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權瞳孔縮起,盯著眼前這個人,他臉上有一股枯槁之色,一眼看出便是舊病纏身之人,想起皇上在朝堂說的話,他便是一陣心驚肉跳。</br> 但到底是在官場里混了十幾年的人,早練得喜怒哀樂不浮于表,“本官不知你在說什么,你缺銀子治病,與本官有什么關系?”</br> 那人冷笑了一聲,“裝糊涂是吧?你心里明白著呢,做過的事,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以前我沒說出來,是不想多事惹禍上身,但現在我已經土埋脖子的人,子女需要安置,老母需要奉養,有了銀子,我的病興許也有救,黃大人,休怪我把丑話說在前頭,你是金貴的瓷器,我是那不值錢的爛缸瓦,真要碰起來,是誰吃虧您自個掂量。”</br> 黃權依舊一臉的冷漠,“本官需要掂量什么?本官與你無冤無仇,你以遠房親戚之名前來我府中拜見,卻說這么一番云里霧里的話,叫本官好生費解。”</br> 那人哈哈大笑,“黃大人行事可真是小心啊,不必扯什么遠房親戚,我在道上混了這些年,知道規矩,我的目的是要銀子,自不會讓任何人尾隨跟著。”</br> “你叫什么名字?”</br> 那人頗為傲慢,“行不改姓坐不改名,陳大龍。”</br> 黃權慢慢地站起來,道:“你有疾在身,本官叫人奉茶。”</br> 那人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疲倦的眉目抬了抬,“多謝黃大人了。”</br> 黃權走了出去,招來心腹暗中吩咐,“你帶人出去瞧瞧四周,看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跟著,你認識京兆府的官差,看看來往的百姓,是否有他們裝扮成平民模樣,還有,再派人去調查一下他的身份,看到底是個什么來路,他叫陳大龍。”</br> 這大晚上的,很少有人行走,這時候出現在府門口的百姓都有可疑。</br> 他眼底一瞇,露出兇狠的光芒,“若核實身份沒有無誤,端一杯茶上來,里頭放點白物。”</br> 心腹領命,當即帶人出去。</br> 黃權瞇起眼睛,瞧著灼人的燈籠光芒,強壓著心頭的驚慌,皇上即將要提拔他,眼看前程無限,絕不能被毀掉。</br> 此案若不在朝堂上提起,他還沒這么擔心,但皇上已經關注到了,且當年這個案子是皇上偵辦的,如今案子重啟,皇上一定會盯得很緊。</br> 他一整發冠,又推門進去了。</br> 進去之后,也沒說其他,只是詢問陳大龍的病情,東拉西扯了一大堆,說好要上的茶,也沒有端上來。</br> 一直說到唇干舌燥,門外才響起了敲門聲,黃權道:“許是茶點來了。”</br> 他起身過去開門,在陳大龍的盯視下走了出去。</br> 外頭,心腹端著茶湯稟報,“大人,調查過了,府外無可疑的人,也調查過這陳大龍的身份,早些年是個盜賊,進過大牢幾次,死不悔改,前兩年得了病,治了兩年都沒好轉,卑職打聽過,此人面相特征與陳大龍也對得上,是他沒有錯,且卑職也去過他的家中,家人說他一早出來,至今未回,他家中確實也是家徒四壁,窮困得很。”</br> 黃權一顆心落地,瞧著他的杯子,“里頭可放了白物?”</br> “放了,量足。”</br> 黃權眼底殺意頓生,“嗯,端進去讓他喝,若不喝便強行灌下。”</br> 心腹端著茶便進去,先是恭謹地放在茶幾上,對陳大龍說:“閣下,請先用茶。”</br> 陳大龍端起了茶,睨了黃權一眼,“黃大人,咱們東拉西扯了這么久,你還沒給一句實話,到底行不行啊。”</br> 黃權盯著他的手,就等著他喝下去了,但他只等著回話,杯子就湊到嘴邊也沒喝。</br> 黃權只得道:“本官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本官,拿了銀子之后,知道怎么做吧?。”</br> 陳大龍得意地笑了起來,“黃大人放心,我是個有道德的人,既是拿了銀子,就會聽你的話去做。”</br> 黃權盯著他,“你喝茶,本官叫人取銀兩。”</br> 陳大龍吹了吹茶沫子,卻沒有喝,慢慢地放下抬起頭看著黃權,意味深長地道:“這茶我就不喝了,黃大人還是快些去準備銀子吧。”</br> 黃權眼底兇狠起來,一揚手,“灌他喝下去。”</br> 當即幾個人涌入,三人摁住陳大龍,心腹端起茶便要捏住他的嘴巴灌進去。</br> 茶卻迅速被陳大龍奪下,也輕易掙脫了三人的鉗制,一躍而起,聲音顯得爽朗而清潤,“黃大人,京兆府的衙門,為你打開了,去吧!”</br> 黃大人心驚之下,便見鐵臂往他身前一探,頃刻便是身子凌空,那人一手端茶,一手提著他,便這么飛了出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