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仁謙找到韓霏的時候,她正在家里收拾出去旅游的東西,看到來人她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
將人請見來,韓霏倒了杯奇異果的果汁給他,然后繼續穿梭于各個房間,四處尋找她所需要的出行裝備。
陶仁謙以為韓霏不愿意再見到自己,可看到此時此刻兩人的情景,原本的忐忑和小心翼翼,無端又生出了些惱怒。
韓霏的態度在意料之中,卻是重遇這么久以來,頭一次讓陶仁謙覺得挫敗和心灰意冷。
陶仁謙在沙發上坐得心不在焉,他搓著手思量再三后還是開了口,“對不起,小霏,我…不該欺騙你。”
韓霏收拾東西的背影僵了僵,末了嘆了口氣道,“噢,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發生,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
韓霏越淡然,陶仁謙越煩躁,她不想聽,他就偏偏想說,“我和她在我來靖藍之前發生了爭執,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我和她在一起之后,我就知道我后悔了,她確實對我很好,也對我媽媽很好,可我很多時候都覺得很恍惚,我總會想起你,想起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日子。來到靖藍后,我松了口氣,真的,我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你,我知道這是我的機會,我以為你還會在原地等我,只是沒想到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們就已經形同陌路。”
言下之意好似在指責韓霏這么快就變心,她也懶得反駁,事實上她也以為自己非陶仁謙不嫁,可有時候愛情的發生總是這么不經意和莫名其妙,他愛上了阮禎所以拋棄她,她愛上了溫亦然所以走出了這段陰影,真要追究對錯,到底也是他理虧。
“當初阮禎不惜從我身邊搶走你,可見她是真的喜歡你,有什么事你們好好溝通,別動不動就吵架冷戰分手,感情是需要珍惜的,吵鬧只會消磨掉彼此的好感與激情,你們這樣隨便,倒顯得我當初受得委屈有些不值得啊。”
韓霏一席話讓陶仁謙白皙斯文的臉上閃過點點難堪與羞憤,也讓他瞬間清醒,是啊,當初可是他先背叛她,憑什么現在指責她的變心。可那晚在居酒屋所聽到看到的,終究是根刺扎進了心里,每每想起都覺得疼痛難耐,想要發泄。
氣氛出現短暫的冷凝,陶仁謙幾個呼吸之后,總算冷靜下來,今天是來道歉的,怎么又把兩人好不容易緩解的關系變得這么僵硬。如此想著,他便開始岔開話題,“你這是準備去哪?為了躲我嗎?”
“如果為了躲你,我一開始就不會讓你進來了。”韓霏莞爾,將旅行小樣撞進化妝包里,接著說到,“報了一個驢行團,打算出去玩幾天。”
“沖鋒衣,登山包,戶外鞋,這是打算進藏呢?”陶仁謙踱步走到韓霏身側,看著大桌上散落的一堆物件,邊看邊問,口吻帶著調侃。
買賣不成仁義在,韓霏也明白陶仁謙的心思,其實分手后真沒必要做仇人,到底彼此喜歡過,何必弄得那么難看。
不記得從哪里看來的,說分手后還能做朋友的,那是因為不相愛,她不想去追究這句話的真偽,只是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想通透后,韓霏沒像之前那樣抗拒陶仁謙,笑著說到,“沒這么夸張,就去鄰城,聽說那里有一片原始森林快要開發了,大家想趁著開發之前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挖到什么寶貝呢。”
陶仁謙雖然不贊成,卻也知道自己無力阻止,只能蹙著眉故意恫嚇,“你小心遇到野人。”
韓霏真心想講手里的襪子塞進對面人的嘴里,她含嬌帶嗔地啐了他一句,“去你的!本小姐運氣好得很,就算遇到野人,他看到我這么貌美如花,也肯定下不了手的!”
“恩,是挺如花的。”
反應過來陶仁謙一語雙關,韓霏有些哭笑不得,很少和他聊這么多,也不知是心境問題還是別的,總之還挺輕松。
她看向雖然不贊同自己,卻又認真幫自己收拾行李的人,正巧那人也抬起頭來,目光相遇,彼此相視一笑。
“陶仁謙,謝謝你!”
陶仁謙知道韓霏的意思,這一句話預示著彼此之間塵埃落定,從此他再也跨不過去。這么想著,心里還是酸澀萬分,為了緩解情緒,他撇開眼故意嫌棄起來,“真要謝謝我,就趕緊幫我把奇異果換掉,你難道不記得我最討厭的水果就是這個?”
“啊呀!抱歉,我真的忘了!”韓霏一拍腦門,立刻端著杯子閃進廚房,邊倒果汁邊問,“橙汁你喝不喝的?噢,還有咖啡和奶茶,要嗎?”
“給我一杯白開水就行了。”陶仁謙淡淡地笑,忽然想起當初在大學時,她每天都會給自己沖泡一杯紅茶送過來,遇到有人請客吃飯或者喝飲料,她總是一臉驕傲得說到,‘仁謙不愛喝飲料,他就愛喝我泡的紅茶!’
可如今,她卻忘得一干二凈,陶仁謙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眼底的落寞鋪天蓋地,只是韓霏再也看不到。
進原始森林的事韓霏沒敢告訴鐘云,她知道他肯定不會答應,所以謊稱去別的城市游玩,四五天就回來的。
坐了一天大巴車,韓霏和隊友們總算來到九辰山地界,山并不高卻勝在繁茂,郁郁蔥蔥,一眼望不到盡頭。山頂終年云霧繚繞,濕潤潮濕,加之多年來總是伴隨著各種各樣的傳聞,使得九辰山一直籠罩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一隊人先在附近尋了一家青年旅館,打算休整一晚后第二天進山,韓霏是借著這趟出行療傷,并沒打算交什么朋友,所以全程都是一副高貴冷艷的模樣,不主動不熱情,但還是有問必答,不至于冷場。
出來冒險的人背后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大家心照不宣,也沒有過多地要求大家像老朋友一般親密無間,事實上除了隊長和一、二副隊都是靖藍人,大部分驢友是來自各地,這也是第一次照面。
因為惦記著明天進山,大家很早就入睡。韓霏和四五個女孩睡大通鋪,熄燈之后沒有人講話,都各自拿著手機在玩。她睡在最里面,側過頭看向那一排熒熒之光,沒由來的覺得煩躁落寞。
一夜無眠,第二天清早大家都整裝待發。進山之前,韓霏終究掏出了手機,翻到聯系人,她將溫亦然設置成了第一個,摩挲了許久就在她下定決心撥出去時,陶仁謙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
“小霏,進山了嗎?”
“還沒。”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去的哪座山?別誤會,我也問問,你不想說沒關系。”
“九辰山。”
陶仁謙聽到電話那端有些嘈雜,還想再囑咐韓霏注意安全,就聽到她說了句,“不說了,要進山了,再見。”
電話掛斷,他心頭莫名一跳。
九辰山出事的新聞是在晚間新聞時播出來的,當時陶仁謙和阮禎正在吃飯,新聞里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段他都沒聽進去,突然九辰山三個字躍入耳中,他立刻扔了碗筷奔到電視機前。
出事時間是在兩個小時前,山里因為前陣子下過雨又終年陽光照射不到,所以里面的路非常不好走,韓霏一行人行進半山腰的時候,天空忽然又下起了小雨,這又加重了他們的困難。
隊長提議大家在腰際纏上繩索,一個套著一個這樣前進,越往里雨越下大,空氣潮濕又悶熱,人心也越來越浮躁,有些女孩子實在走不動就開始喊著要休息。
隊長和副隊知道馬上就有一場暴雨要來,此時他們早已經進入原始森林腹地,正式進退維谷的時候,他和副隊是不愿就此放棄的,事實上以前也遇過比這更惡劣的時候,看著大家有些虛脫的神情,他咬著牙喊到,“大家不要停,一鼓作氣往前走,很快就要到我們的營地了。”
進山之前,他曾和副隊探過這片森林,當時就被它吸引,所以才在驢友網上發布帖子,召集人馬進山探險。
大家一聽目的地就在不遠處,都鼓足干勁起來,道路越來越狹窄,曲曲折折,有時候還伴隨著一些深溝淺壑。天幕黑鴉,沒有人講話,都打著手電筒認真看著腳下的路。
“有人摔倒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緊接著就感覺到套在腰上的繩索一緊。三個隊長立刻緊張起來,要大家冷靜然后將摔倒的同伴扶起來,清點人數時,身后忽然又是一道驚呼,“有人不見了!”
這一聲讓整個隊伍都炸開了鍋,再沒有人安耐得住,女生紛紛喊著要回去,一時間大亂,差點害得整隊人都跌倒。
隊長率先冷靜下來,要一個副隊在這守著其余隊友,他則和另一個副隊往回找人。
空中想起一聲驚雷,白光劃破沉悶,暴雨將至。
“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先把人送出去,然后請求支援!”副隊在隊長耳邊喊,光憑他們兩人根本找不到人,又是下雨,痕跡早就被沖刷,他們心底最壞的結果就是,那個不見的人掉下了深溝!
溫亦然手機響起的時候,正和沈如欒一起在機場候機。
前段時間她去了一趟東市,回來后就找到自己,說她在東市有發現,是關于點點的。他本不欲理會,可也知道不管有沒有韓霏的事,他是時候面對這些過去,想著不過是去趟東市,正好把心里糾纏了十年的心結解開,這樣他也好堂堂正正,坦坦蕩蕩再去把韓霏搶回來!
于是應承了下來,由著沈如欒安排了一切。
候機室的廣播開始播報,去往東市的飛機即將起飛,請各位乘客開始登機。沈如欒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和溫亦然一同出行,她更多的將這趟行程當做她和溫亦然之間的旅行。
她拎著行李走在前面,一回頭卻發現溫亦然還停駐在原地盯著手機看,她帶著疑惑走過去,卻看到韓霏的名字格外刺眼。
溫亦然蹙眉瞪著手機上那名字,半天不肯接電話。這什么意思?前面才說互不相欠了,現在又打電話來撩撥自己嗎?
“亦然,要登機了。”不知道為何,沈如欒有一種預感,韓霏這通電話肯定不尋常,溫亦然若是接了,東市之行也就泡湯了。
溫亦然抿著唇沒說話,卻還是在在鈴聲的最后一刻總算接起了電話,他故意清了清嗓子,還想弄得深沉些,結果沒幾秒鐘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
沙沙的阻擾聲讓韓霏的聲音變得飄渺,時有時無,斷斷續續,卻只重復著幾個單薄的字句。
“溫亦然…救我…溫…亦然…救命…”
來不及深想,溫亦然舉著手機就往外沖,沈如欒臉色也是一變,提著東西一路追上去。
“亦然,溫亦然!發生什么事了?你去哪啊?馬上要登機了!”
“韓霏出事了。他媽的,我女人出事了!”溫亦然幾乎是用吼的,吼完就不再看沈如欒一眼,一個箭步沖出了候機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