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成績以后,負責發令的陶正明心情十分復雜。
    一方面，是為李諾霜刻意取得好成績而開心，另一方面,他也開始懷疑李諾霜最近成績漲得這么明顯，是不是她的生長期真的有提前。
    眾所周知,成績越好,提升越難，二級以內兩個月一秒半,豈不是說，李諾霜再用四個月有希望到一級？
    那時候她才多大,不到九歲一級,正式接受游泳訓練不到一年,這……
    不行，等呂秋松把人帶過去以后,一定得讓他第一時間帶著李諾霜去做一個全面的體檢。
    除了骨齡,其他的該測的都要測一測,雖然說按李諾霜現在的年紀,去做以后的身高預測什么的還是早了點,不過測了會比較放心一點。
    關心之余,陶正明內心也有那么一丟丟的苦澀。
    像李諾霜這種年紀就能游到這樣成績的運動員,對教練而言,那就是妥妥的工資條。
    而且李諾霜現在還不單單只是工資條，她還是一張不怎么需要太操心的工資條，這得是多小的幾率才能碰到一個。
    訓練自覺，能動性強,比賽氣質也好,可能現在唯二需要擔心的就是大賽心態問題和以后可能出現的傷病問題。
    但到需要考慮這兩個問題的程度,對教練員而言已經是一張非常好的工資條了。
    悲傷的是，工資條現在不是他的，雖然也是他親手送出去的。
    祖墳冒煙冒錯了邊，凈旺別人家。
    李諾霜換了衣服出來以后需跟學校的老師還有姚鵬范陽兩個人打了個招呼，然后就去了羽毛球的比賽場地。
    今天是周四，李鳳蘭也不方便請假，不過她倒是答應了周末兩天都會過來看她比賽。
    朱美慧的上班時間，讓人感覺是個迷，她確實在上班，但是又經常有空，讓人讀不懂到底是為什么。
    明明是周四，朱美慧卻已經提前說好了今天一天她都有空，她準備上午替段宏宇加完游，下午段宏宇抽到的小組沒比賽，就帶著段宏宇過來一塊兒給李諾霜加油。
    別說，第一次有親友團說要過來給她加油，李諾霜的賽前體感還是挺神奇的。
    換好衣服，擰幾次再將泳衣放在吸水毛巾上吸過水以后，李諾霜把泳衣放在專用的袋子里，帶著自己的東西去了羽毛球的比賽場館。
    羽毛球的比賽場館和游泳館差的也沒有特別遠，直接走路過去也挺方便，這也是為了各學校組織學生參賽做考慮。
    進場也不是很嚴格，家長會比較麻煩一點，學生反正是拿出來各學校的校牌就能直接進。
    李諾霜給門口的保安亮了一下校牌，然后就被放了進去。
    場地里段宏宇正在比賽，現在正進行到第二局，第一局是段宏宇取得了勝利，第二局現在打到11平。
    比場上看起來略有些焦灼的局勢更引人注目的，是場邊龐大的加油團。
    四個字形容場邊的加油團——鑼鼓喧天。
    這不是夸張，是真的有鑼有鼓，還有統一口號，陣仗大得令人害怕。
    李諾霜定睛一看，朱美慧在前面指揮著這個由近十人組成的龐大加油團，負責領喊。
    突然就不是很想過去了呢……
    開個玩笑，這場面李諾霜也不是沒見過，只是覺得在這種級別的比賽有這么打的陣仗略微有那么億點點夸張而已。
    不過大學的時候學校里打個院籃球賽，也有鑼鼓喧天的場面，怎么說這也是全市級別的比賽了，好像比學校內部的級別還高那么一點。
    在場邊看了幾個球，李諾霜發現段宏宇的問題還挺明顯的，他力量不夠，跑動不知道是體能問題還是意識問題，顯得有些不夠積極。
    但是他的優點也很明顯，網前的技術很不錯，得分效率也很高。
    打到17比13的時候，段宏宇滿頭的汗冒得跟下雨似的，喘氣也很明顯。
    對面的體能儲備明顯比他更好一些，一個是對面是個五年級的學生，多吃的兩年飯不是白吃的。
    另外就是段宏宇之前確實沒怎么鍛煉，把暑假學游泳的時間也算上，也就三個月，比不上經常運動的人體能充沛也是正常現象。
    李諾霜還是決定等段宏宇打完以后再過去，那個鑼實在是威力太大了，她站這么遠都聽得有點頭皮發麻，要是走過去，那可能就是耳膜發麻了。
    還好羽毛球場地不像乒乓球場地那么密集，一個場能排七八個臺子，這個場里現在只開了兩場比賽，不然加油聲混在一起，真能把場子給掀了。
    另外一個臺子的家長加油也很熱鬧，雖然人不多，但是看起來是孩子爸爸的那個那人直接上了一個嗩吶，這穿透力，確實令人震撼。
    如果不是認識段宏宇，李諾霜甚至有點缺德地想讓鑼鼓喧天對上嗩吶齊名，完美符合比賽的主題，不是我送走你，就是你送走我。
    像他們游泳比賽，看臺上家長就搞不出來這么多花樣，主要是留給每個選手單獨表現的時間不多，撲棱下去在池子里再多也待不到兩分鐘，失去了這種加油對抗的先天條件。
    有那么一瞬間，李諾霜感覺自己來到的不是一個羽毛球館，而是一個交響樂演奏廳。
    兩邊加油的聲音居然隱隱約約還能配合上，屬實有點離譜了。
    段宏宇最后一個球的時候，李諾霜才走過去，羽毛球周四周五這一天都是第一輪淘汰賽，每天排了二十場比賽。
    女子的比賽場館則是在樓上那一層，等決賽的時候就都會去到市里更大的一個專門的羽毛球館，那邊能夠容納更多的觀眾。
    全市的參賽選手男子報了八十個人，女子也是控制的八十個人，倒不是湊不出更多的人來報名了，而是名額被限制過。
    乒乓球和羽毛球這些，在學校階段，其實都是熱門項目。
    小球嘛，大伙兒平時鍛煉身體都會經常玩，多少都會一點，這么一塊大肥肉擺在前面吊著，是個人都會想上來叨一口。
    雖然你心里清楚自己打得不是特別好，但人總會有點美好愿望，萬一我比賽的時候爆種了呢，這也說不好啊。
    但是羽毛球的比賽，打一場花費的時間可不少，畢竟三局兩勝制，每局還得打滿21分。
    不像跑步或者游泳，一次性可以解決八個人甚至更多的比賽，用的時間還不到一分兩分鐘，哪怕是長跑也用不了太久，所以限制報名名額是很有必要的。
    而不同學校對報名名額的控制，規格就不太一樣了，反正段宏宇的學校是各年紀先報名打比賽，然后再由每個年紀的勝者出來打一場比賽，決出最終的勝者獲得報名名額。
    段宏宇的學校是有兩個報名名額的，男子這邊除了他以外另外一個獲得報名名額的是個五年級的學生，說明他們學校六年級的男子羽毛球水平確實不咋地。
    女子倒是挺正常，五年級一個，六年級一個。
    李諾霜所在的學校更神奇一點，她反正不是全校所有項目里參賽選手里最小的一個，最小的是二年級的一個打乒乓球的小男生。
    聽說人家家里有親戚就是打乒乓球的，從小就帶著打，選拔賽的時候他一個人把全校其他人都打得沒脾氣了。
    但說句老實話，像乒乓球這種公認的在國內卷生卷死的項目，當個愛好挺好。
    如果只是因為自己小時候能夠制霸學校，就覺得自己或許能有一些什么很好的發展，還是略微困難了一點。
    這話其實是李諾霜想跟段宏宇說的，但羽毛球項目的競爭度相對于乒乓球而言，會稍微好一些些，加上段宏宇確實喜歡，他家里的條件也能夠供給他去試錯，那實在想去也沒關系。
    小孩子喜歡個東西不容易，潑人冷水不道德。
    第二場段宏宇贏得不算容易，21：18的比分，下場的時候眼神都不那么有神了，顯然是累得夠嗆。
    朱美慧趕緊上前遞水遞吃的，段宏宇擺擺手，整個人攤在椅子上不停喘粗氣。
    “還是喝點水，慢點喝，小口一點。”李諾霜勸了一句。
    段宏宇咳嗽了幾聲，接過瓶子喝了兩小口，拿瓶子的手都有點微微的發抖。
    “也太難打了呀。”
    朱美慧繼續鼓勵：“宇寶很棒，媽媽都不知道你現在打球這么厲害了，好多球媽媽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接到的。”
    段宏宇擺擺手，整個人還是癱在椅子上，朱美慧在仔細地給他擦著汗。
    緩了快十分鐘，下一場的球都開了，段宏宇才慢慢從椅子上站起來。
    “還好一天就一場，這也太累了。”
    一天就一場嗎？李諾霜回憶了一下學校里有人討論的羽毛球的賽程，好像到后面是一天會有兩場的來著？
    “不對吧哥哥，到前十名的比賽，不是一天會有兩場么？”
    段宏宇哀怨地看她一眼：“妹妹，你對我太有信心了。”
    “老師給我定的目標都只是進前十，沒說讓我打到第幾名呢。”
    啊？不過市里的羽毛球成績好像在省里還不錯的樣子，羽毛球課外輔導班也是有的，估計是因為平均水平比較高吧。
    而且各個學校大部分都是通過選拔選出來的參賽學生，這八十個人的含金量跟游泳這邊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段宏宇正經學羽毛球才兩個月，打不過比他大的小孩兒很正常。
    “你呢，你比得怎么樣？”
    “我不知道啊。”
    “為什么不知道，游泳不是比完成績就會顯示在后面的大屏幕上面嗎？”
    “是比完就出了啊，可是我是第一組比的，我比完就過來看你的比賽了，不知道后面幾組的人成績到底怎么樣。”
    段宏宇有點感動：“其實你看完其他人的成績在過來也是一樣的，你都不關心你的排名嗎？”
    李諾霜攤攤手：“還行吧，之前男生的成績都看到了，最快的一個32秒多，我游出來比他們都快。”
    “要是后面有女生游得比我快，那我就認了唄。”
    段宏宇本來不抖的手突然又抖了起來：“你剛才說，你比之前比完的所有男生游得都快？”
    “嗯吶。”
    “那你游的多少啊？”
    “28秒66.”
    段宏宇有些困惑地撓了撓頭：“我不太明白啊，這個速度是很快嗎？”
    “沒多快，是別人慢。”
    “你看我們市里的游泳館開起來才多久，之前大家都沒有正經地游過泳，這個水平跟經常能玩的乒乓球羽毛球能一樣嗎？”
    段宏宇確實有被安慰到：“媽，現在幾點了，我有點餓了。”
    “十一點了，媽媽跟后面這些叔叔阿姨說幾句，就帶你和妹妹去吃飯。”
    李諾霜和段宏宇等了幾分鐘，后面鑼鼓隊都撤了。
    中午的飯是在朱美慧定的酒店吃的，點了六個菜，全是補身體的。
    段宏宇也是真給打餓了，比平時在家吃飯的時候多添了兩小碗飯，吃完捧著肚子癱在椅子上。
    游泳下午的比賽是三點開始，吃完還不到一點，所以朱美慧提了一句：“霜霜，你用不用午睡一下？”
    如果是正常的大比賽的節奏，上午的比賽比完，再有比賽就是晚上七點左右才開始了，中間的時間確實夠睡一覺休息一下。
    但是這個比賽節奏，三點就開下午場，中間再睡覺，肌肉的興奮度會有一定的影響，睡完起來腦子也不一定多清醒，就沒必要了。
    李諾霜還想在比賽之前去放松游兩圈，這個的時間點排在一點半到兩點之間，兩點之后游泳池要清場做電子計時器的測試和調整，去晚了就游不上了。
    這種規格的比賽，你也不能指望它把比賽池和放松池分開，更不能指望能給你安排冰池。
    湊合用吧就。
    段宏宇是一直沒有午睡的習慣的，在酒店又坐了一會兒，段宏宇主動要求去游泳館看看。
    原因很簡單，李諾霜不好奇其他參加比賽的女生游了多少，他挺好奇的。
    等到了游泳場館外面，他們才發現游泳這邊動作還挺快的，上午的所有成績已經打印并且整理出來了。
    用的還是張全開的大紅紙打印的，挺有光榮榜那個味兒。
    仔細看一眼，上面只公布了成績有效的選手的成績，難怪字體放得挺大呢。
    男子一張紙，女子一張紙，段宏宇直接就奔著女子的那張紙去了。
    李諾霜走得慢一點，落在后面，因為她要去拿放在朱美慧車子后備箱的另一塊大毛巾還有平時訓練穿的泳衣。
    等她和朱美慧過來，就看到段宏宇傻站在原地不動。
    這是怎么了？
    李諾霜走過去：“你干嘛呢？”
    段宏宇的震撼寫在臉上：“你也太夸張了吧。”
    “你比女生的第二名快了十秒啊！整整十秒啊！”
    是么。
    李諾霜字探頭看了一眼，這張公布的榜信息還列的挺詳細，姓名，學校，年級，成績，積分全都有。
    第二名那個五年級，游的38秒95，積分和男子組的第二名比起來，顯得有點可憐巴巴，只剩了54.14分。
    38秒95，達標了，但沒到三級，市里小學女生的普遍游泳水平，好像比男生差一點，這跟目前國內泳壇的現狀不太符合啊。
    難道是因為男生平時玩水比較方便導致的這種差異？
    “妹妹，你怎么都不激動的？”
    “你比第二名快這么多哎。”
    李諾霜很困惑：“我應該很開心嗎？”
    “這個成績也沒有特別好啊，跟其他人看起來差別大，只是因為她們沒有系統學過游泳而已。”
    “你奧數考試考過了我，難道你會特別開心嗎？”
    段宏宇仔細思考一下，覺得有道理：“好像是這樣哦。”
    “但是你還是好厲害，等我回學校，我要跟我們學校的人說游泳第一名是我妹妹，羨慕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