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說自己有女朋友的，但他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這么說出口了。

　　對面的李瑋婷一臉震驚地看著他，嘴巴微張，沈時原以為她會憤怒，卻沒想到李瑋婷只是笑了一下，便說道：“其實我也猜到了，像沈先生這么優秀的人，怎么可能還是單身呢。”

　　沈先生？

　　糟糕，又想起奚漾這樣叫他了。明明是一樣的三個字，但是語調和語氣卻截然不同。

　　“對不起。”沈時只能這么說，但到底對不起什么，他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瑋婷深呼吸了一下，換成故作輕松的樣子，抬頭問道：“對方，你的女朋友，應該也是個很優秀的人吧？”

　　“啊——嗯。”他敷衍地回答道。

　　“如果是優秀的姑娘的話，還是趕快告訴你的母親比較好，免得……免得……”

　　免得又鬧出這樣的烏龍，多丟面子啊。

　　沈時皺了一下眉頭，頓時有些后悔，這謊話滾雪球下去的后果簡直不堪設想啊。

　　但現在，他卻只能說：“嗯，我會的。”

　　最后，他還是非常有紳士風度地幫李瑋婷叫了一輛出租車，并非常多余地囑咐了司機將她平安送到家。

　　第二天在咖啡屋里，當沈時把昨晚的奇遇記講給錢明澤的時候，錢明澤笑道前仰后合。

　　沈時喝了一口咖啡，往沙發背上一靠，無奈地嘆氣：“有那么好笑嘛？”

　　“這夠我笑一年的了，”錢明澤夸張地擦了擦眼淚，“不過你怎么想到跟她說你有女朋友的啊？你就不怕她告訴你媽？”

　　“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不過目前看來還是安全的。”沈時剛說完，他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是來自沈媽媽的短訊：你有女朋友了？

　　還不等沈時回復，沈媽媽的短訊轟炸就如期而至：

　　啥時候交的女朋友，怎么沒告訴媽媽？

　　那我還叫著王阿姨和婷婷和你吃飯，你這不是讓媽媽丟人嗎？

　　你女朋友是哪里人？多大年紀了？漂亮嗎？

　　果然還是他媽媽，風格永遠都不會改變。沈時嘆了口氣，輸入道：我開玩笑的。點擊發送之前伸手去拿起咖啡杯，才喝了一口，就看見沈媽媽又發過來：該不會是錢明澤吧？

　　沈時一口咖啡含在嘴里，差點兒被嗆到，結果對面的故事主人公錢明澤正好開了口：“怎么了？”沈時抬頭，錢明澤正挑著眉看他，那張臉過于俊俏，害得他最終還是被嗆到，咳嗽不止。

　　好兄弟錢明澤眼疾手快，拿著餐巾紙就開始幫他擦嘴。沈時嚇得直接推開錢明澤，連說不用。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沈時立刻刪掉了剛才的字，強調道：不是！

　　沈媽媽那邊又回復：那是誰？

　　沈時想了一下，腦海里開始浮現奚漾的臉。本地人，二十出頭，漂亮。他回復道。

　　他一邊打字還一邊打量著對面錢明澤，生怕對方看到一樣。

　　沈媽媽：照片！

　　錢明澤看沈時鬼鬼祟祟的，趁他意識不注意，直接抽走了他的手機。

　　“你干什么？”沈時大叫。

　　“本地人？二十出頭？漂亮？”錢明澤挑眉看著他，“不要告訴我，你是在說我們家的打工小妹？”

　　沈時一把奪回自己的手機，沒好氣地說道：“誰是你們家的了。”

　　錢明澤翻了個白眼：“嘖，哎，這么多年啥長進沒有，扯謊能力倒是變強了。”

　　沈時不理他，把手機安安穩穩放進自己的褲子口袋后，重新開始品咖啡，但是心里卻是亂如麻的狀態。沈時是個容易一根筋的人，這該死的個性大半遺傳自沈媽媽。所以一旦說了這樣的話，沈媽媽只會一直一直追問下去。

　　他上哪兒去搞奚漾的照片啊！

　　對面的錢明澤倒是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緊張。他拿著自己的手機，右手不斷滑動屏幕，像是在瀏覽相冊。

　　“啊，這腿，這屁股，這腰，這胸，這小臉蛋，配給我們家沈時真是可惜了。”錢明澤自言自語道。

　　“你在看什么？神神叨叨的。”沈時一不小心就被錢明澤這故意的不得了的語氣勾起了興趣。

　　錢明澤直接將自己的手機調了個個兒，熒幕對著沈時。沈時定睛看過去，屏幕上，奚漾穿著她總是穿的那件白色吊帶衫和牛仔熱褲，站在程記的過道里，手上端著盤子，手臂肌肉線條明顯。她的長發披肩，掃過嫩白的肩膀。她的雙腿修長，小腿肌肉的線條也讓人癡迷。

　　沈時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理智卻讓他質問道：“你這什么時候拍的？”

　　“上次去吃飯時候拍的，發現美女人人有責。”

　　錢明澤得意洋洋地說完，抬眼去看沈時，卻發現沈時一臉緊張，這下子錢明澤的心理反倒是異樣起來。認識沈時那么多年了，也沒見著他現在這個模樣過。

　　“臥槽，完蛋了！你居然動真格的了？”

　　“什么動真格的？”

　　“你真喜歡那個打工妹啊？”

　　沈時呼出一口氣，望著天空癱在沙發上，嘆道：“區區一個打工妹啊……”

　　錢明澤看著沈時的樣子，搖了搖頭。雖然對方只是個打工妹，但是打工妹能長成那個樣子，也是需要一定“實力”。于是他卷起袖子，想要親自教導一下沈時如何撩妹。

　　沒想到，那邊沈時卻忽然說道：“那個，把剛才那張照片轉發給我一下。”

　　***

　　關于如何撩妹這一點，沈時覺得他根本不需要學習。

　　就目前他和奚漾的發展來說，他一直都是處于被撩的。所以他們倆之間到底是個怎么樣的關系，他本人也不是很能分得清楚。

　　雖然去了她家三次了，但是應該發生的不應該發生的統統都沒有發生過。

　　他摸摸臉頰，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但奚漾的態度太可疑了，好像跟他很親密，卻又總是保持著距離。現在沈時甚至不能確定奚漾對待別的“客人”是不是也和對待他一樣。

　　又或許只是他想多了，他只不過是和那個什么“阿宇”一樣，是“認識的人”。

　　沈時此刻坐在程記里，用菜單擋住自己的臉，眼睛偷偷地就瞄向在對面過道給別桌點餐的奚漾。奚漾的余光也正好看向他，對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對吧，她在對我笑啊……”他自言自語一句，剛走過來的阿斌聽到后立刻停了下來，禮貌地問道：“先生需要點兒什么嘛？”

　　“額……”沈時慌忙地看了看菜單，隨手點了一道炒飯。

　　“好的，先生，請稍等。”

　　阿斌拿著單子去了廚房的傳菜口，阿麥師傅探出頭來的時候他抱怨了一句：“誒，那家伙怎么又來了？”

　　“哪個家伙？”阿麥師傅探出頭來。

　　阿斌用手指了指坐在5號桌的沈時，說：“那邊。”

　　阿麥師傅終于看到，問道：“那個？最近幾乎每天都來，怎么了？”

　　“嘖，真不知道是來吃飯，還是來看人。”阿斌咂了一下嘴。

　　“不管怎么樣不是都挺好嗎？于公，我們多一筆生意；于私，我們小奚漾這么漂亮，有人追很正常的。”

　　“可是……奚漾和他們那種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啊。他也許是玩玩而已，可是奚漾她……”

　　阿麥師傅看了看奚漾和沈時，又轉頭看了看深鎖眉頭的阿斌，笑了一下，道：“你要是想追人家就直接去，別在這兒磨磨唧唧的，是不是男人啊？”

　　“我……”阿斌有些急，話堵在嘴巴里，可卻捋不順，講不出。

　　他嘆了一口氣，看著奚漾忙完一桌便直接去了沈時那邊打招呼，臉上的笑一看就不是什么服務人員的專業笑容，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那種。

　　他不是慫，只是總覺奚漾和他有點兒不一樣，哪里不一樣他說不出來，但她總讓他感到畏懼。

　　奚漾結束點單，帶著笑容走了過來，順便把單子遞給了阿麥師傅，阿麥師傅接過單子就退回了廚房，前臺又留下阿斌和奚漾兩個人。

　　“阿斌哥，今晚生意不錯，我們倆有的忙了。”奚漾看上去心情不錯，就連聲音都在飄。

　　“嗯。”阿斌點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那個……奚漾……這周六……”

　　“這周六怎么了？”奚漾揉著肩膀問道。

　　“這周六你有沒有……”

　　可是阿斌話還沒講完，前臺就有客人進店，奚漾忙迎過去招呼，轉頭之前對阿斌說道：“阿斌哥不好意思，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情我們一會兒再說。”

　　進來的是一位女客人，奚漾把她帶到一處空位，遞給她菜單。

　　女客人打量了菜單一遍，很快就下了單。她身上穿著套裝，應該是白領加班到現在才下班。

　　女客人在原地等餐的時候開始了東張西望，幾秒后便看到了坐在一邊的沈時。

　　驚訝之余小聲喊道：“沈時？”

　　沈時應聲轉頭，看到女客人之后也有些尷尬。“李瑋婷？”

　　“好巧哦，在這里也能遇見你！”李瑋婷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興奮。

　　還有什么比在這樣一個殘破的茶餐廳里遇見自己的相親對象更窘迫的？

　　當然有！

　　比如，這位相親對象理所當然地問道：“怎么沒和女朋友一起吃飯，自己在這里？”

　　沈時機械化地轉頭，還好，奚漾正在遠處服務，完全沒有看到這邊。

　　但是李偉婷一直在身邊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樣，沈時裝作忽然有急事的樣子，用最快的速度沖到柜臺邊，說是要將堂食換成外帶。

　　沈時有些緊張，因為奚漾站在柜臺后面，手指在收銀機上戳戳弄弄。

　　她扯下收銀條遞給沈時之后忽然問道：“一份飯夠嗎？”

　　沈時抬頭，一臉不明所以。

　　奚漾卻忽然雙手撐著桌面瞅著他笑：“不是著急回家和女盆友吃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