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到!”就在這個時候,宮外太監宣旨。</br> 即便是做了太上皇的崇禎,也得和周太后跟著起身一起迎接,朱慈烺也跟著起身。只見懿安皇后張嫣,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m.</br> 懿安皇后的尊號,實際上她的稱呼確實有些麻煩。按理說崇禎的妻子成了周太后,那么天啟皇帝朱由校和崇禎朱由檢是親兄弟。懿安皇后并不是朱慈烺的奶奶,不能稱之為皇祖母也不能稱之為太皇太后。</br> 朱慈烺之前稱呼懿安皇后為皇伯母,而今,則稱呼皇太伯母。稱呼雖然有些拗口,總算是合乎禮儀了。</br> 崇禎一脈的帝位,乃是人家張嫣送的。當初若不是懿安皇后張嫣主持大局,極力勸諫天啟皇帝傳位于朱由檢,如今那里還有崇禎皇帝的帝位。</br> 是以,崇禎皇帝和周太后,對這個懿安皇后張嫣都極為尊敬。朱慈烺對這個皇太伯母,也是非常敬重。</br> 懿安皇后張嫣一來,朱慈烺稍稍松了口氣。可是,懿安皇后一開口,朱慈烺頭又大了起來。</br> “慈烺,我聽說你把國丈關了大獄,可有此事。”張嫣一來,崇禎便讓出了座位。而張嫣也不客氣,直接就坐了上去。</br> 朱慈烺“嗯”了一聲,隨即施禮:“回皇太伯母的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國丈周奎貪贓枉法買官賣官,兒臣,只是依法辦案。”</br> 歷代皇帝都鼓吹自己是“上天派遣到人間,掌管天下的第一負責人,擁有絕對的權力”——這就是所謂的“君權神授”。</br> 天子的含義也由此而來,即:“上天之子”!</br>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表面上是在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br> 實際上,這不過是一種理想狀態而已。歷朝歷代,都沒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記載。試想一下,皇帝犯了法怎么可能會被定罪,畢竟皇帝是至高無上的所在。</br> 清《大紅袍》二九:“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汝既已獲罪,奉旨前來,尚敢如此矯強,我且打你一個藐法欺旨!”</br> 《繡戈袍全傳》二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據他狀詞,句句有理。又明是順天府尹大人劉俊長女出頭,寧不怕他說知父親,奏明圣上?</br> 這些只是書中戲曲的演義,實際上這句話的本意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也就是說,親王犯了法,也要和百姓同罪,這其中,并沒有包涵天子。</br> 朱慈烺這么說,意思就是表明一個態度。周奎雖然是自己的姥爺,一樣按照大明律法來處置。</br> 真要是按照大明律,周奎死定了,貪贓枉法涉案巨大,誅九族的罪名。周太后一聽,登時大驚失色的看向崇禎:“陛下您聽聽,這是說的什么話!”</br> 崇禎怒火沖天,可是他看了懿安皇后張嫣一眼,終究還是沒敢說出口。</br> 懿安皇后倒是冷著臉:“胡鬧!你是不是要說誅了國丈的九族。”</br> 朱慈烺一怔,隨即施禮道:“孩兒不敢,孩兒只是,依律辦事。若是國丈不予追究,那律法何在。”</br> 張嫣氣的“哼”了一聲,忙問道:“那么,你是想如何處置國丈。”</br> 朱慈烺沉吟不語,如何處置周奎,說實話他也沒想好。事情鬧到這樣的地步,已經是滿城風雨了。如何處置周奎,確實是個難題。</br> 無罪釋放?顯然是不可能,大明律法何在,天下人勢必非議。皇家顏面,也將淪為笑柄。甚至于史書中,也會留下難堪的一筆。</br> 家產籍沒?那周奎犯下的那些罪行呢,就這么算了么。</br> 殺頭?這倒是可以,只不過如何跟父母交代。尤其是生母周太后,那是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己如何面對她。</br> 一時間,朱慈烺也渾然沒了主意。他只是想過要辦周奎,即便是自己的親姥爺,朱慈烺也是六親不認。可是呢,朱慈烺從來都沒有想過,當把周奎緝拿歸案的時候,到底如何處置。</br> 這是個難題,朱慈烺現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不會這么做。至少不會如此的明火執仗,這等同于讓自己下不來臺了。</br> 看著朱慈烺沉默,崇禎皇帝也忍耐不住了:“朕讓你做了這個皇帝,本以為你已經成熟了,慈烺,你竟闖出這等大禍來。你可想過你的母后么,你這么做,這不是在逼你母后么。”</br> 朱慈烺噗通一聲跪下:“父皇,母后,孩兒知錯了。只是,只是事已至此,孩兒還是想、想秉公辦案。”</br> “你!”周太后氣的差點暈了過去。</br> 一旁的懿安皇后張嫣,臉色倒是好轉了許多:“哦,你倒是說說,如何的秉公辦案。”</br> 朱慈烺沉吟了一下:“孩兒之前有失計議,確實是沒有想這么多。孩兒在想,國丈犯案必然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孩兒想查抄周府家產,全部充公。至于孩兒的姥爺,念在其年老可免其死罪。充、充軍發配。”</br> 說這話的時候,朱慈烺不住的看著母親。周太后氣的渾身顫抖:“你姥爺一大把年紀,你竟將其充軍發配,這不等于折磨死他么,你干脆一刀殺了豈不痛快,連你母后也一道殺卻,好成你大義之名。”</br> “母后,你且聽孩兒解釋,充軍發配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為的,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至于如何發配,兒臣自不會委屈了姥爺。”</br> 懿安皇后聽完之后,這才勉強的點了點頭:“本宮聽出來這孩子的意思了,慈烺,你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好。這么做,也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我想問你的是,如果再來一次,這案子你會如何處置?”</br> 朱慈烺想了一下,然后說道:“兒臣不會宣之與眾,而是悄悄處置,直接讓尚膳監陳德貴暴斃。至于姥爺,姥爺則是捐出家產,幽禁府中。”</br> 懿安皇后張嫣轉頭看著一旁的崇禎:“這孩子還有救,知道該怎么做。只是事先性急了些,想是吃一塹長一智。經歷了這件事之后,他就知道怎么做了。事已至此,再追究亦是無用,就按慈烺的意思來辦吧,太上皇你以為呢。”</br> 崇禎慌忙起身施禮:“謹遵皇嫂懿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