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我需要實力
    在隊伍和朝廷聯(lián)系上之前，謀良弼知道自己的名字肯定會在陣亡將士的名單上。這場仗打到現(xiàn)在，就算他還能活著回到朝廷里最好的結(jié)局也只是被罷了官職回家賦閑罷了。而在旭郡王派人和朝廷聯(lián)絡(luò)上之后，謀良弼知道兵部尚書的職位已經(jīng)被宗良虎取代，可他并沒有什么怨氣，時運不濟，怪的了誰？
    當(dāng)初若是他和旭郡王都果決些，未見得就有那場慘敗。其實李遠山謀逆之前并不是毫無征兆，他和旭郡王皆有察覺，只是兩個人都一樣的心思，也都是一樣的猶豫不決的性子。
    十幾年牢獄，他本來以為自己的人生就將如此終結(jié)，沒想到皇帝在戰(zhàn)前啟用他，并且直接升為兵部尚書。當(dāng)時的謀良弼，意氣風(fēng)發(fā)，可誰想到命運如此多磨，如此大起大落？
    旭郡王的死，他也知道有蹊蹺。
    整個隊伍中，只有他和旭郡王看過崔中振派人送回來的密報。對李孝宗這個人，他多了些提防。
    可還是這猶豫不決的性子，讓他錯失了鏟除李孝宗的機會。
    坐在大帳里，看著外面李孝宗布置的親兵，謀良弼忍不住搖頭苦笑。
    “吃一塹而不長一智……”
    他喃喃了一句，眉宇間都是苦澀。
    火爐上燒著的水已經(jīng)沸騰起來，他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腦子里其實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只是怔怔出神，什么都沒有想。
    就在這時候，外面守著的士兵和人說話的聲音將他從混沌中拉出來，他看向外面，正好完顏重德撩開簾子走了進來。
    “殿下怎么來了。”
    謀良弼連忙起身。
    完顏重德手里拎著一壺酒，笑了笑道：“這兩日也無戰(zhàn)事，顯得渾身都酸，上午出去打了幾只野味，自己動手收拾了，來和謀大人喝一杯。”
    他擺了擺手，身后的親兵拎著食盒走進來，低著頭將酒菜在桌子上擺好。謀良弼沒有在意那親兵的面孔有些生，搖了搖頭道：“哪里還有心思吃酒，現(xiàn)在戰(zhàn)事這樣膠著，該退不退，早晚會出大亂子。”
    那個親兵往杯子里倒?jié)M酒，聲音很低的說道：“今天這酒謀大人還是應(yīng)該吃的，可是殿下親自做的飯菜，自然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謀良弼心說這個親兵好沒有規(guī)矩，回頭看了一眼立刻就愣了一下。那個親兵直起身子，清秀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方……”
    他張了張嘴，卻下意識的停住。
    “一醉解千愁，索性就陪著殿下喝一杯！”
    他走到桌子邊坐下，眼睛一直盯著方解。
    方解往外看了看，然后從袖口里取出之前寫好的紙條放在桌子上。外面就是李孝宗的親兵，說話聲音再小也瞞不住人，所以方解將自己要說的話全都寫好，放在桌子上之后隨即離開，他對謀良弼點了點頭，嘴角上的笑容能讓人心里都變得踏實下來。謀良弼也對他點了點頭，眼神里都是驚喜和激動。
    “你且先回去吧，我與謀大人喝酒之后自己回營。”
    完顏重德擺了擺手，方解隨即退了出來。
    他才出門，就看見遠處有一隊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雖然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但方解的心里還是忍不住一緊。朝著這邊走過來的那群人，為首的正是李孝宗！在他身后，隋軍十幾個將領(lǐng)亦步亦趨的跟著，似乎是在聽李孝宗安排軍務(wù)。
    方解將皮盔往下拉了拉，站在一邊彎腰施禮。
    李孝宗根本就沒有看他，和那些將領(lǐng)們說著話擦著方解的身子過去。方解等他們過去之后，直起身子往北遼地寒騎的營地走。李孝宗一邊走一邊說話，忽然間覺得后脊上一陣冰涼，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那個士兵是誰？”
    他問守在謀良弼帳篷外面的親兵。
    “回將軍，那是完顏殿下的親隨，剛才來送酒的。”
    “殿下在這里？”
    “就在帳中和謀大人飲酒。”
    李孝宗嗯了一聲，擺了擺手吩咐那些將領(lǐng)：“你們都先回去吧，明日升帳再議如何進兵。”
    那些將領(lǐng)們諾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李孝宗撩開大帳的簾子進去，笑了笑道：“兩位倒是好興致，這天氣越來越寒了，熱一壺酒倒是解乏取暖。”
    謀良弼聽見外面說話，早就將紙條收進袖子里，與完顏重德一同起身，邀請李孝宗坐下同飲。
    “倒是難得的好野味！”
    李孝宗看著桌上的酒菜道：“今日沒有戰(zhàn)事，我便借殿下的酒暢飲一次。”
    三人圍坐，說了幾句閑話，自然而然將話題談到了對叛軍的戰(zhàn)事上。
    “天氣越發(fā)的寒冷了，咱們的士兵缺少冬衣，孟萬歲只是謹(jǐn)守，咱們也找不到破敵之機，是不是……”
    謀良弼的話才說一半就被李孝宗打斷：“王爺?shù)拇蟪鸩粓螅趺茨茌p易退兵？數(shù)萬將士心頭瀝血，無功而返，我怎么向他們交代？”
    “可叛軍只需嚴(yán)防不出，如何報仇？”
    謀良弼道：“李將軍，王爺戰(zhàn)死，我與你一樣的悲痛。可現(xiàn)在你既然主持軍務(wù)，就不能感情用事，身為主將，就要對數(shù)萬將士負責(zé)！”
    “我也要對王爺?shù)乃镭撠?zé)！”
    李孝宗大聲道：“當(dāng)日是我陪著王爺去探查敵情的，王爺戰(zhàn)死，我卻茍且活著，此仇不報，我如何向王爺?shù)脑谔熘`交待？數(shù)萬將士都是一個心思，那就是寧死也要將叛軍殺盡！謀大人，你這樣畏首畏尾，王爺有知只怕會寒了心！”
    “李將軍！”
    謀良弼怒道：“若是不慎將數(shù)萬將士置于死地，王爺才會寒心！”
    完顏重德連忙端起酒杯道：“兩位都是為了王爺考慮，何必起爭執(zhí)？想必王爺九泉之下，也斷然不愿看到他最信任的兩個人這樣吧。今日咱們不談軍務(wù)，可好？”
    李孝宗嘆了口氣，端起酒杯道：“讓殿下見笑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起身告辭：“我還有軍務(wù)要處置，就先告辭了。”
    說完這句話他轉(zhuǎn)身要走，忽然看到謀良弼腳邊有一張折疊的紙：“那是什么？”
    謀良弼低頭看了看，臉色隨即一變。
    他彎腰將紙撿起來遞給李孝宗：“這是我這兩日所寫的退兵之策，大軍回山寨之后如何繼續(xù)糧草過冬，如何籌備冬衣御寒，如何謹(jǐn)防叛軍反撲，如何重新編制隊伍，如何與朝廷大軍聯(lián)絡(luò)，皆是我費盡苦心所想，既然將軍來了，那就交給你好了。”
    李孝宗伸出手，猶豫了一下后說道：“退兵的事，過幾日再議吧。”
    他竟是沒有接那紙張，轉(zhuǎn)身走了。
    謀良弼等他出去之后，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
    完顏重德后背上緊繃著的肌肉也松懈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衣服竟是都濕了。
    ……
    ……
    李孝宗回到自己的大帳，越想越覺得今日這事有些怪異。可仔細去回想，又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皺眉沉思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想到就在自己準(zhǔn)備離開謀良弼帳篷的時候，完顏重德的手下意識的扶了一下身邊的刀柄。
    “來人”
    他對大帳外面喊了一聲，立刻有親兵進來。
    “去謀大人那里，將他今日寫的東西要來，你只需說起，謀大人就知道什么東西了。”
    親兵出去，不多時返回來說謀良弼已經(jīng)將那東西燒了。
    李孝宗皺眉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這段日子確實太緊張了些，謀良弼已經(jīng)被架空，要殺他只缺一個機會。崔中振雖然還沒死，但被關(guān)在囚籠里就是個廢人，要殺他，同樣只缺一個機會而已。而這樣的機會，他隨時可以創(chuàng)造出來。旭郡王死后，軍中將領(lǐng)屬他的威望最高，理所當(dāng)然的將指揮權(quán)接了過來。
    崔中振不過是他的親兵隊正出身，雖然在軍中也頗有威信，但李孝宗并不擔(dān)心什么。他之所以強勢的拒絕了謀良弼關(guān)于退兵的建議，是因為他必須抓著這次機會，將軍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士兵們對旭郡王楊開的死充滿了仇恨，他必須利用這仇恨。
    “劉四郎”
    李孝宗對外面喊了一聲，他的親兵隊正立刻進來：“將軍有什么吩咐？”
    “明兒一早升帳之后，我會下令讓崔中振戴罪立功，給他一個折沖營的人馬去叛軍大營門外交戰(zhàn)，你連夜去見孟萬歲，讓他明日派兵應(yīng)戰(zhàn)。你就藏身在叛軍之中，找機會將崔中振射死。”
    “屬下遵命。”
    “還有”
    李孝宗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說道：“你告訴孟萬歲，三日之后，我會讓謀良弼帶著人馬護送輜重返回山寨，讓孟萬歲在夾子溝設(shè)伏，只要謀良弼死了，就再也沒有什么心腹大患。”
    “那……那個完顏重德呢？”
    劉四郎問。
    “暫時吃不下去這一萬多人的寒騎兵啊……我雖然看著眼饞，可沒有那么大的胃口。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動他，再等等看，聽聽東邊有什么消息傳過來。你安排人立刻出發(fā)，往河西道那邊去探查朝廷大軍的動向。若是朝廷大軍受阻，咱們就退回狼乳山駐守。如果朝廷大軍勝了，我再聯(lián)絡(luò)孟萬歲共同起兵攻打襄州！”
    劉四郎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
    “去吧”
    李孝宗擺了擺手：“不要別人發(fā)現(xiàn)。”
    劉四郎應(yīng)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李孝宗將杯子里的涼茶一飲而盡，那股透徹心扉的冷意讓他有些浮躁的心變得安靜下來。他走到大帳門口，看著外面的天穹，若有所思。
    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忽然笑了笑。
    “先殺崔中振，再殺謀良弼，然后找機會殺孟萬歲……若是攻克襄州，皇帝就算不想厚賞我都不行。就算朝廷大軍敗了，手里攥著幾十萬人馬，何處不能容身？”
    他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畫了幾下，桌案上的茶壺忽然崩碎，茶壺里的涼茶卻漂浮在半空，迅速的變幻形狀，最終化作了一柄冰刀。
    他一攥拳，那冰刀在半空中崩碎落了一地。
    “實力”
    李孝宗喃喃道：“我需要更加強大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