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孫將軍。你覺得我父皇，他不是英主么？”朱慈烺問了一個足以致命的問題。</br> 崇禎多疑猜忌確實是他的性格缺陷，可既然要重新啟用孫傳庭，朱慈烺又不得不這么問。因為只有得到了孫傳庭的答案，才能消除崇禎皇帝對他的疑慮。不然，即便是孫傳庭披掛出征，也會被處處掣肘。</br> 而牢門外的崇禎皇帝，也想知道這個答案。他想知道，自己在孫傳庭眼里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皇帝。或者說，他想知道，自己在群臣眼里，到底是什么樣的皇帝。</br> 空氣突然安靜，孫傳庭也沒有想到，朱慈烺會問出這么一個問題。他一時有些躊躇難答，是以猶豫不決。</br> “怎么，你是怕，怕本宮告知我父皇么。”朱慈烺冷冷的道。</br> 誰知，孫傳庭搖了搖頭：“罪臣沒有什么好怕的，即便是萬歲爺在此，罪臣也是有什么話就說什么。”</br> “那本宮問你，你覺得我父皇是不是英主，你為何遲遲不答。難道說，你覺得我父皇是個昏君暴君不成。孫傳庭，你盡管放心大膽的說，本宮絕不會怪罪于你。”</br> 跟隨朱慈烺一起的孟樊超暗自捏了把汗，這皇太子怎么了，這是要把孫傳庭往死里逼啊。無論孫傳庭說什么，怕萬歲爺都不會放過他。</br> 若孫傳庭說崇禎是英主，可英主把自己關進了大牢，使得自己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孫傳庭這么說了，無異于有拍馬溜須或者言不由衷之嫌。崇禎只會更厭惡他，更別說重用與他了。</br> 若孫傳庭說崇禎是個昏君暴君，以崇禎皇帝的脾氣，不分分鐘弄死他就不是他崇禎了。所以，這個問題無論怎么回答，似乎都是一個送命題。</br> 空氣安靜的可怕，所有人都在替孫傳庭捏一把汗。包括朱慈烺自己，他也害怕，害怕孫傳庭的答案，還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br> 然后，孫傳庭跪下了。他對著紫禁城的方向跪下，然后磕了一個頭：“萬歲爺既不是明君也不是圣君。”</br> 完了，朱慈烺身邊的孟樊超心中咯噔一下。不是明君也不是圣君，那就是昏君暴君了。崇禎確實算不得什么明君，他只是有一些明君的潛質而已。性格的缺陷，使得崇禎有著自己的性格短板。</br> 就連牢門外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崇禎，也是在暗中悄悄捏起了拳頭。看來，崇禎要憤怒了，要暴走了。</br> 還好，接下來孫傳庭又道：“不過，萬歲爺也不是昏君，更不是暴君。”</br> 眾人表情錯愕，這算是什么話。萬歲爺不是明君圣君，也不是昏君暴君。難道說，他就是個碌碌無為的平庸之輩，身為一個皇帝，那也是昏君范疇啊。m.</br> 只有朱慈烺，在聽聞這番話的時候，表情略顯放松下來：“哦，那我父皇到底是個什么東...什么君。”</br> 朱慈烺本想脫口而出，我父皇是個什么東西。幸虧及時改口，不過，黑暗中的崇禎估計此時看向兒子已經是殺人的目光了。</br> 孫傳庭搖搖頭：“罪臣也不知道，罪臣只是、只是心疼萬歲爺。”</br> 心疼？...</br> 你自己都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里吃土了，還有心情心疼。再者說了，崇禎是個至尊無上的皇帝，他有什么值得你心疼的。</br> “萬歲爺一腔熱血，把畢生心血都傾注給了大明。然帶給萬歲爺的，只是失望。除了失望還是失望，罪臣時常在想，為什么上蒼對萬歲爺如此的狠絕。萬歲爺是想拯救大明，挽救朝綱的。可是，為什么，偏偏有這么多事與愿違，咱們大明，到底怎么了。”</br> 孫傳庭說的沒有錯，為什么上蒼對待崇禎會是這個樣子。歷朝歷代，都沒有似崇禎皇帝這么難的。自他登基以來，天災人禍就從來沒有斷絕過。天災，無異于就是造反賊寇發展的土壤。本來高迎祥被干掉了，李自成和張獻忠都曾經被打的滿地找牙。</br> 眼看著天下可平，賊寇不足為患，農民軍要被朝廷徹底撲滅了。可是，偏偏這個時候又會遇上個災荒，旱災水災蝗災病災，總有一樣，會使得那些百姓流離失所生存維艱。而這無異于，是為造反的流寇們提供了天大的條件。</br> 于是，李自成他們死灰復燃，如燎原星火瞬間席卷中原大地。這到底是為什么，是崇禎做錯了什么，還是百姓們做錯了什么。</br> 沒有人知道答案，孫傳庭很心痛。雖然深陷牢籠，可他依舊在為崇禎心痛。那紫禁城的皇帝，一夜之間白發染鬢。這、到底是因為什么，大明氣數已盡么。</br> 我朱慈烺不相信什么狗屁氣數，我命由我不由天。大明的命運亦是，我就是要與天斗，大明不會亡也不該亡。重活一世，這樣的悲劇絕對不能再發生。</br> 沉默，所有人都沉默。包括朱慈烺，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這一切都是為什么，為什么上天要這樣對待大明。</br> 猛然間，牢門外的崇禎皇帝站了起來。然后，他摘掉頭上的帽子。跪在地上的孫傳庭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萬、萬歲爺...”</br> 呼啦一聲，整個大牢跪滿了一片。獄卒們瑟瑟發抖，牢頭肝膽欲裂。誰能想到，這個來歷不明，被一群宮人簇擁著的人，竟然是當今萬歲爺。</br> 崇禎冷著臉，跟著走進牢內，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傳庭：“孫傳庭，你知道朕為什么要把你關進這天牢么。”</br> 孫傳庭伏地：“罪臣該死。”</br> “你一身的臭毛病，一身的傲氣。你想出污泥而不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塵不染的東西。朕煩你，朕甚至恨不得殺了你。可是，朕也知道，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將你關在這里，朕就是要殺殺你的銳氣。如今看來，你還是什么都沒變。朕用不著你來心疼，大明內憂外患也怨不得誰。朕會失望，卻不會絕望。只要朕還有一口氣，就會抗爭到底！”</br> 朱慈烺也是一驚，他居然也輕視了父親。沒想到崇禎皇帝內心，比自己想象中要堅強的多。沒錯，既然我們遇到了這樣的一個時代，就跟命運干到底。哪怕是是失敗，哪怕是我崇禎腦袋掛在了煤山的歪脖子樹上，朕一樣會抗爭到底。</br> 孫傳庭伏地，他也開始重新燃起斗志，對崇禎皇帝也開始充滿敬畏。這個皇帝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這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br> 崇禎皇帝背負雙手：“孫傳庭，聽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