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合理了,趙大頭這么一說,朱慈烺多少有些明白了。囤積居奇,這事放在周奎這個奸商身上一點兒也不為奇。</br> 周奎,吝嗇小氣視財如命的家伙。他想玻璃賣高價,寧肯囤積在自己手里也不肯降價。雖然賣出去的少,可是利潤高。</br> 這很像周奎干的事。</br> 朱慈烺愈發的憤怒了,囤積居奇的利潤高確實不假,可總體算起來收入是會減少的。首先玻璃這東西是極為暢銷甚至會脫銷的,只要你稍微下降一下價格,登時就會被哄搶一空的。</br> 這樣利潤少了些,可算總賬賺的更多。薄利多銷才是長久之計,況且眼下朝廷擱哪兒哪兒都用錢。周奎此時來了個落井下石,朱慈烺怎能不憤怒。</br> 崇禎皇帝一屁股的政務,西山玻璃廠的事他也無暇顧及。朱慈烺又常年不在京城,這西山玻璃廠就成了周奎說了算了。</br> 趙大頭想賣,周奎不讓賣。他其實比誰都委屈,眼看著造出這么好的玻璃卻被囤積起來。而玻璃廠的運轉已經快出現困難了,再不賣出去一匹,工匠們的工錢都發不出來了。</br> 偏偏周奎就是不急不慢不慌不忙,朱慈烺幾乎氣炸了肺。看來,不狠狠收拾收拾自己這個吝嗇鬼姥爺是不行的了。</br> 至于怎么收拾這個姥爺,朱慈烺有的是辦法。對付自己的親姥爺,朱慈烺是駕輕就熟的。</br> 坑他一筆,而且是狠狠的一大筆。讓周奎生無可戀,欲仙欲死那種...</br> 羊毛不能從一只身上薅這個道理朱慈烺也懂,可架不住別人都是頭上有犄角的羚羊,唯有周奎是一只綿羊。</br> 羚羊不好薅,它們會蹬腿也會用羊角頂人。</br> 綿羊就不一樣了,綿羊溫順,毛還多。遇到危險時不會主動攻擊,只會縮著脖子瑟瑟發抖。</br> 朱慈烺決定回頭找周奎這只老綿羊試試手藝,薅羊毛的手藝。</br> 現下最要緊的卻不是回京找親姥爺,而是,他得把西山的事先給處理了。</br> “趙大頭,本宮問你,現如今玻璃的市價幾何?”</br> 滿腹委屈的趙大頭回應:“太子殿下,國丈說,說是這玻璃三尺見方的,要三兩銀子。”</br> “三兩?”朱慈烺都被驚著了,這奸商,怎么不直接去搶。</br> 趙大頭哭喪著臉:“太子殿下,小人也說太貴了。三尺見方的玻璃哪有三兩銀子的道理,賣這么貴,珠寶翡翠也沒這么值錢啊。”</br> 大明朝末期已經通貨緊縮,三兩銀子是很值錢的。明朝法律規定將一個敵人斬首可以獲得三兩賞銀,到后期更是漲到五兩。</br> 也就是說,你在遼東看了一個清兵的腦袋,還買不了一塊兩平方的玻璃。這價格,周奎可以我搶了。</br> 國庫的稅收,也不過區區四百多萬兩。一塊沙子做成的玻璃,你就賣三兩銀子。這和從西洋的舶來品,幾乎是一樣的價格了。</br> 周奎做的,就是和西洋舶來品一樣的價格。貴,才能彰顯身份。貴,利潤才高。</br> 這是個守著燈芯都不肯閉眼的家伙,周奎的邏輯就是。玻璃賣的越貴,他囤的貨越值錢。三兩銀子,還是趙大頭他們跪地磕頭求來的。依周奎的意思,少于五兩銀子你也就看看。</br> “好了,本宮知道了。三兩銀子,這是明搶。京城那邊的經貨商們,他們怎么說?”</br> “經貨商們也有人囤貨,三兩銀子是從咱西山拿貨的價格。聽說,有人在京城已經賣到五兩銀子了。”</br> 朱慈烺嚇了一跳:“還真賣到五兩銀子了,混蛋東西!”</br> 趙大頭沒敢說話,不知道太子殿下罵的是那些囤貨的經銷商還是罵的國丈,那可是殿下的親姥爺。</br> “去,把你們這里手藝最好的工匠給我叫來。”朱慈烺說道。</br> 趙大頭沒敢再問,不多時,他便領過來兩名工匠。一老一少,他們是師徒一脈相承。</br> 任何一個技術工的行業,總有一些天賦異稟的翹楚在里面。這師徒倆,一老一少,就是手工玻璃廠里技術最好的。</br> 倆人很害怕,老實巴交的兩個工匠。在他們眼里,廠公趙大頭已經是個巨大的官了。朱慈烺可是東宮太子,他們見了都要腿打顫的。</br> “叫什么名字?”朱慈烺盡量顯得溫和一些。</br> 年長的師父跪在地上,兩只手揣進袖子里瑟瑟發抖:“回、回太子殿下的話,小、小人牛德春,這是我徒弟趙栓子。”</br> 師父依然這個德行了,徒弟愈發的害怕。他躲在師父的身后,跪在地上的他仿佛是風擺的荷葉。</br> 朱慈烺“嗯”了一聲:“起來吧,看賞。”</br> 然后孫旺財從懷里摸出兩錠銀子,跟了師徒二人。拿了賞錢,這師徒倆才稍稍鎮定了些。至少,他們知道太子殿下召見自己不是因為自己犯了罪。</br> “牛德春,你之前是做什么的。”</br> “回太子殿下的話,小人之前是琉璃廠的工匠。否則給宮里,做一些琉璃裝飾。”</br> 琉璃,最初制作琉璃的材料,是從青銅器鑄造時產生的副產品中獲得的,經過提煉加工然后制成琉璃。琉璃的顏色多種多樣,古人也叫它“五色石”。古時由于民間很難得到,所以當時人們把琉璃甚至看成比玉器還要珍貴。</br> 琉璃只能做一些小飾品之類的玩具,像是大的物品就很難做出來了。玻璃則不一樣,玻璃可以用他們制作琉璃的吹塑法,什么樣的工藝品都能給你做出來。</br> 讓石小凡吃驚的是,周奎不止是囤積了大量的玻璃。更多的,是倉庫中的那些玻璃工藝品。</br> 這些都是出自名匠之手,像是牛德春趙栓子這樣的人,他們做出來的玻璃工藝品都是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br> 這些東西就不僅僅是玻璃的價格了,周奎把它們當成價值連城的珠寶翡翠來賣。對于周奎來說,西山玻璃廠就是實現了沙子變黃金。</br> 想賣的便宜點?怎么可能。我就算捂在手里,也絕不賤賣。你愛買不買,我就這個價。</br> 朱慈烺要這些工匠卻不是為了讓他們做什么工藝品,他費了好大得勁。連比帶劃,最后搞到沒辦法,讓趙大頭弄來了紙和筆。才讓工匠牛德春明白,太子爺想做的是什么東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