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催、郭汜好不容易依靠賈詡的計策打退了西涼兵,青州黃巾又起戰亂,掠劫百姓。這兩人不想領兵離開長安,以免遠離了皇帝,天下諸侯都來攻打他們,或者搶了皇帝走,正犯愁間,朱y推舉曹操去退賊。
曹操在東郡得信出征。適逢兗州牧劉岱戰死,鮑信與州吏到東郡迎接曹操領兗州牧。曹操得兗州,進兵追擊青州黃巾直至濟北。入冬后,本就是貧民百姓因無法生存揭竿而起的青州黃巾嚴重缺糧,沒辦法再與曹操相抗衡,遂向曹操請降。曹操應允,得青州黃巾三十萬,并其軍屬約計百余萬人,從中選出精銳,合成一軍,稱為“青州兵”。
在冀州的荀得到消息后,笑著對唐賀說:“時機已到。”
手中只有武將,沒有文臣,曹操要治理一個州,就得自己上。也就是說,軍隊方面他要自己抓,州郡的吏治他也得管,所以他忙得分 身乏術。而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擅長內政、謀劃大局的荀上門去投曹操,才顯得格外珍貴。真會選時機!唐賀撇撇嘴。
她想到昨天人袁紹還鍥而不舍地派人上門來求他去當冀州別駕,荀根本不理會,直接叫下人去說他不在家,把人趕走。再看看他現在對曹操的態度。唐賀很惡劣地想象袁紹知道這事后,會有什么樣的精彩表情。
“收拾一下,我們這就出發去兗州。”荀起身準備去向祖父與父親道別。
唐賀怔了下,他不是才知道曹操的事?不等安排好了去么?
“這么急?”
“袁紹昨天才派人來,如果知道我要走……遲則生變。”他停下來看著唐賀,沒有說下文。袁紹不一定會留他。如果袁紹真的是禮賢下士,重視人才,有心起用他,早就自己上門來請了。何必三番五次地派門下的人來當說客?怕只怕他手下那些與自己相交的謀士們……大家相互認識,知根知底,有些事情不好說。
唐賀抬手揉揉額角:“你一走,想過友若兄長的處境嗎?”
“我不走,四哥的處境才比較難堪。”荀微微一笑,匆匆離開房間。他相信唐賀明白他的意思。
嘆了口氣,唐賀想那袁紹確實不太曉事。手中有荀諶、許攸、郭圖等人,都用不清楚,還要拿出“什么兄弟共主,一家榮耀”的理由來說服荀?如果荀真的去了,還不知道他那里會亂成什么樣呢。咳,別說荀根本沒想去,還在算計著要在未來幾年把袁紹給賣了。這要真去了,荀家一家子兄友弟恭的,這兩兄弟不會相爭,萬一兩兄弟齊心聯手,通力合作……
唐賀抖了下,不再想這個問題。她還是考慮一下,怎么離開冀州才是正經。她估計這次離開冀州,會跟逃亡差不多。那審配、逢紀之流,和文若的關系可不太好。當然,這筆賬還是要算到袁紹頭上,誰叫他自己手上一大堆的人才沒有物盡其用,這邊又想要招攬荀。審配、逢紀他們不像田豐、沮授,不是什么君子,也不是郭圖、辛毗、辛評,與文若有同鄉之誼,交情好,如果得到文若要走的消息,怕是會要求袁紹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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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地看著睡熟的兒子,唐賀心有不舍,捂住嘴,轉身離開房間。
荀站在門口沒有進去,見她出來,悄聲問道:“惲兒睡了嗎?”
“嗯。睡得正香。”唐賀輕輕點頭,“我們真的要趁夜走嗎?明天不行嗎?”
“四哥已經安排好了。”荀嘆了口氣,伸手摟過她,靠在她耳邊低聲道,“相信我,我們還會回到冀州。”
“……走吧。”唐賀推開他,快步先行。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帶兒子一起走。可是,她不能帶上兒子。這路上的危險不言而喻,她不敢讓兒子與他們一同冒險。
荀望著她的身影,長嘆一口氣,看了眼兒子的房間,閉上眼,轉身對著走廊盡頭的拐角彎下腰,鞠躬三次,方才邁步離開。
走廊盡頭的兩位長輩在暗中望著荀離開。
荀淑抬手拍拍兒子荀緄的肩膀:“晚了,回去歇著吧。”
“是,父親!”荀緄壓低聲回答,只是聲音中含著顫抖。
“唉……”荀淑搖了搖頭,他年事已高,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荀回到冀州的那一天。雖然最近跟著那個華佗神醫練習五禽戲,覺得身體大有改善,但這也無法保證他能……
荀緄聽到父親的嘆息,心下明白父親的想法。人老了,沒有什么雄心壯志。他不求兒子能位至公卿,光耀門楣,只求兒子能平安無事。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荀緄閉上眼。希望荀諶能瞞得住袁紹,讓荀順利離開冀州。
荀府門外停著一輛馬車,荀沒有上去,而是對車夫揮了揮手,走進漆黑的夜幕中。
車夫待看不見荀的身影后,駕車朝城門而去。
唐賀坐在馬車上,有些擔憂,掀開簾子,探出頭去,低聲道:“雨前,暗衛有跟著文若吧?”
“有的,請放心。再說,您不是讓龍井也跟著去了?”裝成車夫的雨前面無表情,但卻時刻注意著周圍的情況,“龍井的實力不弱,不會有事的。”
唐賀放下簾子坐回去,在離開冀州境內之前,她很難放心。而且她擔心的不止荀,還有兒子荀惲。荀怎么能確定袁紹礙于臉面不會動荀家呢?如果袁紹以荀家的人作人質怎么辦?
沒多久,馬車就到了城門口。雨前給出夜間通行的州府令牌,順利出了城門。他們在離城十里的地方等著荀。
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荀才出現在城外。
唐賀下車,看到是荀諶送荀來的,不禁有些驚訝。
“四哥,不用送了,回去吧。”
荀諶有些疲倦地說道:“我看你安全離開,才能放心。”
“四哥,天亮之后,他們就會知道我離開。你若在此,會被懷疑的。”
想了下,荀諶點頭:“你放心,我自有對策。”
荀抿了抿唇,躬身作揖到地:“祖父與父親拜托兄長了!”
荀諶扶住他,低聲道:“此屬份內之事,不需囑托。倒是你此去,你我兄弟二人各為其主,遲早會有一戰。屆時,為兄不會留情。”
“兄長說笑了!就算為了荀家,也請兄長狠下心來!”荀抬起頭看著兄長,神色嚴肅。
“嗯。”荀諶松開抓著荀的手,笑得有些勉強,“下午,我就會請示主公,派人追你。你速去!”
荀嘆了口氣:“另外,還請四哥將惲兒……”
“我會待他如閎兒一般。”
“多謝兄長!”聽到兒子的事,唐賀的反應比荀要快一些。
荀諶假作輕松地開玩笑道:“我也把文若托付給弟妹了!”
兩人送走了荀諶,唐賀這才奇怪地問荀:“為了避嫌友若兄長去請示袁紹派人追你,這是不是欲蓋彌彰?”
“不會,四哥要是一句話都不說,袁紹才會懷疑。”荀拍拍她的手,“走吧,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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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袁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荀諶伏在地上,重復道:“舍弟留書,前去投靠曹操。”
此時,袁紹的表情就如唐賀想象的一樣,很精彩。可惜,自從荀諶說出荀走了之后,在場的幾個謀士全都低下了頭,沒人看見袁紹臉上青白交錯不停變幻的表情。
田豐、沮授兩人是覺得可惜了。
其他人心里大都松了口氣,有荀在,他們這群人還有什么好爭的?不論名聲、能力,荀都比他們高出一截,袁紹一出手給的就是“治中從事”,比他們每一個人起始位置都要高得多。一來就要壓自己一頭,憑什么?
倒是許攸表情有些微妙。他與袁紹、曹操自幼認識,交情好,十分了解袁紹、曹操兩人的性格。袁紹比曹操強在出身,曹操比袁紹強在有頭腦,咳……不過,也正因此,他才選擇袁紹。那荀選擇曹操的理由就很值得推敲了。偷眼瞟向荀諶,許攸回想起荀的好處,本待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沒道理,自己去做這壞人得罪荀家的人,還是等審配、逢紀他們說話,讓他們去得罪荀諶好了。
果然,審配先開口了:“州牧大人,現在派人追回荀還來得及。”
袁紹陰沉著臉,瞥了眼頭抵著地面一直沒有抬起來的荀諶。荀諶昨夜在大營中值守,早上還在他跟前做事,過午了才回家,不知此事倒也正常。而且照著時間看,他是一知道這事就來稟報自己了,可見對自己是沒有私心的。這樣看,比起屢次請都不來的荀,荀諶倒是個忠心能用之人。只不過……
“請州牧大人不要遲疑!”逢紀趕緊接了句。
荀諶在心里暗暗把這兩人記上,口中卻誠懇地說道:“諶自請前去追回文若。”
袁紹聞言,臉色稍微緩和了些,摸了摸胡子,看向許攸見他正低頭研究自己手上的扳指,便移了視線看向郭圖:“公則,你怎么說?”
郭圖與荀交情過得去,但凡潁川來的人,都知道荀家兄弟之間的感情。他雖然對荀離開有些小想法,但不妨礙他做個隨水人情給荀諶。
“主公明鑒。兗州小郡爾,無甚物產,不比冀州物阜民豐。曹操本人無勢,兗州還是別人讓來的,新得青州兵,是由黃巾賊寇這般烏合之眾組成的。依我看,荀此去,不會有甚大所為!”郭圖拐著彎,拍了袁紹的馬屁。意思是說,你袁紹有權有勢,有地盤,何必跟什么都沒有的曹操搶人,自降身份。
袁紹一面覺得郭圖說的很有道理,一面又覺得不派人去追,似乎有些丟人。派人去追吧,要是人肯留下倒還好,不肯留下,難道殺了他不成?荀如今已是名滿天下,殺了他,于自己的名聲有很大的損傷,這樣一來,以后還有誰來投靠他?這么想著,袁紹很為難。
“主公速決!”逢紀、審配兩人催促道。
“你等且退,容我再想。”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起身退出。獨獨許攸留了下來。
袁紹見他沒走,便問道:“子遠,可是有話要說?”
許攸抬起頭,說道:“本初,可是懼了阿瞞?”
“笑話!”袁紹想也不想,立即反駁。
“那便好!”許攸微微一笑,“攸請主公重用荀諶,以此示天下人,公之大度。”
袁紹看著他良久,瞇起眼道:“在子遠之上亦可?”
“亦可。”許攸坦然地回答,“但如要荀諶盡心事主,荀不能死。”
袁紹思考了半晌。荀諶這個人很不錯,能力有,忠心也有。但荀是他的弟弟,這萬一以后……
“主公已失了荀,還要冷了荀諶的心么?”許攸此刻倒是真心為袁紹著想的。
“……你去傳令,讓辛評、辛毗兄弟前去追回荀。”袁紹猶豫很久,才做出了決定。這兩兄弟是文人,又與荀是同鄉,想來不會真的對荀怎么樣。
“主公英明!”許攸俯身一拜,出去傳令。
“仲治、佐治,主公命你二人前去追回荀。”
本以為沒自己什么事了,冷不防這差事砸在自己頭上,辛評兄弟倆覺得很倒霉。荀可不是荀家隨隨便便的族人,那是荀氏一族的族長。聽說,荀衍在潁川守住了荀家基業,目下潁川世家,荀氏一家獨大,誰敢去做壞人得罪荀家。他們的老家還在潁川陽瞿呢。
無可奈何的辛家兄弟領命而去,但都對此事不太上心。
還未走的荀諶聽了這個命令松了口氣,看向許攸,心知這其中必然是此人說了什么,感激地朝他一頷首,轉身離去。
許攸理所當然地收了他的感激,正要離開。眼角余光瞥見逢紀、審配兩人又進去了。知道他們進去是干什么,無非就是要勸袁紹殺了荀,許攸扯起嘴角,冷笑一聲。哼,誰補上治中的缺還不知道呢?這就急著出頭。
別看許攸在袁紹面前說得多冠冕堂皇,好像他從無私心一般。實際上,他比其他人都要了解袁紹。荀諶會得到重用,但絕不會超過了推薦他的自己。治中從事一職是他的了。
不管逢紀、審配怎么說,因為袁紹確實腦筋不太好使,又極看重自己的聲望,許攸、郭圖兩人在一旁瞎摻和,加上辛氏兄弟一點也不盡心地追捕。荀夫婦倆暗暗走了兩天,一個追兵沒見著,連唐賀事先著人準備的替身都沒用上。
唐賀有些不相信自己做了這么多準備都沒用上。于是,派人去查了具體情況。得知事情的經過結果后,她啼笑皆非地嘆了句:“袁紹果然不是成大事的人!”
荀接口道:“他若是能成大事,我就不走了。”
唐賀聽了,與他對視一眼,想起曹操那句有名的“豎子不足與謀!”,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