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崇禎皇帝對二人都是動輒訓斥,甚至于雷霆震怒。而這次,崇禎居然沒有生氣,只是讓二人就這么退下。</br> 這也就意味著,崇禎皇帝被說動了。作為朝中老臣,朱純臣最了解崇禎的性子了。</br> 二人一起磕頭:“萬歲爺三思,臣等告退!”</br> 朱純臣和張縉嚴退出了乾清宮,崇禎皇帝登時心煩意亂起來。他無心朝政,看著桌子上的奏疏,沒有絲毫的興趣。</br> 一旁的貼身太監王承恩欲言又止,半響,還是硬著頭皮說道:“皇爺,太子爺素來忠孝。奴婢斗膽說句公道話,太子爺絕不會背叛皇爺的。皇爺,當心別有用心之人,陷害太子爺。”</br> 崇禎冷冷的道:“宦官不得干政,王承恩,什么時候輪得到你說話了。此時朕自有計較,不必多言。”</br> 王承恩一驚,慌忙跪地:“老奴該死,皇爺饒命。”</br> 崇禎皇帝“哼”了一聲,臉色總算稍緩:“你起來吧,傳朕口諭,擺駕坤寧宮。”</br> 王承恩心驚膽戰,崇禎皇帝性格多變。看樣子,崇禎皇帝是在心中埋下了猜忌的種子,對太子爺的猜忌。</br> 這是個非常嚴重的事件,王承恩雖然想幫太子。他知道太子爺年輕,絕不會做出有違倫常之事。可是皇爺被成國公他們蒙了眼,太子爺的處境著實危險了。</br> 朱慈烺也知道,自己不趁機一鼓作氣滅掉張獻忠,將來必成大患。這些流寇,一旦給他們適合發展的土壤,就會迅速壯大難制。</br> 即便是撲滅了他們,大明王朝也會元氣大傷。如果沒有李自成,三到五年最多,大明就能解決糧食問題。</br> 可是現在呢,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起點。皇莊好不容易攢下點糧食,還沒等繼續普及。為了解決軍糧的問題,朱慈烺只能忍痛,讓劉來福將皇莊儲存的糧食拿出來供應軍隊。</br> 現在剿滅了李自成的勢力,士氣正盛的時候。正好一鼓作氣打進四川,滅掉張獻忠。這樣,就能徹底解決掉流寇的問題。</br> 大明只有經濟發展,才能換來和平穩定。這支搖搖欲墜的破船,已經風雨飄搖的航行了二百七十多年了。其內早已掏空,想充實起來必須改革。</br> 高產的糧食作物不能拯救大明王朝,但能填飽百姓的肚子。至少不像現在這樣,十二團營的將士們吃糠咽菜。百姓們連吃糠咽菜都是奢望,許多百姓依舊是食不果腹。</br> 朱慈烺見慣了太多的生死,見慣了太多的悲慘遭遇。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想路上那些嗷嗷待哺的嬰兒,不敢去想那些瘦骨如柴的難民,不敢去想路邊倒斃的皮包骨頭的死人。</br> 這些都是造孽啊,除了朝廷的腐敗還有天災人禍。百姓們苦難深重,大明王朝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br> 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服穿。這才是朱慈烺向往的生活,百姓們能夠富足的活下去,這最重要。</br> 這比什么都重要,朱慈烺想做的僅此而已。他不想一路上再見到這些苦難,也不想再見到這些死亡了。</br> 人命不如狗,在這個時代是真實的寫照。一開始,朱慈烺也會愛心泛濫。他會吩咐將士,將糧食分發給這些難民。</br> 可是,難民越來越多,如洪水般漫山遍野。朱慈烺就算是傾盡所有,也無法改變。于是,他就麻木了。</br> 這很折磨人,朱慈烺的內心就備受折磨。他總覺得,這都是自己的錯。他是大明王朝的皇太子,是他們老朱家造的孽。</br> 明末的人口出現斷崖式下跌,雖然沒有具體的官方數字。從明神宗后期開始,明朝的國勢便開始走上下坡路。此時,建州女真部首領努爾哈赤建立的后金迅速崛起,并日漸成為明朝在關外的心腹大患。</br> 為了征剿后金,明神宗向民間大征“遼餉”,結果非但沒能消滅努爾哈赤,反倒因為橫征暴斂,導致大批農民破產,由此為大規模的民變埋下伏筆。</br> 與此同時,后金對明朝的攻勢更加猛烈,甚至多次入關掃蕩、劫掠,給內地造成嚴重的破壞。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崇禎帝為了解決問題,只能在天災層出不窮的情況下,向民間大征“三餉”遼餉、練餉、剿餉,結果非但沒能解決問題,反而更加激化各種矛盾。</br> 再加上崇禎帝剛愎自用、多疑狂躁,導致局勢更加不可收拾。</br> 三月十九日,就在李自成抵達北京城下兩日后,兵部尚書張縉彥便獻城投降,使得京師就此陷落。當日,崇禎帝走投無路,在煤山自縊身亡。崇禎帝在殉國前,為防止后妃和公主們受辱,便逼迫張皇后、袁貴妃自縊,并親手砍殺幼女昭仁公主及數位妃嬪,砍傷長女坤興公主,場景令人慘不忍睹。</br> 這些,都是朱慈烺不想看到的。所以他要使出吃奶的力氣,去努力改變這個世界。</br> 眼看著他要做到了,他殺了朱慈烺,擊敗了黃臺吉。只剩下最后一個張獻忠,勝利近在咫尺。偏偏,朝廷的一紙調令讓他犯了難。</br> 平寇消耗的都是國力,不繼續鏟平張獻忠。他日再除掉張獻忠的話,朝廷又得付出巨大的代價。而這代價,消耗的是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br> 崇禎皇帝去了坤寧宮,周皇后心細如發,發現丈夫的臉色不對,不由得寬慰道:“萬歲,又在為朝政煩憂了吧。臣妾聽說慈烺立了好大的功,殺了為禍十余年的闖賊李自成。”</br> 坤興公主已經長大成人,有了少女的羞澀,她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摟著母親的脖子看著崇禎:“父皇,我哥哥真的好厲害。宮里的人都在議論他,我聽說,哥哥要進四川了,是么?”</br> 崇禎皇帝的臉色很難看,他本想到坤寧宮放松一下心情。聽到周皇后母女這么一說,張嘴閉嘴的都在夸贊朱慈烺。就連宮里的宮女太監也在處處議論,這本是一件好事。</br> 可是現在,崇禎皇帝的心態發生了變化,他站起身:“朕還有些公務需要處理,王承恩,回乾清宮。”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