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民不足為懼,他們甚至于連奔跑的力氣都沒有。實際上,李自成也沒指望這些饑民幫多少忙。他只要給敵人制造人數(shù)眾多的假象,這就足夠了。</br> 而饑民們的武器,多以長矛為主。看起來倒是陣勢不小,黑壓壓的一大片。是以,當李自成的大軍抵達應(yīng)城城下之后。應(yīng)城的官兵們,登時慌了。</br> 此時的應(yīng)城,只有一兩千官兵。此外,就是那些前來避難的地主商賈們自發(fā)組織的家丁。合計,也不過四五千人。</br> 而城外,黑壓壓的一片,漫山遍野,足足數(shù)十萬人之多。這樣的隊伍,怎能不讓人驚恐害怕。</br> 應(yīng)城的縣令叫向茂,乃是天啟五年的舉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那里見過這樣的陣勢。自前任縣令被張獻忠殺死之后,此人便上任應(yīng)城。</br> 同時,調(diào)撥到應(yīng)城的守將李文聰,也是個草包。這倆貨感覺自己是一對難兄難弟,他們本來還指望著張獻忠敗走四川了,上任之后可以大撈特撈一把了。</br> 結(jié)果,不久后李自成在河南被官兵追著退到了湖廣。李自成到了湖廣之后就占據(jù)了德安府,這讓向茂和李文聰膽戰(zhàn)心驚,生怕有那么一天李自成回打到應(yīng)城。</br> 怕什么來什么,如今李自成還真就來了。二人一齊登上城墻,看著城外密密麻麻的流寇之后,互相攙扶著癱軟在地。</br> “那、哪兒來的這么許多流寇。”知縣向茂面如土色,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br> “不、不知道哇,向大人,咱、咱們該怎么辦?”守將李文聰臉如死灰,戰(zhàn)戰(zhàn)兢兢。</br> 向茂氣不打一處來:“你是應(yīng)城守將,為何要來問本官。”</br> 李文聰也不甘示弱:“你是應(yīng)城父母官,當為表率。”</br> 表你妹的率,這當口了,倆人還在互相推諉,將責任推給對方。這不是二人聯(lián)手,一起撈錢的時候了。</br> 向茂終究是讀書人,他不想再和李文聰做無謂的爭辯。于是,試探著問道:“要不,咱們開城投降吧。”</br> 李文聰“嗯”了一聲:“好主意,咱們獻城投降,想來這闖賊不會為難你我吧。”</br> 打不過就投降,雖然自己以后就成了朝廷口中的逆賊,可至少,能保住一條小命吧。不然,等闖賊攻破城門,大家伙兒一個都別想活。</br> 話雖如此,向茂其實終究是不想投降的。身為一個知縣,他知道投降意味著什么。一旦投降流寇,自己就沒有了回頭路。而且,他們投降之后,絕不會受到李自成的重用,只能淪為階下囚。</br> 向茂本是試探著問一句,他期望能得到李文聰?shù)姆磳ΑV灰钗穆斚露Q心堅守城池,向茂是想著殊死一搏的。</br> 誰知,李文聰堂堂一個武將,比自己更慫包。他早就在想著投降,向茂一開口,他便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br> 向茂嘆了口氣,知道應(yīng)城是無論如何都守不住了。與其等闖賊打進來斬盡殺絕,倒不如開城投降,做個逆賊吧。</br> 就在這時,圍城的李自成手下,一員大將縱馬站出。他來到應(yīng)城城下,對著城墻高喊道:“應(yīng)城的官員聽著,我們闖王說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們打開城門,闖王有令,絕不會傷害你們性命。應(yīng)城的官員們聽著,我們闖王說了...”</br> 城下的流寇在宣揚著李自成的條件,城墻上的向茂和李文聰,二人互相對望一眼,均自喜道:“闖王說不殺咱們。”</br> 兩個怕死的膽小鬼一拍即合,李文聰急不可耐的:“那還等什么,咱們開了城門迎接闖王吧。”</br> 前一刻,二人還一口一個闖賊的叫著。現(xiàn)如今,搖身一變成了闖王了。</br> 其實,李自成從來沒想過應(yīng)城會主動投降。這些官兵不肯投降,那就強行攻城。李自成有把握,自己帶了這么多人,城墻上的明軍官兵已經(jīng)出現(xiàn)散亂狀態(tài),人人都大為驚恐。</br> 幾千人的守將,還是戰(zhàn)斗力低下的地方武裝官兵。面對數(shù)十萬流寇大軍的時候,個個都嚇的尿了。這種情況,李自成早已屢見不鮮。</br> 如果應(yīng)城強硬,實在攻之不下。那就繞開應(yīng)城,去下一站云夢縣。反正,他總能攻的下一座城池。</br> 每攻下一座城,李自成的勢力就會壯大一分。等攻下來的城池足夠多的時候,他的兵力也就更多。到那個時候,再反手回來對付當初攻不下的幾座城池,就顯得輕而易舉了。</br> 這些流寇,說白了就是大明王朝的毒瘤。不永久鏟除這些毒瘤,大明王朝永無寧日。</br> 此時的向茂和李文聰急不可耐,都想急著在李自成面前邀功。于是,二人爭先恐后的準備去開城門投降。</br> 這個時候,應(yīng)城的幾個富商地主們,聯(lián)名一起來到了城門口,阻攔著向茂和李文聰。</br> “向大人,李將軍,不能開城門,不能開城門啊!”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商焦急的喊著。</br> 另一個地主老財跟著痛心疾首:“是啊,萬萬不能開城門投降的啊。你們忘了,前任縣令是怎么死的么。”</br> 此言一出,向茂和李文聰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崇禎九年的時候,張獻忠也是兵臨城下。當時的縣令打不過,最后開城投降。</br> 結(jié)果,即便是投降了,張獻忠也把那個縣令開膛剖腹,將那縣令的心肝肺挖出來填上稻草,然后將死人掛在了城門口曝尸。</br> 張獻忠的目的也很簡單,殘忍的殺掉貪腐成性的官員,還有為富不仁的地主豪紳,以收取民心。</br> 而這些富商大賈地主老財們,之所以阻止向茂和李文聰投降。因為他們都知道,像是李自成這種流寇,進城之后專門對付的,就是他們這種人。</br> 打土豪,殺貪官,分田地分糧食。這是流寇們的生存之道,而一旦城破,最先倒霉的就是這幫人。不管你是不是投降的還是被攻破的,這些人最終下場都是家破人亡。</br> 李文聰卻被城外黑壓壓的流寇們嚇破了膽:“胡說,這闖王又不是那張獻忠。闖王歷來言出必踐,既然說是放過我等,自不會傷我們性命。廢話少說,快快打開城門!”</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