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蕭陌被流放的消息傳來,謝瑤華總算松了一口氣。
她與趙氏皆是一襲盛裝,徐氏的死在這個(gè)家一點(diǎn)波瀾都沒有掀起,老太太一向冷情,更沒有半點(diǎn)傷心,真正難過的唯有謝瓊?cè)A和謝玉了。
謝氏列位祖宗的牌位在上。
老太太點(diǎn)了三炷香,跪在祖宗的牌位前,緩緩說道:“第十二代子媳王氏在此上告諸位先祖在天之靈,第十三代子媳蕭氏無德善妒,已被休棄出門,妾趙氏溫婉賢淑可入住宗廟,為第十三代子媳。”
老太太說著將頭磕了下去。
一旁的族中長者已拿出族譜,準(zhǔn)備把蕭氏除名。
“第十三代子媳拜見謝氏諸位先祖!”趙氏拿了三炷香,跪在老太太身旁,只要她行完這跪拜之禮,便可寫上族譜,正式成為謝文安的正妻。
趙氏臉上滿是激動,握著香的手都有些顫抖。
她盼了多少年,如今終于盼到了這一日。
謝瑤華望著她淡淡一笑,從今日起她再不是上不了臺面的庶女了,而是定遠(yuǎn)侯府名正言順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嫡女。
趙氏說著緩緩將頭磕了下去。
再磕兩個(gè)頭,便行完跪拜之禮。
謝文安在一旁看著,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有誰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女子,嫁做他人為婦呢!
那個(gè)人還不是別人,而是他血脈相連的大哥。
那年大哥出征,母親讓他隨軍也好多長些見識。
就是那一年,大哥受了敵軍的伏擊,從山上滾落下去,被趙氏所救,趙氏雖出身山野鄉(xiāng)村,卻生的溫婉可人,仿佛春日的風(fēng)一樣暖暖的沁人心脾。
大哥昏迷數(shù)日,是他與趙氏一同照料的,大哥醒來后對趙氏一見傾心,卻不知他與趙氏早已互許終身。
趙氏父母貪圖富貴,執(zhí)意把趙氏許配給了大哥,哪怕只是做妾也毫不在乎。
大哥與趙氏洞房的那一晚,他一個(gè)人喝的酩酊大醉,默默流淚到天亮。
便是婚姻的桎梏也鎖不住兩顆相愛的心。
好在大哥常年戍守邊關(guān),他與趙氏明面上是叔嫂,私底下行的卻夫妻之事,連謝玉都是他所出。
這大概就是命運(yùn)弄人。
趙氏滿心激動,再度將頭磕了下去。
“且慢!”就在那時(shí)謝瑯華的聲音響起。
在方幻云的陪伴下,謝瑯華大步走了進(jìn)來。
一時(shí)之間,所有人皆抬頭朝她看去。
“你這個(gè)喪門星怎么來了?”老太太神色一冷,毫不留情的說道,臉上滿是毫無掩飾的厭惡。
謝瑤華一怔,看著謝瑯華不由得皺起眉頭,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趙氏一言不發(fā)的看著謝瑯華,神色漸冷。
謝文安眼波一沉,閃過凌厲的殺意。
謝瑯華眼含譏諷,一一掃過在場所有人,她勾唇一笑:“我怎么就不能來了?”
“這里不歡迎你,你已不是我謝家的子孫,來人啊!把她給我轟出去!”老太太一臉薄怒,厲聲說道,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克制的驚恐。
幾個(gè)粗使的婆子瞬間朝謝瑯華走去。
方幻云腳步一移擋在謝瑯華身前,冷冷的看著那幾個(gè)粗使的婆子,她眼光冷凌,一臉肅殺令得那幾個(gè)婆子再不敢上前。
謝瑯華眼神淡漠的從趙氏身上掃過,瞇著眼看著老太太說道:“你們怕是弄錯(cuò)一件事吧!謝長安當(dāng)日寫下休書不錯(cuò),且以妒婦之名,可我們卻并未受了這份休書,只要我母親不簽字,這份休書便無效,我母親如今還是謝長安的正室,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她字里行間滿是譏諷。
趙氏的臉?biāo)查g便綠了。
連老太太也是啞口無言,蕭氏并未在休書上簽字這是事實(shí)。
謝瑤華盈盈一笑,看著謝瑯華緩緩說道:“蕭氏沒有簽字又如何?她不過是人老珠黃想要賴著我們謝家不走,休書已寫且是父親的心愿,這可由不得她。”
謝瑤華說著,抬頭看向族中掌管族譜的長者,聲音一沉:“還不把蕭氏從族譜上除名,蕭成犯了欺君之罪,難不成要等著蕭家連累我們謝家不成?”
她一句話說進(jìn)很多人的心坎。
謝瑯華滿目森寒的看著謝瑤華,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說這是謝長安的心愿?”
從謝長安寫下斷絕關(guān)系的文書,謝瑯華便在不曾喚過他父親,都是直呼他的名諱。
“這是自然?”謝瑤華冷冷笑道,眼底迸裂出森寒刺骨的殺意。
謝瑯華一步一步朝謝瑤華走了過去,眾目睽睽之下,她揚(yáng)眉一笑:“不如請謝長安上來,若這真是謝長安的心愿,那么這封休書我們便受了,從此與謝家再無半分瓜葛如何?”
“逆女你怎能直呼你父親的名諱!”老太太不愿意了,她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全然忘了謝長安已寫下文書要與謝瑯華斷絕父女關(guān)系。
在她看來謝瑯華應(yīng)該楚楚可憐的回來求他們,而非這副張牙舞爪的摸樣。
“他既已寫下斷絕關(guān)系的文書,自然不在是我父親。”謝瑯華垂眸說道,沒有半點(diǎn)傷心。
“父親病重,怎能打擾他養(yǎng)病,這封休書是父親親自寫下的,自然是他的心愿。”謝瑤華面帶傷感,已然紅了眼眶,一副慈孝的摸樣,真真讓謝瑯華作嘔。
“當(dāng)日我親眼目睹大哥寫下休書,自然不會有錯(cuò)。”謝瑤華聲音一落,謝文安大步站了出來,他面無表情的看著謝瑯華說道:“你這莫要在胡攪蠻纏了。”
“既是長安親自寫下的,這份休書理應(yīng)有效!”族中長者撫摸著花白的胡子,冷眼看著謝瑯華說道。
“也罷!你們非要如此,我只能去告御狀了!”謝瑯華環(huán)視一圈,勾唇笑道。
這話若是放在從前,定然鎮(zhèn)不住他們的,可昨日之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所有人都知道是王家七郎救下謝瑯華,替她洗刷冤屈的,有王家七郎在,謝瑯華若是想面圣那是輕而易舉,這事若是鬧到御前,難免要惹出很多事非來。
謝瑯華提步就要離開。
“你到底想要如何?”老太太忍不住出聲問道,看著謝瑯華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一道道視線之中,謝瑯華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老太太淡淡一笑:“讓謝長安前來,他雖然病了,但好在還能眨眼不是?只要他眨眼表明執(zhí)意休棄母親,那么我便再無話可說。”
趙氏驟然抬頭朝謝文安看了一眼,眼底略過些許不安。
謝瑤華也皺起眉頭。
“去把長安抬過來!”老太太沉聲說道,唯有如此才能讓謝瑯華心服口服,不再徒惹是非。
“母親,大哥病重,還是不要擾了他靜養(yǎng)”謝文安幾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苦口婆心的說著。
“無妨,讓他們父女見上最后一面也好!”老太太主意已定,由不得旁人說不。
她既然已經(jīng)這樣說來,謝文安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趙氏眼中含著擔(dān)憂,不著痕跡的看了謝文安一眼,謝文安給了她一個(gè)安撫的眼神。
如今大哥只剩下一口氣,唯有眼睛還能稍稍動一下,就是把他抬上來,也鬧不出什么風(fēng)波來。
趙氏這才放下心來。
可謝瑤華總覺得此事不妥,謝瑯華態(tài)度越是堅(jiān)定,便越說明這其中有問題。
她視線從謝文安身上掃過。
謝文安出聲說道:“下人粗手笨腳的別在弄痛了大哥,我過去看看!”
謝瑯華看著他冷冷一笑:“方姑姑,你也跟過去看看,防著有些人殺人滅口。”
方幻云點(diǎn)頭跟著謝文安身后出了祠堂。
老太太對謝瑯華的態(tài)度很是不安,她一臉厭惡的看著她,冷冷說道:“能害他的只有你這個(gè)喪門星。”
謝瑯華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她,一字一沉的說道:“連陛下都承認(rèn)了我并非什么災(zāi)星,老太太還一口一個(gè)喪門星的叫著,莫不是在質(zhì)疑陛下。”
老太太面上一僵,死死地瞪了謝瑯華一眼,再不敢隨意開口。
“大哥!”謝文安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榻上的謝長安,見他依舊渾身無力的躺在榻上,唯有雙眼還能稍稍轉(zhuǎn)動,他心中一定,讓人把謝長安抬了出去。
謝長安死死地瞪著謝文安,雙目滿是血絲幾乎凸出來。
謝文安假惺惺的說道:“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會遍訪名醫(yī),把你醫(yī)好的。”
方幻云在一旁冷冷的看著,人面獸心衣冠禽獸非謝文安莫屬。
謝長安很快被抬了上來。
“長安!”老太太一見謝長安,忍不住紅了眼眶,再看謝瑯華眼中滿是刺骨的恨意。
若非她這個(gè)喪門星,謝家怎會落到今日這個(gè)地步。
謝長安誰都不看,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謝瑯華。
謝瑤華抬頭看了謝文安一眼,謝文安沖著她細(xì)不可見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瑤華這才安心。
謝瑯華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謝長安,一步一步朝他走了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她冷冷一笑,緩緩?fù)鲁鰩讉€(gè)字來:“他們今日要把趙氏扶了做正妻,我就問你休棄母親可是你的心愿?”
她面帶譏諷,看著謝長安的眼中沒有半點(diǎn)波瀾,好似看著的就只是個(gè)陌生人。
謝長安一動不動的躺在軟榻上。
“父親,那份休書若是你親筆書寫的你就眨一眨眼睛。”謝瑤華在一旁說道。
“不必了!”任誰也沒有想到,謝長安竟從軟榻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