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大名依舊如雷貫耳，身在雄縣的平常深可以不知道皇帝，可以不知道太子。畢竟皇帝和太子離著自己太過遙遠，說他們微服私訪到了雄縣，總感覺有那么一絲不真實。</br> 可錦衣衛無孔不入，對于這些地方官員來說，就是一種噩夢了。</br> 錦衣衛的腰牌貨真價實，而且這東西防偽技術很高。這東西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比如說明代守衛銅腰牌，文字“凡守衛軍官懸帶此牌，無牌者依律論罪，借者及借與者同罪”。</br> 腰牌是重要的憑證，比如說守御巡銅令牌、贛夜巡銅令牌、明朝東中門魚符牌，明代東廠御馬銅證，文字為“飲放御河，不準來騎”等等。</br> 鑰匙腰牌為明朝官員出入宮廷隨身攜帶之憑證，且只可于宮中懸帶此牌，無此牌將依法論罪。</br> 駱養性給他看的，可是錦衣衛指揮使的腰牌。這也難怪，這一個普普通通的總旗，縣令見了也得抖三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老大的腰牌，平常深怎能不驚慌。</br> 這腰牌確信無疑是真的，而且也沒有人膽子大到假冒錦衣衛。大明歷史上，還沒有出現過敢假冒錦衣衛的例子來。</br> 平常深伏誅，這些縣衙的衙役們立刻就成了無頭蒼蠅。他們也無暇分辨真假，紛紛跟著跪在地上聽天由命。</br> 總得法不責眾吧，衙役們屬于從犯，屬于不知情者。首惡是他們的縣令大人，要抓就抓平常深。</br> 場面瞬間反轉，原本高高在上的平常深，如今淪為了階下囚。一個縣令，搖身一變成了罪犯。</br> 錦衣衛們過去，將平常深給抓了起來。</br> 朱慈烺走到惠安國面前，親自為他解下身上帶了十幾年的鐵鏈；“惠安國，你自由了。”</br> 然而，惠安國似乎依舊是無動于衷。他看了眼朱慈烺，然后說道：“你真的是太子殿下？”</br> 朱慈烺微微一笑：“如假包換。”</br> “那好，帶我去京城，面見當今天子。”惠安國說。</br> 朱慈烺一怔，轉頭看著自己的老爹：“本宮的父皇就在此地，你為何還要去京城？”</br> 惠安國冷笑一聲：“你們演的一場好戲，平縣令，為了套出我嘴里稅銀的下落。你可謂真是煞費苦心啊。把萬歲爺都搬出來了，不過你們想騙過老夫，那是休想！”</br> 朱慈烺也是大為疑惑，那指著那份血書：“這可是水南春的親筆所書，這總沒有假的吧。怎么，你你不連我們也不相信么。”</br> 惠安國冷笑一聲：“不是不相信你們，這這批稅銀關乎重大。我大明朝廷能不能平定流寇，能不能抵御建奴，這批稅銀都至關重要。遼東的軍餉，關內的軍隊，可都依次為重。有了稅銀，便可以打仗了。”</br> 惠安國被關進了雄縣的縣衙大牢十幾年，對于外面的事情幾乎是一無所知。他并不知道流寇已經被剿滅，不知道遼東建奴已經構不成太大的威脅。</br> 這血書是真的，確實是水南春的親筆。可稅銀實在是太過重大，惠安國輸不起。</br> 除非水南春親至，他或許還會相信。可僅憑一封血書，惠安國不敢冒險。</br> 盡管他的內心已經相信了八成，八成相信眼前的這個太子和皇帝是真的。可此事實在是太過離奇，九五之尊的皇帝，怎么可能會來到雄縣這種小地方。不管怎么說，這都說不通。</br> 若要證明真偽也不難，帶著自己去京城。只要到了京城，一切自然都真相大白。眼前的這父子二人是太子也好是皇帝也罷，到了京城終究會水落石出。</br> 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和盤托出。告訴朝廷那批稅銀的下落，那可是足足五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br> 一旁的旺財忍不住了：“我說老頭，誰敢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冒充當今萬歲爺和太子殿下。再者說了，這錦衣衛的駱大人，總也不能是假的吧。”</br> 惠安國極為執拗：“平縣令敢，他連朝廷命官都敢私自關押，還有什么事他干不出來的。不到京城，不在大殿面圣，恕臣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br> 惠安國說這番話的時候，是對崇禎皇帝說的。實際上，他已經是變相的承認了崇禎的身份。</br> 只是承認歸承認，想要我此時說出稅銀的下落，那是萬萬不可能。</br> 惠安國如此的小心謹慎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十幾年來他與平常深他們斗智斗勇，什么樣的招數沒見過。</br> 尤其是趙舉人那個無恥小人，此人陰險毒辣詭計多端。數次，差點使得惠安國中計。</br> 眼前的景象，雖然不管怎么看都像是真的。這種事怕是也造不出假來，還有這個嚇得丟了魂兒的平常深，若是做戲以他的智商怕是演不出來。</br> 真的也不行，一個守了十幾年的秘密，惠安國在見到了真正皇帝的那一刻，還是不敢冒險。</br> 如果不是崇禎親至，他或許已經動搖了。可皇帝都來了，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著詭異。</br> 朱慈烺是了解他的，當下也就并沒有再說什么：“駱養性，將這狗官押到縣衙大堂。此外，著人去將那個趙舉人給捉來。”</br> 駱養性點點頭：“是太子殿下，下官這就去。”</br> 雄縣的縣衙大堂，崇禎皇帝端坐朝堂。他的一旁是朱慈烺，暗衛孟樊超在下首相護，其他人等都站在下面。</br> 衙役們都被解除了職務，此時由錦衣衛接管了這里。這些錦衣衛們代替衙役，手里拿著殺威棒。</br> “威武~！”錦衣衛們以殺威棒杵地，敲的地面咚咚響。</br> 原本，這些都是平常深用來對付百姓的手段。他審案手段殘忍，往往等民冤來告狀的時候，他先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各打二十大板。然后，才會開始審案。</br> 而審案的過程也頗為離奇，據說有一次平常深審著審著，竟然在大堂上睡著了。他審的，是一樁民間偷牛案。</br> 原本只是一個簡單的案子，一個百姓用耕牛下田的時候，中午休息的當空，耕牛被一賊給惦記上了。</br> 好在農夫發現及時，將對方人贓并獲。就這么一個簡單的案子，在審案的時候平常深居然睡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