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爺只帶了四個人,竟然還是皇太子親至。李定國驚疑不定,早就聽說這個太子爺膽子大,可沒想到膽子竟然這么大。</br> 他不要命了么,若是此時將太子扣為人質,以此來要挾朝廷,那皇帝定然束手無策。而且十二團營投鼠忌器,到時候鹿死誰手就尚未可知了。</br> “可看得清楚,當真是當今太子?”李定國問道。</br> 身邊的一名流寇點點頭:“小人看的真切,確定是太子爺無疑。”</br> 這名流寇是官兵投降過去的,曾在東宮衛服役過,對朱慈烺自然是熟悉不過。眼前這到了城下之人,不是當今太子又是誰。</br> 李定國不由得暗暗欽佩,這朱慈烺的這份膽魄過人,非常人所能及。李定國本是光明磊落之人,不由得起了惺惺相惜之感:“來人,開城門!”</br> 三層翹角式箭樓,閣樓正中懸一橫匾,書“天下雄關”,頂樓正中的匾額題有“雄關天塹”。此關隘雄偉壯麗,城門打開,朱慈烺帶四騎進入。</br> 流寇們如臨大敵,早就聽說太子爺的赫赫威名。如今一見之下,無不詫異萬分。</br> 大多數流寇是目不識丁的,他們對于皇帝的想象,也僅限于戲劇。甚至于,許多人覺得京城的皇帝老兒,是個白胡子老頭。</br> 至于太子嘛,那更是五花八門的想象。有的人覺得太子就是封神演義里的哪吒,有的覺得太子就是關公廟里的關二爺長相。也有人覺得,太子爺就跟寺廟里的羅漢,城隍廟里的城隍神差不多樣子。</br> 誰知,映入眾人眼前的,是一個年紀輕輕長相俊美的少年郎。這個少年皮膚白嫩溫文爾雅,似是個富貴人家的讀書人。誰能想到,那個叱咤風云的皇太子,竟然是這幅模樣。</br> 李定國見到朱慈烺的時候,也是由不得一怔。他在心里想,這個太子好年輕,太年輕了。</br> 年輕終將取代衰老,年輕才有希望。年輕朝氣蓬勃,年輕充滿激情,勇往無前。</br> 李定國也讓朱慈烺有些意外,李定國長得并不出奇。就是一個看起來平平庸庸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可誰人知曉,此人在歷史上可是大明最后一個戰神。</br> 四目相對,二人相視一笑,然后一起拱手。</br> “太子殿下,久仰大名。”</br> “李將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br> “請!”</br> “請!”</br> 二人甚是客氣,李定國引著朱慈烺一行人,李巖和宋獻策不住地觀察四周情況。但見這個李定國當真是訓練有素,不同于之前他們見過的,那些散亂的流寇。李定國的軍中,軍事氛圍極其濃厚。</br> 將士們站的筆直挺拔,巡邏的士兵整齊劃一。城墻關隘防守的將士,也都按部就班。每個人各司其職,沒有絲毫的散亂。</br> 這樣的一支部隊,打起仗來的時候,效率是極高的。而且,看起來軍規森嚴。閑暇的士兵也不敢散亂,軍營中,更沒有吆五喝六的賭錢之聲。</br> 至少從氣勢上,李巖和宋獻策覺得,這個李定國不簡單。難怪太子爺對此人推崇備至,這次竟然孤身犯險,執意要到敵營招降。</br> 太子的到來,大出李定國的意料之外。他一方面派人火速通知張獻忠,一方面打開城門。恭迎太子入城。</br> 眾人落座,李定國推舉朱慈烺做了首席,自己在下首作陪。畢竟,來的人是身份尊貴的當朝太子。</br> 李定國一拱手:“太子爺孤身闖營,這份膽識令在下著實佩服。太子爺此行前來,想必是招降與我們吧。”</br> 朱慈烺微笑著點點頭:“李將軍果然厲害,本宮一來便知本宮的意圖。本宮也喜歡爽快人,既然李將軍問起,那就實話實說了。你們是反賊,是我大明人人得而誅之的逆賊。”</br> “你說什么,說誰是反賊呢!還不是因為這些鳥官府欺壓百姓,不給我們活路!”</br> “哼!你是太子又怎樣,再看口出狂言,小心俺將你的腦袋擰下來掛城門上示眾。”</br> “好大的膽子,竟然孤身送上門來。李將軍,讓屬下殺了細皮細肉的太子爺,給兄弟們助助興!”</br> 李定國的手下們,都是一些粗人。這些市井之人,都是被逼造反的。他們這些人,都是深受官府欺壓,平日很透了這個腐敗的朝廷。</br> 朱慈烺的不請自來,主動深入敵營,這些將領怎肯放過。依照他們的意思,直接把這太子一刀砍了,和官兵繼續開戰便是。</br> 招降?這些官府之人腐敗無能,就怕一旦招降后就兔死狗烹。北宋時期的水泊梁山,就是最好的例子。那個及時雨宋江,就是腦子發熱投降了朝廷么。結果呢,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好漢,最后都落得了什么下場呢。</br> 這種事,可是最正常不過了。要是朝廷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了。</br> 看著手下們對朱慈烺的污言穢語,李定國居然并沒有呵止。他倒想要看看,這個太子會如何應對。若是反唇相譏,則顯得這太子格局太小。若是沉默不語,則顯得下乘了。</br> 這考驗朱慈烺的臨機決斷,面對這些流寇的挑釁,朱慈烺仰天哈哈大笑。笑聲蓋過了眾人,這些將領們面面相覷,登時止住了罵聲。</br> 然后,朱慈烺看著李定國,一臉的鄙夷:“嘖嘖嘖,本宮適才還夸獎李將軍,不曾想這打臉這么快。李將軍不過爾爾,本宮是敵人,可也是大明正朔的太子,更是你們的客人!這個就是李將軍的待客之道么,看來是本宮高估了李將軍。”</br> 李定國聞言,不由得臉色一紅:“這個,你們都住口。太子殿下,我等閑云野鶴慣了,是不會接受朝廷招降的。”</br> 朱慈烺搖搖頭:“呵呵,李將軍啊李將軍,你們想一輩子做賊,一輩子當一個流寇么。”</br> 李定國“哼”了一聲:“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你們這朝政黑暗奸臣當道,我們深受大王厚恩,自會高舉義氣,挑了你們這黑暗的朝廷!”</br> 朱慈烺又是哈哈一笑:“而今我大明兵強馬壯,李將軍何來的底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