地說:“你的手很干凈,好好拉你的大提琴,臟的,累的...都交給我。”</br> 寂白的心狠狠地顫栗了一下。</br> 一語成讖,上一世的謝隨,將她像公主一樣保護著,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那些臟的、累的、不見天日的...</br> **</br> 冬日里的陽光非常難得,謝隨倚在窗邊陽光下,睡得迷迷糊糊。</br> 教室后排有幾個男生正在看手機視頻,是學校剛發的招生宣傳片,宣傳片里有寂白領廣播體操的畫面,整整有二十秒之久,而且還是正前方的特寫鏡頭。</br> 畫面里,小姑娘白皙的臉蛋綻放著燦爛的微笑,清澈的眸子在陽光下格外通透。</br> 男孩們低聲議論著——</br> “寂白太漂亮了吧!”</br> “這比她姐姐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br> “操,早知道老子當初就不追她姐姐了,還被人笑話了,老子直接追她不就得了嗎!”</br> “哈哈哈,對啊,姚哥,你追她肯定有戲,這妹子從來沒被男孩追過,說不定早就饑渴了,一瞄一個準呢!”</br> “現在也不晚嘛,你看她這么純,滋味肯定不錯。”</br> ……</br> 男孩們聚到一起,聊起女生來多半是沒有好話的。</br> 叢喻舟預感到不妙,側過了腦袋,果不其然,謝隨睜開了漆黑的眸子。</br> “隨哥……”</br> 謝隨起身穿過人群,走到出言不遜的姚武身前,拎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重重地按在了墻上——</br> “奉勸你,這張臭嘴里,這輩子都不準提到寂白兩個字。”</br> 他眼角透出狠絕的意味,看來是真的動怒了。</br> 姚武仗著家里有錢,平日里在班上作威作福,恃強凌弱,也從來不是吃素的。</br> 他掙開了謝隨的桎梏,冷笑道:“喲,原來隨哥也看上了?怎么辦,看來只能自由競爭了,要不咱們去廁所比比長度,讓寂白自己選。”</br> 叢喻舟看到謝隨眼睛里瞬間起了血絲,心道不妙,還不等他阻攔,謝隨直接拎起身邊的鐵凳子,反手朝姚武砸了過去!</br> 只聽一身悶響,鐵凳子穩穩地砸在了姚武那硬梆梆的腦袋上,直接開了瓢!鮮血自他的腦門頂流下來,宛如蜿蜒的血蚯蚓,順著他的臉流下來。</br> 滴答,滴答,鮮血流了一地。</br> 整個教室安靜了整整十秒,立刻炸開了鍋。</br> “姚武流血了!”</br> “你沒事吧!天吶,好多血,快叫老師!”</br> “叫什么老師啊!送醫務室!”</br> 姚武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單手捂著頭,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了出來。</br> “你嘴里再敢提她名字,老子讓你死。”</br> 謝隨冷冷說完,扔了凳子,暴躁地轉身離開。</br> 班上好幾個男生擁著姚武出了教學樓,不少同學都跑到陽臺上去看熱鬧。</br> 殷夏夏急急忙忙跑回教室,對正在做練習題的寂白道:“聽說剛剛...謝隨打人了啊!”</br> 寂白筆下的字跡突然拖出很長一筆,她轉頭問殷夏夏:“謝隨從不會在學校動手,更不會打同學,你看錯了吧。”</br> 殷夏夏也是半信半疑:“我沒親眼看到,就有人從19班出來,捂著頭,流了一地的血,聽說是謝隨干的,不過你這么一說,好像真的沒見他在學校動過手,不知道真的假的。”</br> 上課鈴聲響了起來,兩人也不再討論這件事。</br> 寂白有些不太放心,放學后在自行車棚邊開鎖的時候磨磨蹭蹭,時不時抬頭朝三樓19班的教室張望。</br> 平日里這個時候,從能看見他拎著籃球出來的身影,可是今天卻沒見著他。</br> 寂白推著車走出車棚的時候,看到叢喻舟他們幾個男孩從逸夫樓出來,寂白走過去:“聽說你們班剛剛有同學受傷了?”</br> “對啊,我們剛從教務處...”蔣仲寧正欲開口,卻被叢喻舟一把拉了到身后,截住了話頭。</br> “讓他不要站桌上修燈泡,非得站上去,摔了活該,沒多大事,磕破點皮而已,死不了。”</br> 寂白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了,她又朝他們身后望了望,沒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br> 叢喻舟說:“隨哥今天有事,先回了。”</br> 她訕訕地抽回目光,低聲說了句我又沒問他,然后騎上自行車離開了。</br> 蔣仲寧不解地問叢喻舟:“你怎么不跟她說實話啊!隨哥為了她跟人打架被處分了。”</br> 叢喻舟睨了他一眼:“你敢把姚武說的那些下流騷話對人家妹子講一遍,信不信謝隨能擱你腦袋瓜上再開一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