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李長山半天沒轉過彎來，腦子都有點蒙，這小子是個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李長山猛然醒悟到，秦風畢竟還年輕，三十多歲仍然是血氣方剛的年齡，有沖勁，自然也容易沖動，謙遜低調只是為了更好與人打交道，當他發現這一套用起來不夠靈光的時候，已經開始浮躁，沉不住氣了。
    李長山忍不住有點竊喜了，之前高看秦風一眼，是因為他年少老成，城府比他這只老狐貍還深。現在他終于裝不下去了，露出了年輕浮躁的通病。這樣的搭檔反而不可怕，倒有幾分可愛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樣子的，所以也無從判斷，你這是給我出難題啊。”李長山笑了笑說道。
    秦風苦笑，說道：“我剛畢業進入學校當老師，談對象的時候，的確是想有一番作為，所以收斂了鋒芒，行事處處低調。但正因為我行事低調，別人又認為我沒有后臺，所以處處刁難我，空有一身本領，一腔抱負卻無從施展，在教師崗位上整整憋屈了四年才混個副教導主任。就是這么一個跑腿拎包的角色，我也沒干好，在學校里幾乎都混不下去了。”
    “不是吧，有這種事嗎。據我所知，你可是江北省的文科狀元，一所學校有這么一個人才，還不得當個寶，怎么會處處刁難你呢？嫉賢妒能不能到這個地步吧。”李長山故意這么說道，其實他何嘗不明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秦風道：“理論上是，可事實上不是。后來我想明白了，我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何必要裝腔作勢呢。低調做人沒有，但是要高調做事，讓所有人都看到，而且承認你做的事是對的，是給他們加分的，就算是他們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憋在肚子里，拿不到臺面上。”
    “這倒對，一個人太能干了未必是好事，干得好不如說得好啊。”李長山苦笑道，他也體會過這種滋味，所以這些年才壓抑著自己，盡量少說話，當然，事情也不做，就這么混日子，誰也說不著自己什么。
    秦風又點燃一根煙，抽了幾口，說道：“我們很多理論是對的，但是在實踐中卻需要靈活運用，不能機械化照搬。在銀城我之所以能做成那些事，就是因為沒有壓抑自己的天性。我想做什么，只要對老百姓，對大家都是好事，那我就一條道跑到黑。無論別人怎么說，怎么看，只要結果是好的，所有人就都閉上嘴享受戰果，有好處誰不想要呢。”
    “沒錯，看來今天受了點委屈，你倒是成長了不少。”李長山忽然意識到，秦風也許是對的，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何必在乎別人的評價呢。想的越多，干的就越少，猶豫遲疑，累死三軍。
    秦風猛抽兩口煙，將煙頭掐滅，拍了拍李長山的肩膀，微笑道：“走吧，我們現在去見蘇區長，我也要見機行事，放大招了。我這個局長到光華分局來，估計沒幾個人喜歡，但是來都已經來了，就沒有縮回去的道理。你說呢？”
    “對，我支持你！已經成了既成事實，就沒有必要在乎別人怎么想了。”李長山說道。
    下了這個決心，秦風走路的姿勢都不一樣了，高昂著頭，像一只高傲的公雞一般走路甩著
    手，大步走在李長山前面。李長山不由自主就加快了步伐，跟在秦風后面像是一個小跟班。別人看著這一老一少這個樣子，都有點詫異，但李長山自己并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反而心安理得，本來就應該如此嘛。人家是高配局長，自己只是個搭檔，自然要給人家抬轎子。
    走到區長蘇玉亮辦公室門口，秦風連門都沒敲就直接走了進去，李長山緊隨其后跟著進去了。蘇玉亮的秘書在外間辦公室，看到一個穿著一級警督警服的年輕人闊步走進來，連門都不敲，有些惱火，但隨后看到跟在后面穿著二級警督制服的光華分局政委李長山，生生將一股火壓了下去。
    “李政委，你們找蘇區長匯報工作嗎？”秘書站起身問道。
    李長山點點頭說道：“是，這是我們新任的局長秦風同志，來之前我們和蘇區長通過電話的。”
    “哦，那請進吧。”秘書說道，忍不住上下打量秦風一眼，心想原來這家伙就是空降的那位光華分局局長，難怪這么牛氣，到區長辦公室居然不敲門，推開門就進來了，像是到了自己家后花園散步一樣。
    秦風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但也沒理他，他已經下定決心，高調做人，高調做事，既然在別人心目中自己已經是個關系戶，何必要遮遮掩掩呢，坦率點反而更容易贏得好感。
    秘書帶著秦風和李長山進了蘇玉亮辦公室，一進門秦風看到蘇玉亮正在跟一名穿著西裝的女干部在交談什么，直接就說道：“蘇區長你好，我是秦風，光華分局局長，今天第一天上任，來您這里報個到，認個門。”
    蘇玉亮的眼神里明顯劃過一絲不悅，這個人怎么這么囂張，進門看到自己在談工作，居然毫不猶豫就打斷了，這也太沒禮數了。可是猛然轉念一想，這孫子是霍老的外孫，霍家人一貫囂張，都是這個德行，也沒什么意外的。讓他們謙遜，那就是摁著牛頭強喝水。
    “秦局長，李政委，你們先坐一下，我先跟小馬談完工作。”蘇玉亮說道，倒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惱怒。
    秦風和李長山在沙發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從兜里摸出煙盒來，點燃一根煙自顧自地抽了起來，不時還觀察一下蘇玉亮的辦公室結構，實在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起來不成體統，連李長山都覺得他刻意如此有點過分了。
    “哎，秦局長，蘇區長辦公室這里是無煙辦公室，你注意點。”跟蘇玉亮談工作的那位女同志對秦風這么囂張，這么不把堂堂區長當回事有點不高興了，這也是對她的不尊重，所以她對秦風的第一印象十分惡劣，特別是他翹起二郎腿抽煙的樣子更加反感。
    秦風不以為然，彈了彈煙灰，輕描淡寫道：“是嗎，那不好意思了。我煙癮大，控制不住。你和蘇區長繼續談工作，我不打攪你們。”
    “你！”女同志快氣瘋了，這是什么人啊，太不可一世了，不就是個局長嘛，在區長面前牛逼啥。
    蘇玉亮見她要發作，連忙制止道：“小馬，那今天就談到這里，你先回去，把事情辦好了向我匯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