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給宋疏影發(fā)來短信的,是一條陌生的號碼,只有五個字:“我是韓瑾瑜?!?br/>
宋疏影臉上沒有表情,將這個號碼存了起來,之前已經(jīng)存了五年的那個號碼。在剛開始,發(fā)了五年短信的那個號碼,就刪去了。
不過,就算是刪去了。也還記得那個號碼,每天一條短信,或者是兩三天一條短信,幾乎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慣。
只不過,這個手機卡,并不是在韓瑾瑜本人手里?;蛘哒f,從五年前,飛機失事的當天,就已經(jīng)不在他手里了。
五年前……
韓瑾瑜當天隨張老派的人一起上了飛機,在坐飛機之前,已經(jīng)有人過來將他的手機收走了,一直到了目的地下車,然后換了一個新的手機和手機卡。
負責這個事情的人是高雨,韓瑾瑜對于高雨一向都是十分信任,手機就算是在她手里也比較放心,韓瑾瑜找到高雨,是想要用手機給宋疏影發(fā)一條信息或者是打電話,畢竟是臨時決定離開的,并沒有事先告知宋疏影,他怕宋疏影會擔心。
但是,高雨并沒有交出來。池以住號。
韓瑾瑜皺了皺眉:“高雨。你是不是瞞著我什么?”
高雨臉色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現(xiàn)在韓瑾瑜并沒有上網(wǎng)看新聞,但是高雨清楚的很。
之前張老將高雨配給韓瑾瑜,一方面是協(xié)助韓瑾瑜,但是更重要的方面,是要韓瑾瑜身邊安插有一個完完全全屬于張老的人,而張老用來脅迫高雨的,就是高雨的母親和妹妹。
高雨和她的未婚夫分手的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怕組織這邊對未婚夫不利,才提出了分手。
現(xiàn)在,面對韓瑾瑜臉上寫滿的焦急。高雨心軟了,其實,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經(jīng)心軟了。
高雨問:“韓哥,我……你先看看新聞,我再把手機給你,但是。你要保證,絕對不能回復,我媽媽和妹妹都在張老那邊扣著,也不僅僅是因為我和我的家人的安全,還有……”
韓瑾瑜聽見高雨這樣說,便已經(jīng)可以猜到了。
果然,當看到新聞的時候,好像是一道驚電從頭頂劈過。
這樣的消息,要是宋疏影知道了……
要怎么能夠承受得???!
韓瑾瑜當時就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要向外沖,他要買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去,要和宋疏影吧一切都說清楚!
這一刻,韓瑾瑜敢肯定,他真的是被沖昏了頭腦,一邊高雨已經(jīng)死死地拖住了他的腿,“韓哥,你冷靜一點,如果不知道的話,那什么都還好辦,不會成為張老手中的螞蟻,但是,如果宋疏影真的了解了所有的情況,那……”
韓瑾瑜停下了腳步。
高雨說的沒錯。
這種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是……就認為他,死了。
也就再也不會有所牽連。
韓瑾瑜兩只手臂在身側垂落著,緊緊的握著拳。
高雨能看得出,現(xiàn)在的韓瑾瑜,內(nèi)心的情緒正在劇烈的波動著,就好像是一箱滿滿登登的炸藥,就缺一個導火索,就可以全然引燃。
因為一個宋疏影,真的可以成就了他,也可以徹底毀滅了他。
門外由遠而近,有腳步聲,兩人在聽見之后,高雨匆忙站起來,將耳邊散落的鬢發(fā)掛在而后,臉上已經(jīng)調(diào)整恢復了那種淡漠的表情。
門外來的人是張俊。
張俊敲了敲門,探過頭來:“韓哥,我需要找你談談在這里的一批貨?!?br/>
韓瑾瑜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嗯,好?!?br/>
韓瑾瑜和張俊曾經(jīng)制定的計劃里,并沒有在貴州的打算,所以,這一批貨,也完全都是張俊一個人負責的,現(xiàn)在告知韓瑾瑜,他也只是聽一聽,象征性的給意見。
自然,這個消息是秘密的,所以也就并沒有告訴韓瑾瑜具體的時間和地點,不過,打算在當?shù)匾粋€星期的話,那這批貨就一定會在這一個星期內(nèi)完成交接。
張俊這個人其實油鹽不進,不僅僅是因為張老給的足夠優(yōu)渥,這人的習慣出奇的好,不抽煙不喝酒不賭,所以,想要從黑吃黑的角度上根本就沒有辦法擺平他。
但是,只要是在組織里的男人,吃喝嫖賭這幾樣一個一個去試,總會有對上號的。
就比如說,張俊這個男人,喜歡嫖。
喜歡漂亮女人,喜歡身材豐滿的女人。
韓瑾瑜讓高雨去當?shù)氐囊箞?,找了幾個干凈的處,晚上吃飯的時候,在飯菜里下了一點催/情劑,然后再用上一點技巧去問,就講消息給套了出來,而且還給張俊留下了一個韓哥十分仗義的印象。
張俊摟著兩個美女進屋的時候,還特別問了韓瑾瑜:“韓哥,你真不來?”
韓瑾瑜搖了搖頭。
在一幫手下眼里,韓瑾瑜不是不近女色,要不然就是有隱疾,要不然就是同性戀,不過,韓瑾瑜身邊始終跟著的高雨,倒是將這種類型的流言蜚語擋了一些,不過,大多數(shù)人還是認為韓瑾瑜是有隱疾,因為曾經(jīng)在夜場的時候,有女人在韓瑾瑜身上,其余人看著都硬了,但是韓瑾瑜……卻好像是雕塑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當日,韓瑾瑜拿到具體的時間地點之后,就主動聯(lián)系了趙隊。
趙隊約韓瑾瑜是在當?shù)匾患沂制婆f的旅館內(nèi),進入之后,韓瑾瑜首先檢查了一下有沒有竊聽設備或者是針孔攝像頭。
他將地址和時間都告訴趙隊之后,說:“我現(xiàn)在要回去一趟,我必須去見一見宋疏影,我要把話說清楚。”
趙隊倒是沒有攔他,任由韓瑾瑜走到門口,才說:“你如果想讓她死的話,那你就回去?!?br/>
韓瑾瑜猛地停住了腳步。
趙隊將地址和日期記下來,點了打火機,將手中的紙片給燒掉,發(fā)出刺鼻的味道,手中紙條燃盡,趙隊沒有聽到開門聲,才說:“這是張老做的手腳,就是想要讓你斷的干凈,之前我就提出過,如果你想要徹底脫離的話,就必定是心里不能有太多的牽累,宋疏影的話……你能忘,就忘了吧?!?br/>
韓瑾瑜僵硬的身體,站在門口許久。
能忘得了么?
從宋疏影十三歲,到現(xiàn)在二十一歲,他看著她長大,成熟,她給了他第一次,他教給她體驗床事的美妙。
韓瑾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看著門板,趙烈都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就當趙烈以為韓瑾瑜就此暫時放下的時候,忽然嘭的一聲,趙烈看過去,韓瑾瑜的拳頭已經(jīng)砸在了面前的木門上,暗紅的血液,順著木刺的門板,蜿蜒地流淌下來。
韓瑾瑜說:“我要回去找她?!?br/>
趙烈站起身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將已經(jīng)打開的門用力的關上:“韓瑾瑜!你想清楚了,你現(xiàn)在回去,是在逞英雄,而是在把她推到絕路上你明白么?我希望你能坐下來好好想一想,而不是現(xiàn)在意氣用事!你想想你是為了什么加入我們的,你是為了什么要脫離張老的?你仔細想想!你不要半途而廢,那之前所做的事情就全都沒有了意義!”
韓瑾瑜沒有轉身,從后面看,可以看到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肩膀在劇烈的顫動著,門板上的血流下來,新鮮的血液覆蓋上舊的,已經(jīng)快要干涸的紅色就好像重新恢復生機了一般。
隔了許久,韓瑾瑜深深的閉上了眼睛,“我想好了?!?br/>
他轉過身來,能夠看到,手指關節(jié)上的血,依舊在一滴一滴向下低落,在木質(zhì)地板上,滴落下一大片的血跡。
他說:“趙哥,你能不能找人,幫我照顧她?!?br/>
趙隊點頭:“可以,你需要在固定時候知道她的情況么?恐怕……”
“不,你不需要告訴我,只要照顧好她,”韓瑾瑜看了一眼窗外,“我會主動去找她?!?br/>
……總有一天。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但是,在車上,韓瑾瑜還是哭了,趴在方向盤上,一雙幽邃的眼睛充滿了恨意,卻逐漸泛紅,紅了眼圈。
他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整個人都好像被禁錮著,無法掙脫。
韓瑾瑜曾經(jīng)答應過,給宋疏影最好的生活,就一定會。
褲子上低落下來幾滴眼淚,在布料上暈開一片水跡。
………………
來接宋疏影的并不是韓瑾瑜,而是高雨。
宋疏影也已經(jīng)習慣了高雨的一副千年不變的冰山臉,好像是故意端著的冰山美艷美人一樣。
不過,高雨倒是沒有說什么,直接開車把宋疏影送到了機場。
“已經(jīng)給你買了機票了,十點鐘的,到了B省省會,先在酒店住一夜,等到天亮了,再坐長途車回X縣?!?br/>
宋疏影勾著唇角冷笑了一下,轉身就走到路邊,招手叫了一輛空的計程車。
高雨下了車走過來,伸出手來攔住了宋疏影。
“韓哥交代我,你一定要回去,在這里太危險了,他是對你好,你還是離開這里,才不會讓他分心?!?br/>
宋疏影冷冷笑了一聲:“你以為他是在對我好,是么?”
高雨點頭:“他對你怎么樣,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br/>
宋疏影說:“并不是說他覺得對我好,就是對我好的,我現(xiàn)在有我自己的想法?!?br/>
說完,宋疏影就打開面前的計程車車門,想要進去,高雨又一次攔住了她。
宋疏影瞇了瞇眼睛,已經(jīng)顯得很不耐煩:“高雨,請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我現(xiàn)在就算是回去找韓瑾瑜,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或者是跟韓瑾瑜有關的事情,唯獨是跟你無關?!?br/>
高雨說:“我跟在韓哥身后這五年,他的努力他的痛苦他的忍辱負重我都能看的到,他現(xiàn)在回來了,你不應該用這種態(tài)度去對待他?!?br/>
“你這是在吟詩么?”宋疏影笑了笑,“我該如何去對待他,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
說完,宋疏影就要彎腰上車,身后的高雨說了一句話,將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韓哥之前的手機是在我手里的……從五年前空難之后?!?br/>
宋疏影猛地直起腰,轉過身看向高雨的目光里,滿滿的都是冰凌。
十分鐘后,在機場附近的一個快餐店內(nèi),宋疏影和高雨面對面坐著。
高雨問:“你要喝點什么?”
宋疏影抱著手臂,完全沒有要配合的意思,聲音冷冷:“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必要客套了,你想說什么直接說久可以,用不著在我這里拐彎抹角?!?br/>
高雨還是叫來服務生,點了兩份意面,因為開車不能喝酒,便要了兩杯果蔬汁。
宋疏影看著服務員將東西擺放在面前的桌上,說:“說實話,我覺得你還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生活助理,這種時候,你需要做的,就是直接把手機給我撂下,然后拍屁股走人,我都不會說半個字。”
高雨笑了笑:“宋疏影,我不是你?!?br/>
她說完,便從自己的包內(nèi),將一個裝在牛皮紙的信封內(nèi)的手機給拿了出來,放在桌面上,推過去給宋疏影。
“我覺得,現(xiàn)在對韓哥很不公平,所以,我選擇將當時的事情原封不動的告訴你,”高雨說,“當時是張老中間做了手腳,其實韓哥并沒有坐去云南的那一趟航班,而是去貴州,但是之后確實也是聽到了這個空難的消息,但是當時下飛機,張老便已經(jīng)讓所有人將通訊工具給收了起來,韓哥的手機也在我這里,之后張老讓把所有人的通訊工具都郵寄回去,我偽造了一份,然后把韓哥的手機給留了下來,因為之前我問過韓哥,他說那個手機……是你給買的?!?br/>
宋疏影低垂著眼瞼,雙手手指在交纏著,大波浪的頭發(fā)披散下來,陰影擋住半張面龐。
“這里面每天你發(fā)過來的短信,我都能看到,我知道你懷過孕,還流產(chǎn)了……之前我猶豫再三,但是沒有告訴他,當時在東南亞那邊,每天手槍匕首都不離手,每天能有三四個小時真正的睡眠就不錯了,恨不得睜著眼睛睡覺,所以我沒有告訴他……”
“是,他沒有手機了,就可以五年都不聯(lián)系我,一個電話沒有,一個短信沒有,就和在這個世界上真正消失了沒有兩樣……”
高雨打斷了宋疏影的話:“韓哥還試著用之前你給申請的一個qq號,但是他并不記得號碼,只記得密碼并沒有什么用……因為你的手機當時懷疑是被監(jiān)聽了,所以,沒有辦法……”
“我的手機被監(jiān)聽了,他就只能打我的電話么?其他人呢?哦,你肯定又該說了,其他人的手機也被監(jiān)聽了是吧?”
“韓哥是為了保證你們的安全,真的……很危險,宋疏影,因為你沒有經(jīng)歷過,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當時兇險到哪一種地步。”
宋疏影冷笑了一聲:“當然,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高雨,平心而論,如果是一個男人把你丟掉五年,你都心灰意冷的以為他死了,結果他卻又忽然回來了,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你能原諒他么?”
高雨說:“如果這人是韓哥,我能?!?br/>
宋疏影看了高雨三秒鐘,眼睛里有不一樣的神色。
她忽然笑了一聲,將桌面上裝著手機的牛皮紙信封給拿了起來,另外一只手抓起包,“這個男人確實是韓瑾瑜,不過,很不好意思,這個女人不是你?!?br/>
“再見。”
宋疏影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鞋跟敲擊在地面上發(fā)出極其清脆的聲音,整個人都好像是一株扎人的紅玫瑰,艷麗嫵媚的想邀人去采擷,卻很容易就被扎出血。
高雨看著宋疏影離開,有機玻璃的桌面上,倒映出她此刻有些蒼白的臉,手背上的青筋都可以輕易的看見。
不知道可以幫到多少……
其實,剛才她也是騙了宋疏影。
因為宋疏影做的那個假設根本就不可能成立,因為高雨在這五年都在韓瑾瑜身邊,了解實情,所以,她知道,放在她的身上,她知道,等五年就可以迎來回歸,那么五年等也就等了。
但是,如果不知道呢?
不得不說,宋疏影……真的和別人不一樣。
如果是她高雨,可以明明白白的說,等不了五年。
………………
一輛從機場駛出的出租車上,司機師傅看著在后座上坐著的女人,手里拿著一個信封拆開,里面卻掏出來一個手機。
信封里面裝手機?
新技能?
這倒是稀奇了。
宋疏影將手機拿出來,按了開機,里面的短信,有很多,她一條一條的都看完,她都不敢相信,原來每天一條,她發(fā)過這么多,竟然跟記日記似的。
韓瑾瑜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下了一個qq的軟件,當時宋疏影是用自己的手機給韓瑾瑜申請的賬號,最后也忘了給韓瑾瑜往他的手機上輸。
宋疏影將qq號輸入,輸入密碼,進入了韓瑾瑜的號。
他的qq號里,只有她一個好友,就算是現(xiàn)在看見了,宋疏影都覺得很可笑。
又呆又傻,連qq都不會用。
恐怕之前有教過他玩兒的游戲號也給忘了。
前面的司機師傅說:“小姐,到了。”
宋疏影隔著窗戶向外面看了一眼,已經(jīng)到了她之前入住過的酒店。
她付了錢,“謝謝。”
宋疏影拿身份證要了一張房卡,上了樓。
在電梯內(nèi)的時候,宋疏影將手機短信內(nèi),按下了“全部刪除”鍵,手機挑出來一個提醒消息:確定要全部刪除嗎?
宋疏影的手指在手機上晃了一下,在“是”和“否”上游移了一下,然后才按下了“是”。
隨著極為輕微的咔嚓一聲,所有的信息在幾秒鐘內(nèi)全部消失不見了。
信息都是有時效性的,之前沒有看到,那以后也就都不要看見了吧。
緊接著,宋疏影就用自己的手機,給之前韓瑾瑜給他發(fā)信息的那個號碼,回復了一條短信過去:“XX酒店,1201號房,我有東西給你?!?br/>
房卡拿在手里,在卡槽內(nèi)刷了一下,房門打開。
宋疏影將手里的包和手機都撂在床上,甩了腳上的高跟鞋,一邊脫衣服一邊向浴室內(nèi)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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