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鴆止渴有時候未必是壞事,或者用兩害相權取其輕來形容更為確切一些。相比于四起的流寇,讓地方武裝軍隊擁兵自重或許也是其中的一種選擇。</br> 當然,這就需要你把握一個度。讓地方武裝做大又不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勢,首先中央集權必須足夠強大,這樣才能震懾住各地藩鎮。</br> 目前來看,大明朝廷還有這個能力。二十萬京軍雖不敢說戰斗力有多強悍,至少對于各地軍隊還是能夠起到節制作用的。再加上朱慈烺引以為傲的虎賁軍,還有不容小覷的東宮衛,都不是吃素的。</br> 就目前山西的形勢,朱慈烺決定實行募兵制。允許地方武裝自行募兵,允許各地將領軍政大權一把抓。雖然這樣做的后果是嚴重的,可至少能夠遏制住流寇的發展。</br> 朱慈烺看著這一眾官員:“本宮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炒雞蛋的辦法還是跳大神的辦法,只要你們能弄到錢弄到糧食弄到兵員,能夠你剿滅了流寇,本宮概不追究。”</br> 朱慈烺的這個辦法確實可行,可是,副作用巨大。</br> 督糧道藺剛中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太子殿下,臣有異議。”</br> 朱慈烺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駁回,有什么異議先剿滅了流寇再來跟本宮說。”</br> 好在,這個督糧道藺剛中也是個硬氣的,他帶著怒氣說道:“若是下面的將領魚肉百姓橫征暴斂怎么辦,殿下說不管我們用什么辦法,炒雞蛋的辦法還是跳大神的辦法。只要弄到錢弄到糧食和兵員概不追究,殿下您這樣做,會使得下面的將領四處胡作非為。他們會不惜一切的搶錢搶糧,此舉與流寇何異!”</br> 朱慈烺走到他的跟前,二人的距離幾乎是臉貼著臉。可是藺剛中并沒有絲毫畏懼的意思,他依舊目不轉睛的瞪著朱慈烺。</br> 朱慈烺倒也佩服此人的硬氣,可他還是冷冷的說道:“現在你跟本宮說這些,流寇打進來的時候,那就不叫搶錢搶糧,那叫屠殺。你想眼睜睜的看著城破之時,城中一片尸山血海么,你見過死人么。”</br> 藺剛中一怔,不太明白太子的話是什么意思,可是他還是點點頭:“我見過。”</br> “那你見過戰場上層層疊疊的死人么,本宮見過。你見過餓殍遍地赤地千里倒斃在路邊的一具具尸首么,本宮見過。你見過整村整村的百姓,老弱婦孺都被流寇殺的雞犬不留么,本宮見過。現在你跟本宮說什么與流寇何異,下面的將領魚肉百姓要你們干什么!你們山西布政司這么多官員,都是廢物么!”</br> 朱慈烺第一席話,懟的眾人啞口無言。藺剛中也不再爭執,他有些汗顏的低下了頭。</br> 副總兵應時盛也跟著說道:“太子殿下,若是臣的屬下有魚肉百姓的將領,那是臣等的失職。殿下放心,臣等定會剿平山西的流寇!”</br> 朱慈烺這才適度滿意的點點頭:“好,本宮等的就是你們這句話。一個月,本宮在山西最多一個月。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br> 一個月,已經是朱慈烺最大的能力了。這一個月的時間,李自成很可能已經攻占河南無數城池了。</br> 朱慈烺必須盡快,盡快解決掉山西流寇猖獗的問題。</br> 允許地方自募兵員,并且準許山西各地將領軍政一把抓。這樣,山西各地的地主鄉紳們,就倒了大霉了。</br> 絳縣歷史悠久,史稱古絳。春秋屬晉,漢屬絳縣,東漢屬絳邑縣。北魏太和十八年稱南絳縣,西魏大統五年改為絳縣,沿用至大明。</br> 該縣地形復雜,地勢東南高西北低,山區面積據半,丘陵占到三分之一,平川面積最小。</br> 在絳縣,有兩個地主大戶,一個是城南林家,還有城西方家。這兩個大家族,其實力巨大。家族中,也出了不少舉人進士。至于秀才,更是一抓一大把。</br> 林家的族長林明琛,斂財巨萬,家資殷實。方家的族長方文鏡,更是連知縣都不敢招惹。</br> 絳縣的知縣劉子聰新官上任,到任第一天就得先去拜訪方家,然后再是林家。到了方家,堂堂一個知縣,愣是在宅子外面等了足足小半個時辰。這個時候,方文鏡才指使下人,讓劉知縣府廳敘話。</br> 到了府廳,劉子聰還得恭恭敬敬的拜訪。而方文鏡則大搖大擺的坐在廳中,甚至都沒有起身迎接。</br> 到了林家的情況也差不多,這些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把一個知縣放在眼里。而知縣要想呆在任上,更是不敢得罪這些世家大族。</br> 一般,一個郡縣的知縣,都會雇傭一個師爺。而絳縣,則有兩個。</br> 一個是方家派來的師爺叫方同,一個是林家派來的師爺,叫林不由。</br> 按理說,師爺不屬于朝廷編制。而且師爺的俸祿,也是由知縣開支。說白了,師爺就是知縣雇傭的幕僚,負責給師爺發工資的。</br> 可是方家和林家根本就不用劉子聰出錢,他們兩大家族派到縣衙的師爺,薪酬有自己來出。</br> 然而,整個縣衙的政務工作,也是由方同和林不由說了算。反倒是知縣劉子聰,被徹底的架空。</br> 這種事,大明地方官場屢見不鮮。官場腐敗,買官賣官猖獗。而像是上任的知縣,被當地的大族給架空的事,也屬尋常。</br> 僅僅在山西,像是劉子聰這樣的例子,就有十幾起。這些世家大族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自然假借知縣之手,對當地的百姓橫征暴斂。</br> 當然,也不是林家和方家都是地主大戶。這兩個世家大族足有近萬人口,真正手里有錢的,也就幾十人。</br> 這些人,本族族民不但淪為其家丁,至于其外族的百姓,家里的田地基本都被吞并殆盡。這些失地農民,只能被迫成為兩大家族的佃戶。</br> 然而,隨著太子朱慈烺進駐山西,這一切便徹底的不一樣了。朱慈烺雷厲風行,允許地方對地主大戶開刀。</br> 于是,劉子聰再得到布政司的指示之后,終于翻身的機會來了。他先是替換了縣衙中的衙役,提拔了一批自己的死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