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說，駐守白銀城的是總兵宋獻策的時候，黃臺吉著實吃了一驚。</br> 這個仇人把自己坑的好慘，什么明軍要進攻盛京。明國太子真有那么厲害的話，不可能讓自己如此輕易的打進陜西的。或者說，陜西的百姓早就提前跑光了。</br> 可是沒有，自己一個多月的奔襲。從遼東繞道蒙古跑到這里來，結果呢，中了這個小小總兵的詭計。</br> 弦高犒師，歷經千年依舊屢試不爽。感覺受到羞辱的黃臺吉惱怒異常，他要復仇：“拿下白銀城，殺掉總兵者，賞金千兩！”</br> 然后，清軍就瘋了。</br> 一個小小總兵的人頭就價值千兩黃金，于是，蜂擁進攻開始。</br> 就連城墻堅固的錦州城他們都不放在眼里，區區的白銀城何足道哉。況且來的，還是清兵的主力。</br> 甚至于，黃臺吉都沒有讓蒙古軍先上。而是，直接動用的八旗主力。</br> 滿清與蒙古的聯合大軍，美其名曰聯合作戰。實則，遇到難看的骨頭，黃臺吉會先讓蒙古騎兵上。</br> 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阿布奈等人也知道。可那又能有什么辦法，誰讓自己技不如人。若是他們蒙古軍實力強悍，也不至于聽黃臺吉任意調遣了。</br> 可這次，黃臺吉兵臨白銀城下的時候，他沒有讓蒙古軍先上。而是，直接動用的八旗主力。</br> 小小的白銀城，不過是一些地方上的潰兵來駐守。對于黃臺吉來說，這些明軍根本就不堪一擊。至于城內的那位叫宋獻策的總兵，黃臺吉決定城破之后，拿他凌遲。</br> “殺！搶錢搶糧搶女人啊！”</br> 面對一群大老粗手下的時候，任何的口號都顯得蒼白無力。唯獨搶錢搶糧搶女人，七個粗俗淺顯的字眼，才能夠激起他們的欲望。</br> 清兵蜂擁而至，低矮的城墻擋不了多久。很快，清軍就能攻破城池。</br> 攻城的時候，清軍們發揮了超常的能力。白山黑水之間長大的滿人，戰斗力確實不容小覷。</br> 常年與遼東軍的對抗，使得他們深諳各種戰術。騎兵是明軍的噩夢，弓箭手是攻城閃電戰的神兵。</br> 清兵有著大量的弓箭手，他們在進攻城池的時候，幾乎是不間斷地往城墻上的明軍射擊。箭雨之密集，如蝗蟲般鋪天蓋地。</br> 這么說吧，如果有哪個膽大的明軍敢在城墻上探出身子，立刻就會被射成刺猬。</br> 白銀城內，更是落箭如雨。許多民居的屋檐上、院子里，如下冰雹一般，噼里啪啦的落著箭雨。</br> 此時無論是大明還是滿清，冶鐵能力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雖然在精鋼冶煉的方面，依舊是有所欠缺，可是冶鐵業畢竟已經得到了質的飛躍。</br> 羽箭最值錢的就是箭頭，但對于如今冶鐵業發達的滿清來說，這都不是事。所以，此次南下，黃臺吉的軍隊攜帶了大量的弓箭。甚至于，每匹馬的背上，都馱著數捆羽箭。</br> 相比之下，每年軍費的縮減，使得明軍這邊弓箭手顯得寒磣許多。還有就是，弓箭手都是得有相當的臂力，這一點馬背上的清兵更是占盡優勢。</br> 清兵開始攻城，宋獻策居然還在城內。這廝，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合格的將領。</br> 不過，隨著羽箭在頭頂紛飛，宋獻策也終于開始著急了。</br> “嚴姑娘，你帶著人趕緊把糧食入倉。記住，一切要看起來沒有動過痕跡的樣子。還有，馬廄里的草料也都準備好。”</br> 嚴憶霜點點頭：“好的宋大人，只是、我們的巴豆不太多了，就是不知道量夠不夠。”</br> 巴豆是一味藥性很強的瀉藥，《本草通玄》對于巴豆的強烈瀉下作用有此描述：“巴豆，有斬關奪門之功，氣血未衰，積邪堅固者，誠有神功，老羸衰弱之人，輕妄投之，禍不旋踵。”</br> 意思是巴豆乃神藥，身體強健的病人，寒積可用巴豆可以治療。要是不懂巴豆的爆炸脾氣，投給了體質虛弱的病人，那就為禍不淺。</br> 宋獻策從來不是個勇猛的戰將，他只是個軍師。戰場殺敵或許他不拿手，可是陰謀詭計則層出不窮。</br> 宋獻策也從來沒有想過，拿著白銀城的八千將士的性命做賭注。他的目的很簡單，不和黃臺吉硬拼。</br> 硬拼這八千人只有送死的份兒，宋獻策的目的，只不過就是阻擋住黃臺吉的攻勢。給百姓們的南遷爭取時間，只要明軍在蘭州城擋住黃臺吉的攻勢。等到援兵到來，那么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br> 戰場殺敵立功的事，不屬于自己。李巖有領兵之才，也有運籌帷幄之功。而宋獻策不一樣，他沒有戰場殺敵的能力，卻有著運籌帷幄的智慧。</br> 他知道白銀城守不住，守不住就不守。什么時候扛不住了，就帶著部下撤退，把一座空城留給黃臺吉。</br> 黃臺吉在外面吃了一個月的草，估計眼睛都快餓綠了。把白銀城留下來的一兩千石糧食，里面摻上巴豆粉。</br> 到時候清兵吃了這些糧食，連日的拉稀。這樣，就能阻擋他們繼續南侵的步伐。</br> 從景泰鎮撤退伊始，宋獻策就開始搜過各處藥方的瀉藥。不管是什么藥，只要是毒藥就給我打包帶走。</br> 退到白銀城的時候，宋獻策已經搜集了數百斤的巴豆。這些東西混進糧食里，夠黃臺吉喝一壺的了。</br> 除了糧食，還有就是軍馬的草料。黃臺吉最可怕之處，就是他的騎兵厲害。</br> 若是清兵的戰馬病了，那就是沒牙的老虎。是以，除了將糧倉的糧食摻加了巴豆外，宋獻策準備也在草料里混合上。</br> 可惜，嚴憶霜說巴豆不多了。量不夠的話，不知道能不能有效。</br> 宋獻策想了想：“那就把大黃、芒硝、西瓜霜、番瀉葉、火麻仁、郁李仁、胡麻仁、牽牛子、大戟、芫花之類的，反正咱們從藥鋪里搜刮來的那些瀉藥，全都摻進去。”</br> 嚴憶霜大喜：“好，屬下這就去辦。”</br> 宋獻策點點頭，轉頭就往城墻上奔去。四周箭如飛蝗，倒也兇險。</br> “宋大人。”嚴憶霜叫住他。</br> 宋獻策愕然回頭，只見嚴憶霜怔怔的看著自己：“小心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