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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很是痛快!很是痛快!

    若是有什么疑問,后面會有解釋的。莫急!
    另——今兒爽不爽?據說,明兒會更爽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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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來人!把典藥局的人,還有凡是能接觸到太孫妃湯藥的丫頭婆子,一并給本宮帶入源林堂問話——”
    沉默片刻,趙綿澤壓沉了嗓子。
    “東宮……典藥局?!?br/>     “哪里揀的藥?”
    趙綿澤臉色黑沉,眸里似有火苗躥動,樣子極是難看。
    “好大的膽子!”
    “皇太孫,依老臣所見,太孫妃之所以胎死腹中,一定是這幾日服用的保胎藥材,被人調換了,把山藥換成了天花粉?!?br/>     “你的意思是……?”
    林保績長嘆一聲,肯定地搖了搖頭,“回殿下,這個藥材看上去像山藥,其實它不是山藥,而且‘天花粉’啊,哦,對,就是七小姐先前用來給三小姐死胎引產的藥材。這個天花粉,有粉之名,無粉之實,切片與山藥極為相像,但功能卻大為迵異,山藥滋養,天花粉卻可令妊婦小產……”
    “林太醫,這不就是山藥?”
    趙綿澤看了她一眼,似也有這樣的疑問。
    “林太醫,你手里拿的,難道不是山藥?”
    夏初七截住他的話頭,微微一笑。
    他手上捻著一片切成薄片的中藥,在其余藥材的滲透上,已然辨不清原來的顏色??闪直?兞x正辭嚴,言之鑿鑿,咬牙切齒地道,“殿下,太孫妃這幾日胎不安,老臣開的保胎方子里,明明是山藥的……”
    林??兇篌@失色的說著,抬高了手臂。
    “老臣先頭特地去了一趟灶上,找丫頭拿到太孫妃這兩日服用的藥渣……仔細一看,老臣嚇壞了?;侍珜O,您看這個……”
    趙綿澤面色一涼,“然后呢?”
    “殿下,前一段時間,太孫妃胎象一直穩定,老臣也以為這胎無礙了,所以,這幾日雖有浮動,老臣也未在意??沙隽私袢罩?,四個月胎死腹中,老臣一直沒想明白,突然就生出疑惑來?!?br/>     林太醫叩了一個頭,顫抖著一雙老手,將一袋用紗布包緊的藥渣子放在了地上,解開上頭纏繞的細繩,攤了開來,又從里頭揀出一個藥片來,抽氣著大聲道。
    “此話何解?”
    趙綿澤一愕,臉色頓時沉如青鐵。
    “殿下,老臣有罪,老臣對不住你……老臣太過粗心,犯了失察之責,被人蒙蔽了都不知情……這才害得太孫妃胎死腹中……”
    林??円荒樆炭值靥痤^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他一眼也沒有看夏初七,自顧自哽咽幾聲,拿手擦了擦眼眶,說得聲淚俱下。
    “林太醫有話直說。”
    趙綿澤面色不悅,眉頭皺得更深。
    “皇太孫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可正在這時,那個消失了好一會兒的林太醫卻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人還沒有走到趙綿澤的跟前,膝蓋一軟,就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帶著顫聲大喊。
    夏初七莞爾一笑,意味不明地瞄他一眼,便要離開。
    “嗯,我等著你?!?br/>     “好,我讓何承安送你,等秋兒好些,我再來看你。”
    趙綿澤見她眉間眸底全是笑意,唇角的梨渦就像盛了兩汪美酒,心里一蕩,一時瞧得怔忡,也說服了自己,只要他加倍對她好,彌補她這些年的苦楚,她一定會重歸于他的懷抱。想開了,他溫柔一笑,視線凝在她的臉上,黑眸里縈繞著千絲萬縷的情意。
    嘴角牽開一抹燦爛的光芒,她似笑非笑,眼角斜斜飛他一眼,“我會與你好好算的,來日方長,我們有的是時間,你不必如此心急。”
    “回吧,三姐她該等不及了,至于我們兩個的賬……”
    在他幽怨般的聲音里,夏初七微微一怔,只覺眼前杏黃的衣袖一擺,他再次走近過來。而她,也是不著痕跡地又退了兩步,脊背狠狠抵在了宮墻,冷汗冒了上來,但她臉上的笑容,卻極妖,極邪。
    “以前是我對不住你,你不要再與我這樣生分了。這幾日陪著秋兒……其實我,我沒有一日不想你的……我很想過來瞧你,但若是我來了,你會更瞧不上我吧?”
    一種無窮無盡的占有欲漫上了他的心臟,揪起極是難受。想他貴為皇孫,從出生到如今,都是盛世繁華,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他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如今就連皇位、江山、整個天下都將會是他的。偏生他的面前,卻有了一個求而不得的痛苦。
    趙綿澤喉頭一緊,上頭一步,心徹底被吊了起來。
    “小七……”
    她笑得眉眼生花,似是玩笑,面上并無半點不悅。嬌小的影子,在屋檐下燈籠的光線斜映下,融入了院角那一株錯落的花枝里,憑添了幾分嫵媚與嬌軟……或說是神秘的容色。
    “做什么?皇太孫您剛抱過病人,又來抱我,我不習慣也……”
    趙綿澤眉頭一蹙,低低喊一聲,“小七?!币娝淮?,但也沒有退開,突地伸出雙臂便要去抱她,而她卻像見了鬼一般,“噔噔”后退了幾步才停下。
    “興許以前痛得太深,如今再痛也不覺得痛?!?br/>     “真的不痛?”他又問。
    輕輕地,她抬了抬手,無所謂的看了看,笑得一雙晶亮的眸子,在這一抹清涼的夜色下,愈發顯得灼灼其華,“命該如此,怪不得誰……而且,是我欠趙十九的,貢妃收拾我也是應當。”
    一念上腦,她深吸了一口氣,假裝吃醋生氣一般,冷笑著又轉過來看他,“你想太多了,您是皇太孫,你有你的行動自由,你喜歡在哪個女人那里過日子,更是無人敢來干涉。至于我么……”
    夏初七別開了頭,回避著他的目光,也回避著他的關心,本能地想要躲開了這種蹩腳的裝逼游戲……她不喜歡裝,裝得很累。可是,她又不得不裝。目前她還需要他,得罪不起。
    “不痛?!?br/>     “你的手還痛嗎?”
    趙綿澤略一遲疑,換了話題。
    “應該的?!毕某跗咂ばθ獠恍Γ澳悴槐嘏c我解釋,我倆的關系,還不到那份兒上。他才是你的妻子?!?br/>     “聽說你在柔儀殿出了事,我便該來看你的??汕飪核阋部匆娏?,她都這樣了,我是孩子的爹,不好丟下她不管?!?br/>     “小七,我……”趙綿澤低低嘆了一聲,瞄向她還纏了一圈紗布的手,眉頭蹙得死緊,就像有人在他的心上系了根一繩兒,在生生拉扯一般,說不上是痛,還是無奈。只是他知道,這種感覺,是他一直想要抗拒,想要表現得自然一點,也是不能的。
    “回吧,太孫妃等著你。她身子虛弱,需要你陪。”
    離開了夏問秋的耳目范圍,她的疏離冷漠比前幾日更甚。趙綿澤抿緊了唇,心里一窒,說不上來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喊了一聲“小七”,他伸手想要看一看她受傷的手,卻被她再一次躲了開。
    “皇太孫留步吧。”
    一直走到院門口,夏初七才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
    兩個人一前一后,誰都沒有說話。
    看到夏問秋瞬間變色的臉,夏初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率先走出了內堂。趙綿澤替夏問秋掖了掖被角,囑咐她好好休息,很快跟了上來。
    “我送你?!?br/>     趙綿澤失了孩兒心情沉痛,可見她這般,還是打起了精神。
    “皇太孫,事情已了,我該回了?!?br/>     匆匆扒了幾口晚膳,夏初七掏了一下耳朵,為免一直受涂毒,趕緊入屋去請辭。
    “嗚……我們的孩兒……沒了……”
    看見趙綿澤進來,夏問秋眼淚汪汪地喚了一聲“綿澤”,委屈地抹著眼淚,傷心得沒了邊兒。
    “秋兒……好點沒?”
    趙綿澤進去的時候,夏問秋正蒼白著臉,虛弱無力地躺在床榻上,怔怔發神,下唇上的齒印咬得很深,臉頰上的眼淚都流成了兩條污槽,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滾的。
    “回皇太孫,都處理干凈了,您可以進去看太孫妃娘娘了?!?br/>     穩婆長舒了一口氣,點點頭。
    趙綿澤看著她們滿頭大汗的樣子,慌忙沖上去。
    “她怎樣了?”
    天暮漸黑,亥時過后,趙綿澤都餓得不得不去補了一餐,兩個穩婆才從里間出來。算起來,前后一共花了五個時辰。
    她吃飽了肚腹回來,懶洋洋地倚在榻上休憩。而里屋里,夏問秋一陣陣的痛苦呻吟,一直未絕,斷斷續續的傳入耳朵,比殺豬還要可怕。叫一會,又歇一會。歇一會,又叫一會,反反復復,耗時極長。
    引產的時間,過得極為緩慢。
    嘖嘖!夏初七瞇起一只眼睛,都有些不敢想那撓心抓肝的痛楚了。不過,她這般做真的是為了夏問秋好,為了留下她一條命。她不活著,怎能痛苦?
    “綿澤啊……嗚……痛啊……”
    她話音剛落,里頭又是一聲“啊”的尖叫。
    “不要浪費嘛,著急上火也沒用,東西還是要吃的?!?br/>     想著那一桌的山珍海味,夏初七卻不客氣。
    “本宮不餓。”趙綿澤擺了擺手。
    “皇太孫,用膳了……”
    趙綿澤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在外室走來走去,不時看一眼那緊閉的房門,神色極為焦躁。夏初七瞄著他,偶爾感慨幾聲,他卻始終不動聲色。一直拖到晌午時,有人擺了飯來請。
    “嘖嘖!”夏初七捂了捂耳朵,“真可憐,那得多痛啊……”
    一聲,還一聲,痛苦的呻吟里夾雜著穩婆喊用力的聲音。
    “綿澤……綿澤……啊……”
    一聲,又一聲。破碎的呼喊聲傳了出來。
    “啊……啊……痛啊……”
    引產雖不是生產,但也算污穢之氣,趙綿澤和林太醫都是男人,自然被穩婆請出了內堂。原本趙綿澤是讓夏初七留下來看顧夏問秋,但她卻以妊婦引產有風險,為免瓜田李下,不好交差,也跟著退了出去。不過,為了免得她真的痛死過去,她好心地在她嘴里塞了一塊參片。
    內堂里面,忙亂成了一團,宮女太監們勤快地準備好了一會需要的熱水、毛巾等物,又服侍夏問秋喝下了兩碗濃濃的湯藥。大概真是好方子,喝下去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藥效就發作了,夏問秋原本就痛的肚子,痛得更烈,一聲聲呻吟啞了她的嗓子,讓她在床上不時翻滾喊叫。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引產的湯藥就熬好了。
    東宮的辦事效率很快。
    ……
    “那便這樣了?!?br/>     夏初七抿了抿唇,看向趙綿澤,笑得極是燦爛。
    “殿下,下官以為……此法最是合適?!?br/>     咽了一口唾沫,他拂起衣擺,重重跪地。
    面前的女人看著他一直在笑,可他卻覺得,她只是在嘲弄。
    林??兡抗馕⑽⒁婚W。
    說到此處,她拖曳了一下聲音,笑吟吟地補充,“當然,太孫妃眼下痛得這樣厲害,只怕僅憑藥物引產還不夠,且拖得時間越長,吃的苦頭就越多。依我看,老祖宗的法子也是好使的,找兩個有經驗的穩婆來,輔以木棍碾壓擊打小腹,產出死胎會快一點,林太醫以為呢?”
    狀似考慮了片刻,她眉梢一動,含笑道,“我確實有一個好方子。用蒼術,川樸,芒硝,甘草,木通,半夏,香附……再配上引產圣藥天花粉……”
    一般來說,胎兒在母體四個月就已成型,不能再做流產,只能引產了。而死胎不會自然分娩,需要催生。在后世,引產的方法有很多,大多打催生針,強迫分娩。可古代醫療不發達,法子大多老舊。她很早以前在一本書上看過,古人為了落胎,什么怪聲怪氣的法子都有,甚至有人在孕婦的肚皮上用木棍生生碾壓擊打來落胎,極是殘忍。
    夏初七輕輕一笑,神色柔和了下來。
    自她入了內堂開始,林保績的表情就不太自然,聽她突然問起,他顫巍巍地拱手行了一個揖禮,低低道:“七小姐醫術精湛,林某甘拜下風,想來您會有更好的主意?”
    “林太醫怎樣看?”
    她微微一笑,看向林太醫。
    “這個……”
    “如何引下孩兒?”趙綿澤蹙眉問夏初七。
    “哦……”有了趙綿澤的當面承諾,夏問秋似是又恢復了往常的自信,瞄了夏初七一眼,抽泣著一邊抹眼淚,一邊乖順地躺了下來,捂著肚子咬唇忍痛。
    “秋兒,你冷靜一點。聽小七說……”
    趙綿澤窘迫了一下,似是剛反應過來,扼住夏問秋的手,將她生生地掰了開。
    “我說二位,你們就算要生兒子,也不必急于一時吧?不說這里有觀念,怎的也得先把肚子里的弄出來吧?如今死胎在腹中,若不取出來,淤血不止,惡露不盡,崩漏難治,實在不利于你們下一個孩兒的成長?!?br/>     可夏問秋哭了許久不收住,還有變本加厲的意思,她實在厭煩得緊,有些忍不住了,為了避免嘔心惡心,趕緊咳嗽一聲,帶著嘲弄提醒。
    她想,夏楚這個癡兒,該醒醒了。
    只有疼痛,能讓人清醒。
    她靜靜的看著,一直沒有動,就一直看著。
    夏初七聳了聳肩膀,冷眼看著夏問秋秀恩愛,不以為意??刹恢欠裆眢w里真的有一部分夏楚的潛在感知,看他們又摟又抱的說“喜歡”,她心臟的神經末梢,還是有那么一絲絲細微的疼痛。仔細感覺,又沒了。
    “好,別哭了!”趙綿澤拍著她的背。
    “綿澤……我一定要為你生個兒子……”
    夏問秋吸了吸鼻子,心里喜悅,目光也盈盈如蘊了一池秋波,噙著淚水又若有若無的瞥了夏初七一眼,顧不得疼痛,又哭又笑地緊緊抱住趙綿澤的脖子,雙手箍得死緊。
    “綿澤……你待秋兒真好?!?br/>     “是?!壁w綿澤點了點頭。
    “那就是說,你一直喜歡我?”她驚喜的吸著鼻子。
    “不要胡思亂想,我怎會不喜歡你?”
    趙綿澤前襟都被她哭濕了,見她這般鬧騰,環住她身子的雙臂有些無力,語氣亦是喑啞了幾分,但還是柔聲安慰。
    “綿澤……嗚……”夏問秋悲慟之極,整個人投入他的懷里,神色凄苦,可一雙霧蒙蒙的淚眼,卻沒有忘記從他的肩膀處,偷瞄向夏初七,帶著一種挑釁的問,“綿澤……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是不是?”
    嘆了一聲,趙綿澤眉頭打成了結,終是緊緊擁住了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不哭了……乖,不是你做錯事。或許……是我,懲罰的人是我。”
    她聲聲嗚咽,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可憐之極。
    夏問秋突地捂住了臉失聲痛哭,一邊哭,一邊瘋狂的搖頭,“不,不會再有了。你如今都不愿與我在一處。你都不喜歡我了,我哪里還能有孩兒?……綿澤,我哪里還能有孩兒……嗚……我跟你這些年,沒做過什么壞事,菩薩為何要如此懲罰我……嗚,綿澤……若是能為你生個一男半女……秋兒便是死,也開心……”
    “沒事?!壁w綿澤目光一暗,“往后,還會有的?!?br/>     “綿澤……”夏問秋直飆淚水,“我們的孩兒,沒了……”
    趙綿澤駭了一跳,沉著臉俯身下去,扶住她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秋兒?你想開一點?!?br/>     “不,我不信……你們騙我,騙我……”
    夏問秋緊蹙著眉頭,目光茫然了片刻,看著趙綿澤的視線,在這樣的時刻竟然還是在看夏楚,不由白眼兒一翻,整個人便軟倒在了榻上,只剩鼻間微弱的呼吸,和大口大口的痛喘。
    “下官先前診斷……也是如此?!绷直?冾~頭上的汗更密了。
    “是不是,林太醫?”
    “我沒騙你?!毕某跗呗曇魩Γ抗鈪s冰刺一般冷得刺骨,還一字一句清楚地補充了一句,“太孫妃,胎兒的確已經死在你的肚子里了?!陛p嘆一聲,她轉頭看向林???。
    “不……怎么可能?死了?已經死了?不可能?!?br/>     夏問秋面色一變,“啊”了一聲,似是不堪打擊,又似是小腹再一次地疼痛,她呻吟著,嗚咽著,抱著肚子,身體像蛇一般蜷縮在被子里,掙扎,扭動,痛苦地顫聲問。
    夏初七余光瞄著林太醫,揚了揚下巴,又意味深長地淺淺一笑,“三姐你急什么?我說岔話了而已。我的意思是說……孩子已經死了。所以,沒有孩子了。”
    不等她回答,夏問秋也猛地瞪大一雙眼,披頭散發地躬起身來,絞著眉頭,痛苦地低吼,“七妹……你不要血,血口噴人……你這樣聰明的人,自是知道……話不可亂講……林太醫也在,難道……他也會瞧錯?”
    趙綿澤像被敲了一記悶雷,“你說什么?”
    “沒有孩子?!?br/>     喉嚨里一直翻騰的腥甜血氣,終于壓了下去,她眼睛里那一剎的殺氣也被笑容淹沒。緩緩嘆了一口氣,她松開夏問秋一直在發顫的手,翹了翹唇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的壞笑。
    她精心炮制的計劃,還沒有走完,萬萬沖動不得。真正的報仇不是要輕易取了他們的性命,而是要一點一點地奪走屬于他們的一切。榮譽、地位、財產,愛情,子女……直到他們狼狽得無路可走……
    而且,她還有好多的仇人,還有她恨極的夏廷德……
    他們若是輕松的死了,那太便宜他們了。
    他們若是死了,她和小十九也活不了。
    念頭轉瞬即逝。她知,她不能那樣做。
    只要她抬起左腕,便能輕松用“鎖愛”結果了夏問秋的性命,甚至還能趁他們不備,結果掉趙綿澤,讓這兩個一起去見閻王,讓此間的事情都有一個了解,從此一了百了,不必這么麻煩。
    有那么一瞬,一個瘋狂的念頭,躥入了她的腦海。
    靜靜的,她一眨不眨地看著夏問秋的眼睛,看著這個害她不淺的女人,那一只藏在袖子里的左手攥了又攥,掌心的紗布里都生生地捏出了汗來。
    夏初七卻沒有回答,唇線抿成了一條線。
    她呻吟了幾聲,流著眼淚喊。
    “七,七妹……怎樣了?”
    床榻上的夏問秋像是痛到了極點,根本顧不得她太孫妃的形象,一雙手死攥著趙綿澤,上下兩排牙齒打仗似的不停磨來磨去,想忍耐痛苦,可嗤心的痛苦卻一波波地襲向她,小腹里像有人在拿著鋼刀絞動,一直往下墜痛。
    內堂里,一片靜寂。
    愣了一秒,他揚了揚眉毛,又走回去坐在床沿。
    趙綿澤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好,皇太孫別忘了你的話?!?br/>     說罷,見夏初七仍是不動,他無奈地放開夏問秋,走過來便要拉她的手。換了往常,讓他拉一下也無不可,可想到那一只手剛才才緊緊地抱過夏問秋,夏初七心生嫌棄,不著痕跡地側過身,徑直從他的身邊走過去,坐在了床前的圓杌上。
    后面那一句話,他幾乎帶上了懇求。
    “我保證?!壁w綿澤放軟了聲音,“小七,快別耽誤了。”
    “真的?你保證?!?br/>     趙綿澤心臟一沉,溫雅的臉上泛起一抹苦笑,“你不必如此小心,秋兒的身子我曉得,自是與你無關。”
    “不要怪我啰嗦,這些年,我吃的虧還少么?如今總算總結出來,為則易錯,不為則不錯的道理。若是我一切脈,胎兒真的保不住,太孫妃一口把責任賴在我的頭上,我可承受不起。”
    夏初七輕嘆,壓著聲音,說得極是無奈。
    “你何罪之有?”
    在夏問秋呼天搶地的喊痛聲里,趙綿澤原本就心急火燎,如今看她一副不溫不火的討價還價,卻急也不是,怒也不是,唇角不由狠狠一抽,目光深了深。
    “我若為她切脈,你得先赦我無罪。”
    夏初七歪了歪嘴角,心底冷笑了一聲,不再理會林保績,走過去看了一眼正在安慰夏問秋的趙綿澤。
    “想來是太孫妃落胎多,身子虧損導致?!?br/>     聽見她陰陽怪氣的聲音,林太醫汗毛倒豎,只覺她的目光就像長了刺兒,讓他渾身不自在,趕緊低下頭,不敢正眼兒看她。
    聽林??冋f得這般肯定,夏初七卻并不意外,只是略略垂了垂眸子,裝著思考的樣子靜默了片刻,調整出一個難受的表情來,痛惜地一嘆,“我聽說太孫妃以前的幾次妊娠,都是不足三月滑胎的。如今這一胎,卻是足有四月了,想來胎兒已成形,很穩定才是……怎會又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這么嚴重?”
    “七小姐,妊婦胎安,全憑氣血。如今太孫妃脈象不定,沉遲氣滯,血盛氣衰。依下官看,此胎已是保不住了?!?br/>     清了清嗓子,他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密。
    他與她曾有過交道,兩年前也在她的跟前吃過癟,雖然那個時候他穿男裝,此時是女裝??蛇@樣幾句話下來,他已然想起這個夏七小姐到底是哪一尊“神”了。
    林太醫嘴唇抽搐一下,差點栽倒。
    一句“死馬當成活馬醫”,氣得夏問秋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撫著肚子,更是要生要死的呻吟。
    “這位太醫,我也略通岐黃,既然皇太孫找了我來,我雖不才,也只好略盡綿力,死馬當成活馬醫了……只是不知,太孫妃目前的情況如何?”
    心念一轉,她一動也不動,就那樣看著夏問秋蒼白尖削的臉,不肯走近一步,那招人恨的傲嬌樣子,瞧得趙綿澤暗暗發急,不停地沖她遞眼神,可她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突地別開頭去,看向了林太醫。
    這兩個的感情,還真是深厚??!
    這三天待在澤秋院里,他似是整個人都憔悴了下去,那一個豐朗俊朗,溫潤如玉的皇太孫,如今眼角略有青紫,嘴唇干澀脫皮,一看便知是沒有休息好,還心急上了火。
    夏初七心里一聲冷笑,淡淡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小七,先不說這些了,快來為你三姐仔細切個脈…”
    趙綿澤眉頭緊蹙著,似是心痛了,扶住了她的肩膀,將她半攏在臂彎中,側過眸子來,聲音沙啞地喊了一聲。
    “綿澤……我痛……要痛死了……”
    她的張揚不羈,她的不留情面,似乎絲毫都沒有因為趙綿澤在場而有所收斂。如此一來,夏問秋原本只是腹絞痛,如今連心肝胃脾腎都跟著抽得發痛了。心里恨了恨,她緊咬著牙瞪了她一眼,一把抓住趙綿澤的手,瘋了一般哭喊。
    夏初七微微一駭,佯裝不解地抿了抿唇,看了看林太醫,才又失笑,“太孫妃這話不對啊,林太醫千金國手都沒有法子,我一個區區的婦道人家,不能文不能武的,如何能夠救你?”
    “七,七妹……”夏問秋像是痛得人都傻了,看見她進來,濕透的睫毛眨動幾下,目光里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哀求,“救,救救我……我痛……”
    夏初七不慌不忙地先朝趙綿澤福了福身,才換上了一副驚訝的表情。
    “喲,太孫妃這是怎的了?生病了?”
    一張花梨木的精雕大床上,夏問秋正痛不欲生地按著小腹呻吟,一雙杏眼神智渙散,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往下滑落,樣子無助而狼狽。趙綿澤坐在床沿上,亦是寒著一張臉,束手無策地握緊她的手,不停地小聲在安慰。而太醫院那位林院判,一頭冷汗地抬頭來看她。
    她暗哼一聲,抬眼望去。
    埋汰!
    內堂里面,一排垂手而立的丫頭和太監,個個的臉上都是一副如喪考妣的哀色,大氣都不敢出。而她的嗅覺太敏銳,人還未走近,空氣里那一股子怪異的血腥味兒便沖入了鼻端。
    夏初七低頭瞥了一眼他攤開的手,還有恭謙的態度,笑了笑,“我如今不想積德,也不想做好人了?!闭f罷見何承安呆住,她淺笑入內。
    他不敢催了,只敢“請”。
    何承安見她不挪步,頭都大了,恭順道:“七姑娘,皇太孫和太孫妃都在里間……請,請吧。救一人,活兩命,您這是積德生善的好事……”
    “真是好鳥!”
    瞥著鸚鵡,夏初七目光微微一涼,彎了彎唇角。
    進入內室之前,她仔細看了一眼。沒有想到,那一只紅嘴綠鸚鵡居然還站在鸚鵡架上,趾高氣揚地審視著眾人,那隕石做的架子,依舊那么精美華麗。
    夏問秋的住所,夏初七兩年前是來過的。
    說到底她并不想為難一個太監,這樣的做派,只不過要給澤秋院的人一個她很“受寵”的姿態罷了。試想一樣,趙綿澤身邊的大太監何承安,在東宮何等樣的威風?誰敢這般向他耀武揚威?當然,她們不會知道何承安究竟為什么怕她,只會理解為,那是趙綿澤對她的偏寵已經到了極點。
    看著立在殿門兩邊那一群快要被嚇傻的宮女嬤嬤,夏初七輕“哧”一聲,不再為難他了,但也一句話都不說,大步邁入了高高的門檻。
    好一個會拍馬屁的太監!
    “七姑娘教訓得是,奴才下回就改。”
    何承安臉色微僵,又不好得罪她,只好腆著臉笑。
    夏初七看他一眼,不假思索的回嘴,“面善嘴也善,心里三支箭。何公公,這話,說的就是您這號人,可懂?”
    何承安面色一變,看了看她云淡風輕的臉上那一抹輕嘲,心里“咯噔”一響,咬了咬牙,把心一狠,扯起一個巴掌就輕輕扇在了自己嘴巴上,討好地笑道:“七姑娘說得對,奴才就是這張嘴管不住,不會說話,該打!您胸懷萬里、海納百川,不要與奴才這種笨拙之人一般計較了?!?br/>     “不會說話,要嘴來做甚,不如縫了?!?br/>     夏初七淺淡地笑著,步子邁得極慢,語氣卻很尖酸。
    “七姑娘……”他點頭哈腰地笑著,一臉的肉都擠成了一堆,那樣子膩歪得緊,“奴才該死,奴才嘴笨不會說話,姑娘莫怪,原諒則個?”
    被她綿里藏針的一嗆,何承安尷尬地笑了一聲。因為先前在漠北錫林郭勒的那件事兒,回京后他一直在夏初七的面前抬不起頭來,也生怕她抓著那個由頭為難他,鬧到了趙綿澤的面前,讓他曉得了原委,他這個東宮大太監就干不下去了。
    “瞧何公公說得,我又不是太醫院的醫官?太孫妃痛得不行,與我何干?”
    夏初七唇角抿出一絲笑,漫不經心地瞥他。
    “哎喲,姑奶奶,您可算來了。快快快,皇太孫在里頭等得都著急了,太孫妃這會子痛得不行了,等著您去救命呢。”
    晴嵐搭了一把手,避開她手心纏著的一層紗布,扶著她入了院門??蓭讉€人還沒有站穩,何承安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一腦門兒密布的汗珠,他似是極為著急。
    “七小姐,仔細腳下?!?br/>     澤秋院里,全是名貴樹木,生機勃勃的枝繁葉茂,可也擋住了一半的陽光,顯得蕭瑟蒼涼。
    很快,到地方了。
    楚茨殿和澤秋院都在東宮,可說來路程卻是較遠。大概當初趙綿澤為她準備住處時,害怕她與夏問秋兩個太近了會打架,故意把地點隔成這樣,要找事兒還得穿過幾條長長的甬道,實在不便。
    “嗯,曉得了?!毕某跗呖粗?,輕輕瞇了瞇眸子。
    弄琴恭順地說著,言詞間透著淡淡的緊張。
    “七小姐,再往前就到澤秋院了。”
    在她的心里,這個冬天太長,似乎下了許久的雪。漫長,無邊無際。她也習慣了雪,如今陽光總算來了,卻是不太適應了。
    去澤秋院的路上,夏初七如是感慨。
    “好久沒見過這樣暖的天了?!?br/>     剛過卯時,細碎的陽光便鋪開在東宮的青磚地上。夏初七抬頭望一眼那一束束耀眼的光芒,只覺腳下向前延伸的平坦甬道,仿佛一條黃金鋪成的道路,斑斕點點,溫暖,舒服,卻虛幻得不切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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