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郎中從來都不是為了什么紅娘子,紅娘子在他眼里不過是個病人而已。他之所以隱瞞紅娘子的病情不報,怕的是李自成屠了羅山縣。</br> 因為之前李自成就曾放下狠話,羅山縣不留一只雞一只鵝。連雞鵝都不剩下了,百姓更自不必說。</br> 攻城受挫,李自成本是鼓舞士氣之言。意思是只要你們能攻下羅山縣,隨便你們怎么奸淫擄掠。</br> 可這話在秦郎中耳朵里聽來,則是五雷轟頂。當下,他不敢再把紅娘子的真實病情告訴李自成,這無形中,其實是幫了李巖。</br> 李巖心頭無限感激,可此時二人實在不宜多所交流,于是他長話短說:“秦郎中心懷大善,若你真顧念羅山縣的無辜百姓。就聽在下一言,你我對闖王演一出戲。”</br> 秦郎中一愣:“一出戲?”</br> 李巖想瞞過李自成,是絕無可能的一件事。可是如果他和秦郎中聯手,則大事可成。</br> 李自成營帳,劉宗敏站在一旁怒火萬丈:“闖王,別再猶豫了。這李巖就是來拖延時間,這廝就是朝廷鷹犬,帶我去砍了這廝。”</br> 李自成沒說話,在營帳內不斷的來回踱步。這些時日他一直在懷疑,只是心中猶豫,一直沒動手。</br> “不成,孤答應過他,給他五天時間。不管紅娘子傷勢好沒好,若是李巖想不出攻城的法子,孤便拿紅娘子開刀。”</br> “五天!哼,闖王你糊涂!”劉宗敏氣的直跺腳,可李自成似乎著了魔,他苦勸都無功。</br> “不成,萬一他李巖真是歸順與孤呢。此人雄才大略,乃是不得多得的良才,此事無需再議。”</br> 劉宗敏氣的握緊了拳頭:“這些時日我這右眼皮老是跳,恐有不祥之兆。闖王,兄弟們的話你都聽不進去,我也是無法。你說的,五天,我就等他五天時間。五天之后,李巖想不出攻城的法子,我親自砍了他。”</br> “報,報闖王。”一名軍士走進營帳,單膝跪地:“闖王,有人在營外看到李巖李公子與秦郎中說話。只是隔得遠了,小人們聽之不請。這李公子還對秦郎中施禮,好像在求他什么。”</br> 李自成和劉宗敏相顧駭然,李巖去找了秦郎中?這么說,此人還真是心懷鬼胎。</br> “去把秦郎中給孤叫過來!”李自成冷冷的回道。</br> “報,秦郎中求見。”手下尚未出去,又有人來報。沒想到,這秦郎中竟然不請自來了。</br> 這倒是大出李自成和劉宗敏的意料之外,李自成擺擺手:“讓他進來。”</br> 秦郎中背著個藥箱,剛進營帳,劉宗敏便忍耐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說,李巖都跟你說了什么!”</br> 劉宗敏力大無窮,秦郎中落在他手里就跟老鷹捉小雞一樣,雙腳離地。可即便如此,秦郎中更沒有敢絲毫的掙扎,他知道劉宗敏的殘暴。</br> 還是李自成發話:“劉將軍,放開他。”</br> 劉宗敏這才把秦郎中放下,秦郎中不卑不亢,先是整了整衣襟,然后對著李自成施了一禮:“回闖王,小人有要事稟告闖王。”</br> 李自成倒是很客氣:“秦郎中莫要驚慌,劉將軍只是一時心急。有什么話,你跟孤說罷。”</br> “回稟闖王,李巖李公子此人恐有詐。”</br> 李自成和劉宗敏二人登時大為震驚,他們沒想到秦郎中竟然說出這番話來。本來他們正想派人去傳秦郎中,問問他李巖都找他說了些什么。</br> 沒想到,這還沒派人去,秦郎中倒是先來稟報了。</br> 李自成不由得大喜:“哦,快說與孤。”</br> 秦郎中這次將藥箱放在了地上,這才恭恭敬敬是施了一禮:“闖王,今日小人正在給將士治病。這李公子便找到了小人,小人不好推脫,便將其帶到了小人住處。誰知,這李公子一開口,便是要拉攏小人。說什么不管紅娘子傷勢如何,你都得告訴闖王紅娘子傷重難愈。”</br> 果然這李巖是詐降,一旁的劉宗敏聽得更是心頭火起:“然后呢?”</br> “然后這李公子又給了小人一粒藥丸,此藥丸若是服下,則人處于假死狀態。李公子想讓小人與他里應外合,以紅娘子假死為幌子,將紅娘子運出大營。還說什么,他在營外已經安排好了一支伏兵作為內應。事成之后,說是要賞小人一千兩銀子。”</br> 李巖此計歹毒,先讓紅娘子服下假死藥丸。紅娘子一死便沒了利用價值,到時候李巖和秦郎中再里應外合的把紅娘子的尸首運出營帳外。他在外面設置一支伏兵作為接應,成功逃出自己從掌控。</br> 想到這里,李自成也不由得暴怒不已:“李巖狡詐!哼哼,即便是紅娘子假死,他想這么輕易的騙過孤,是否過于天真。即便是她死了,孤也會親眼看著將她埋葬。李巖啊李巖,孤如此的信任與你,你竟然吃里扒外!”</br> 劉宗敏更是暴跳如雷,拔出佩劍怒喝:“闖王還等什么,讓我去砍了這廝。”</br> “站住,”李自成突然叫住他,此時的李自成眼神曖昧起來,當下冷笑道:“哼,既然李巖想來個假死之計,那孤便給他來個甕中捉鱉將計就計。此事切勿打草驚蛇,秦郎中孤問你,這紅娘子傷勢到底如何?”</br> 秦郎中嘆了口氣:“闖王,實不相瞞。這紅娘子身受重傷,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實屬僥幸。若不是小人針藥伺候著,她早就歸西了。她外傷其次,內傷才是根本。這個紅娘子五臟六腑都已重傷,短時間內,怕還真不能移動。”</br> 李自成沉吟了一下:“好,孤便再等上半月。孤就不相信,攻不下這羅山縣!”</br> 羅山縣城,朱慈烺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凌姑娘,你去把城中所有的水酒全部征繳上來。凡是民間敢私藏水酒的,嚴懲不貸。展云鵬,你帶人去砍一些竹子,再去找城中的一些篾匠。趙云,你去找一些油布還有泥瓦漆匠,越快越好。還有,在城中貼出告示,就說衙門大量收購芒硝與硫磺。凡提供芒硝與硫磺者,皆重賞!”</br> 沒有人知道太子殿下想要做什么,可一提起芒硝和硫磺,展云鵬等人就在猜測,或許太子殿下想動用火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