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會回來的。”小詩詩斬釘截鐵的說。</br> 村姑們沒有說什么，陸續的下了山。莊子上專門有個茶販子，他們收集莊子上百姓采集來的綠茶，用鐵鍋炒制后，再販賣到京城。</br> 炒茶是個技術活，莊主羅興恩就是把炒茶的老手。茶葉的質量、炒制的火候都非常重要。</br> 小詩詩提著她的挎籃，籃子里還有兩顆青棗。她狡猾的把那顆看起來更成熟顏色發紅的棗子塞進了嘴巴，嚓嚓的啃著。那枚略顯青澀，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好吃的棗子，是留給她家豬老大的。</br> “詩詩，小詩詩！”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朱慈烺來了。</br> 小詩詩驚喜的轉過頭，幾個村姑也呆住了。來的，這是什么人啊...</br> 朱慈烺一馬當先，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身后，車轔轔馬蕭蕭，三輛馬車車輪滾滾，沿著花家莊的山路緩緩行進。</br> 路實在是太窄，偶爾還得停下來，把前面的路坑填一下。十幾個打扮成隨從的護衛，在后面趕著馬車。</br> 孟樊超始終不疾不徐的跟在朱慈烺后面，刻意又似無意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旺財跟在孟樊超后面，催馬緊追。</br> “朱老大！”小詩詩滿臉堆笑，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br> 朱慈烺拍馬趕了過來，然后翻身下馬直接把馬韁繩一扔，走到小詩詩跟前：“詩詩，我來看你來了。”</br> “我、我哥哥呢？”小詩詩翹起腳尖，看了看朱慈烺身后的眾人。</br> 笑容在朱慈烺臉上凝結，小詩詩怔怔的看著他：“你說過的，你說過帶我哥哥回來的。”</br> 后面的村姑們臉色大變，她們很害怕，害怕眼前的這位朱老大給她們帶了不好的消息。</br> 每個人都知道沈朗戰死沙場，唯獨沈詩詩不知道。這是花家莊的大忌，就連村民們閑談的時候，都不敢多言此事。</br> 這源自于沈牧之對于花家莊的恩德，村民們質樸，都是懂得感恩的。沈牧之在花家莊教書授課，不收取分文。有的時候，還得倒貼筆墨紙硯。</br> 這些，都不足以讓全莊的村民對沈朗的事閉口不談。而是，沈詩詩本身就有嚴重的心疾，受不得刺激。</br> 若是她得知哥哥沈朗的戰死，一旦病發，后果不堪設想。</br> 一名村姑想上前，被另一個拽住了。這個時候越是解釋只能越描越黑，反而更容易引起小詩詩的懷疑。</br> 還好，朱慈烺只是笑笑：“咱們先回家，回家我再告訴你。”</br> “不，我現在就要知道，我哥哥為什么沒回來。”她的臉色有些煞白，眉頭緊鎖，似乎在承受著很大的痛苦。</br> 朱慈烺一驚，這才發現她捧著胸口，很不舒服的樣子。</br> 她有先心病，朱慈烺心頭一寒，已經明白了個大概。難怪村民們都想瞞著她，原來如此，就是怕她受不了這個打擊。</br> “好吧，既然你這么著急，本來我還想賣個關子的。實話告訴你吧，你哥哥高升了。”</br> 小詩詩一怔：“高升，高升是什么意思？”</br> “高升，就是你哥哥當官了。他現在不在京城了，被調去了遼東，當了大將軍。”</br> 小詩詩雖然年幼，卻不是那么好糊弄。她懷疑的看著朱慈烺，黑漆漆的眼珠滿是猜忌：“不對，即便是你說的高升了，我哥哥也該回來看看我們的，你騙人。”</br> “我沒有騙你啊，你看，”朱慈烺指著身后的三大輛馬車：“這就是你哥哥托人給你帶回來的禮物。當然，里面也有我送你的禮物。這當兵和做官可不一樣，遼東有戰事，你哥哥怎來得及回來。接到調令的那一刻，就得火速奔赴邊關，一刻都耽誤不得的。”</br> “真的？”小丫頭終于有了一絲絲的相信。</br> 朱慈烺鄭重的點點頭：“真的，騙你我是朱。”</br> “好吧，我權且相信你一次。你跟我回家，我要告訴我娘。”</br> 蒼白的臉色稍稍有了些血色，這讓朱慈烺暗自松了一口氣。前面的那些個村姑們，也都放松了下來。</br> 若此時小詩詩發病，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br> 上次她父親去世，沈詩詩差點去了鬼門關。郎中說，這病只能靜養，萬萬受不得半點刺激，否則后果實難預料。</br> 說著話的功夫，后面的馬車追了上來。幸虧朱慈烺早有所備，手下的這些人都是演技派。</br> “朱公子，沈朗將軍的家在何處，馬車上的這些貨物，小人還得盡快送到府上去。”一名隨從在得到朱慈烺的一個眼色之后，立刻意領神會。</br> “我、哥哥，真的做了將軍？”</br> “走走走，先回家，回家告訴你母親再說。”</br> 朱慈烺煞費心機當真是做足了文章，他能讓所有人相信，沈朗還活著，真的做了遼東的大將軍。</br> 且不說滿滿的三大馬車貨物，甚至于，朱慈烺都搞來了沈朗的任命書。這可是官方認證的，沈朗勇武果敢，升任遼東寧遠守備。</br> 明朝的守備只是一個“差遣官”，地位不高，位于總兵、副總兵、參將、游擊將軍之下，沒有具體品級。也就是說這只是一個臨時性派出的職位，它的具體品級要看這人實際的武官官職。</br> 但是，朱慈烺弄到的這個守備官職，是名副其實的。上面有官方文書還有蓋章印證，以至于花家莊的莊主羅興恩有一種錯覺，沈朗還活著，真的去遼東當了守備官。</br> 沈夫人卻知道，眼前的這位朱老大來歷非同凡響。他竟然能從朝廷弄來一份正式的任命文書，而且還不是偽造的。此人的能力，實在令人匪夷所思。</br> 朱慈烺拿著這份任命書：“詩詩姑娘，你可看清楚了。這個是朝廷頒發的任命書，你看，這上面的日期還是崇禎十四年春的呢。放心吧，你哥哥在遼東抵御建奴，只是公務在身無法回京來看你。你看，車上的這一車好東西，都是你哥哥送給的。”</br> 究竟是年幼單純，沈詩詩立刻就相信了。她開心的看著馬車上搬下來的，五花八門的禮物：“這、這都是哥哥的么。哪些，是你送的？”</br> 一個守備武將，是沒有這個能力送來這么多禮物的。朱慈烺只好笑笑：“這兩車，這兩車是我送給你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