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深受萬歲爺恩典，當真是可喜可賀啊。”</br> “周大人是老當益壯，老夫在這里先恭喜了。”</br> “六十大壽，我等怎么也得去，我看這周大人不止是老當益壯，簡直就是枯木開花。倒不如再娶上他幾房小妾，我看還能生幾個胖小子。”</br> 眾人哄堂大笑，周奎也是洋洋得意：“我說老張，你個老東西自個兒怕是春心蕩漾了吧。老夫我不過是過個生辰，承蒙萬歲爺眷顧。這一大把年紀了，再去禍害人家黃花大閨女，豈不罪過。”</br> “這怎么能是罪過，上個月翰林院李大人七十有三，聽說還剛納了自己是丫鬟做小妾。這自古風口多狂士，有些風花雪月也算小雅。大伙兒說，我這話對不對啊？”</br> “對對對，張大人說得對。”</br> “我看國丈大人亦是春心萌動了吧，改日下官給你尋個美人兒，你娶了得了。”</br> 周奎從來都不是什么好鳥，說實話他比這些狗官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如今的他風光再起，和這幫官員立刻勾搭成奸、沆瀣一氣起來。</br> 而這些官員們平日聚在一起，談論最多的，好像只有女人。</br> 至于國事，只有那些榆木腦袋不識變通的書呆子，自詡為清流之士的家伙們討論的。我們當官的目的，就是錢權財色。錢權財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需要暗地里操作。女人，成了這些個狗官們茶余飯后的談資。</br> 眾人七嘴八舌的嬉笑了一番，紛紛對著周奎抱拳散去。</br> 而周奎加倍得意了，他現在就如一只剛從洞里爬出來，舉著大鉗子耀武揚威橫著走的螃蟹。滿臉的喜悅寫在臉上，極其嘚瑟。</br> 周府登時熱鬧了起來，這些時日，府上眾人都在為國丈老爺的六十大壽做著準備。茍二哈做好了門窗，小心翼翼的找到六福：“這個六兄弟，您看這府上的活計都做完了，咱們的工錢該結了吧。”</br> 周奎吝嗇，府上的人也齁不是東西。說好的工錢日結，做到一半的時候，六福就開始給人拖欠了。</br> “哦，這事啊，你看啊二哈兄弟，這國丈老爺正為六十大壽準備。這府上有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吃的喝的都得招待不是。你這工錢得緩兩日，再緩兩日。”</br> 當真是欠錢的是大爺，要錢的是孫子。茍二哈加倍的恭順了：“這個六福兄弟啊，你看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人還等著這吃飯呢，工錢必須結清。”</br> 六福叉著腰，憤怒的看著他：“喲呵，你知道這是那兒么，國丈府！你一個小小的木匠，敢跟我這么說話。還必須結清，老子就是不給你結清，你能奈我何。你去順天府告我去啊，看看順天府為了幾兩散碎銀子管還是不管，這里是國丈府，他順天府尹見了我家老爺都得乖乖行禮。”</br> 這狗東西六福在狗仗人勢了，不管人家茍二哈憑手藝吃飯。你不給錢，人家也不懼你。當下他背起箱子，也跟著怒道：“你們國丈府仗勢欺人，這幾兩銀子我不要便是，不過日后國丈府再找小人，那就恕不奉陪了。”</br> 茍二哈是個名家，拆家的名家。這些木制的門窗，對于這些大戶人家來說都是需要保養的。而茍二哈在京城又是出名的好手藝，經過他保養的門窗，簡直和新的一模一樣。</br> 這國丈府得罪了他，之后府上在找他來做保養，他定然是不肯的了。</br> 這一下六福慌了神，慌忙上前攔住他：“我說二哈兄弟啊，你這人怎地這么不經逗呢。適才我不過是跟你說笑，我們國丈府家大業大，豈能缺了你這點工錢。國丈老爺早就吩咐了，不但把工錢給你結了，還有賞的。”</br> 茍二哈的眼睛立刻亮了：“賞，賞錢自是好說，只要把工錢結了，小人就感激不盡了。”</br> 這次六福很痛快的將工錢給茍二哈結清了，包括魚膠的費用，一共是一十七兩八錢銀子。茍二哈拿了銀子，歡天喜地的揣進了懷里。</br> 他剛要對六福施禮謝去，突然想到，這不對啊。不是說好了有賞錢的么，這給的只是工錢啊。</br> 看著愣在當地的二哈，六福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哦，二哈兄弟啊，忘了國丈還有賞錢的。”</br> 說著，六福也從袖子里摸出兩個銅板，塞進了茍二哈手里。</br> 狗二哈一愣，看著手心里的兩枚大錢出了神，兩個銅板，這也叫賞錢？</br> 一斤大米還得十文錢呢，這人打發叫花子都得給一個銅板。你個堂堂國丈府，居然賞了兩個銅板，這是侮辱人吧。</br> 看著茍二哈憤怒的表情，六福加倍尷尬：“有點少哈，我再、再給你三文。”</br> 一共五文錢的賞錢，六福卻心疼的齜牙咧嘴。看來吝嗇是會傳染的，周奎如此之摳，家仆自然而然就跟著吝嗇起來。</br> 茍二哈看著手里的五文錢，抓起六福的手掌，‘啪’的一聲，把錢還給了他：“多謝國丈爺的賞賜，小人無福消受，告辭！”</br> 說罷，茍二哈背著工具箱，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國丈之摳，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了。</br> 六福不以為惱反而竊喜，看著茍二哈遠去的背影，還不忘嚎一嗓子：“二哈，常來常往啊！”</br> 捏著手里的五個銅板，六福笑瞇瞇的走到了院子。此時周府的下人們一片忙碌，周奎的六十大壽馬上就要到了。京中會來不少的達官顯貴，宴會可是萬歲爺欽點的，一定要大操大辦。</br> 吝嗇和面子是兩回事，好歹自己是個堂堂國丈，吃的喝的不能怠慢了。否則，會被同僚恥笑。</br> 當次國難之際，不宜大操大辦，但肉魚還是不能少。府上大概準備了近百桌的宴會，一般這種宴會十八道菜。</br> 但周奎打著節儉的幌子，削減到了十二道。雞、魚、火肉、鹿腿、獅子頭、烤鴨等等都是一些尋常的菜，像是魚翅螃蟹羹、海帶豬肚絲羹、鮑魚燴珍珠菜、淡菜蝦子湯、燴熊掌、米糟猩唇、豬腦、假豹胎、蒸駝峰等等這些名貴菜品，周奎并沒有上。</br> 上的都是一些尋常中產家庭宴會的普通菜品，一來國難當頭確實不宜奢靡。二來最重要的就是省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