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溫度已經零下。</br> 房間里卻熱的火氣騰騰。</br> 程放拿被子把明杏人裹住,坐在一邊，手放在她肩膀上，輕柔的卻又下了點力氣的給她按揉。</br> “明明是給爺獎勵……”程放這不要臉的,聲音都嘶啞的不行,低頭靠近了些，故意問她：“明杏,舒不舒服？”</br> 他這地痞流氓的行徑，也不知道都是從哪里學來的。</br> “寶貝,我喜歡死你了。”明杏沒有說話，程放咬著她的耳朵非要說,剛剛吻過她全身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一遍一遍說著的。</br> 那些無比動人的情話,無論再聽多少遍,都依舊會讓人的內心悸動不已。</br> 少年真摯熱烈的喜歡,永遠的外放直接，不加絲毫掩飾。</br> 程放按了會兒后，掀開進被子里飛快的躺下,一伸手把明杏抱進了懷里。</br>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會不會想我？”程放手指繞過她的發絲，指縫間絲絲柔軟,低頭看她埋在枕頭里就露出半張臉,視線貪婪的怎么都不愿意離開。</br> 雖然不是很長的時間,就一個多星期而已。</br> 可他們自從在一起之后,還沒有分開過這么長的時間。</br> 讓明杏現在來想這件事，她也說不準。</br> 好像并不是多長的時間,應該一眨眼就過去了。</br> “嗯。”明杏輕輕應了一聲。</br> 程放不由皺眉,故意不悅道：“一點都不熱情。”</br> 她的表達永遠都沒有那么多,畢竟她和程放不同，明杏是內斂又含蓄的，但如果是偶爾的一點點，都會讓他開心的要命。</br> 會高興很長很長的時間。</br> 程放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頭頂，貪戀的聞著她身上的味道。</br> 安靜了許久，他沉沉開口，說：“我會很想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想。”</br> “杏杏。”他低低叫她的名字，手上抱的越緊，那份深切的不舍完全的流露在眉眼間。</br> “杏杏。”他低聲的又喚道，直到懷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br> 明杏睡著了。</br> 程放手臂收緊，牙關也咬了咬緊，這么抱過一下之后，手上力氣就慫了下來。</br> 外面寒風凜冽似有停歇。</br> 夜已經深了。</br> 程放睜著眼睛看著外面，久久沒有入睡。</br> .</br> 除夕夜。</br> 明譯再廚房忙著炒菜，章淑華和爺爺奶奶一起在包餃子，明杏洗完澡出來，偷偷就進了房間。</br> 這幾天在家里，她也不好和程放聊天，更別提視頻和電話了，根本打都不敢打。</br> 趁著現在這點時間，她偷偷給程放撥了電話過去。</br> 那邊好一會兒才接通。</br> “喂，程放。”</br> 電話那邊頓了頓，傳來淡淡的一聲：“誰啊？”</br> 明杏當時唇角凝住，不由僵了僵。</br> 那邊卻笑了一聲。</br> “是我家杏杏啊，終于知道想我了？”</br> 明杏捏著手機的手不由緊了緊，頓了片刻后，開口輕聲說道：“新年快樂。”</br> 他那邊的聲音似乎有點熱鬧。</br> 在大城市早放不了的煙火，話筒里甚至傳來有鞭炮的聲音，還有電視里正在放著春晚。</br> 跨過新的一年，真正去迎接的時候，就迫切的想看到自己想見的人。</br> 程放雖然沒聽到想要的回答，可從電話那邊傳來這一聲軟乎乎的“新年快樂”，還是讓他嘴角不由揚了起來。</br> “奶奶做了很多好吃的。”程放聲音明顯揚的輕快了起來，說：“她還特地做了你喜歡的拔絲土豆和板栗南瓜，說想你了。”</br> 這么多年都是他們祖孫兩個一起過年，很久很久沒再有其它的人了。</br> 奶奶其實也想這家里熱鬧一點，她年紀大了，能做這些菜的精力，長一年就少一年。</br> “那替我謝謝奶奶。”明杏說著，略有些緊張的問：“我買的衣服奶奶試了沒有？合不合身？她喜不喜歡？”</br> “她老人家喜歡的不行，要收著，舍不得穿。”程放笑道：“明兒新年，我給她套上。”</br> 新年要穿新衣服，每個人都要從頭到腳的嶄新。</br> 明杏在電話這邊點頭，應道：“好。”</br> 外頭有人似乎在喊程放，程放應了一聲，回了幾句話，明杏也沒聽清說的什么。</br> “是尹浩那屁小子。”程放解釋了一句，說：“不理他，當然我家杏杏更重要。”</br> 剛剛兩三句就把人打發走了。</br> 兩人沒東沒西的又說了些話。</br> 明杏這時候才發現，原來真的有很多瑣碎的事情，他不在身邊的時候，都想一一的說給他聽。</br> “程放。”明杏突然喊了聲他的名字，猛然頓了下。</br> 一句“我想你”停在嘴邊。</br> 正要說出來，房門突然被打開——</br> “杏杏出來吃餃子了。”</br> 章淑華推門，嚇得明杏臉色一白，下意識把手機往身后藏。</br> 連電話都沒掛。</br> 章淑華看她這反應，頓了下，目光往下，從她手上掃過。</br> “干什么呢？一個人在房里躲著。”</br> “我——”明杏一下緊張起來，捏著手機連手指都僵住了，那瞬間連避開她眼神的力氣都沒有，嘴角動了動，道：“那個、喬喬找我有點事。”</br> 章淑華眼神也不由凝滯住。</br> 她這反應，怎么可能是喬喬找她。</br> 章淑華憋了很久的話一直想問，但轉念想想，今天是除夕夜，還是不要鬧得家里人不愉快的好。</br> “先出來吃餃子吧。”章淑華到底還是沒說什么，招呼了聲讓她出來。</br> 明杏起身，走在后面偷偷看了眼手機。</br> 程放已經把電話掛了。</br> .</br> 程放坐在欄桿上，斜斜的背靠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br> 冬日的寒風吹得手指冰冷，指尖血液似乎在一點點凝固，握著手機的整個手背，都蒼白的不成樣子。</br> 他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指尖又往下滑了滑。</br> 耳邊還是在響起她剛剛說話的聲音。</br> 如此貪婪的希望她現在能出現在他面前，想看一看她，抱一抱她。</br> 程放又坐了會兒，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br> 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br> 十二點一到，棠里就會格外的熱鬧，到時候漫天的煙火，幾乎能將整個天空都亮成白晝。</br> 可惜明杏不能親眼看到這些。</br> 程放從欄桿上跳下來，準備回房間去。</br> 到堂屋門口時，看見奶奶正在門口打卦。</br> 紅蠟燭明滅晃動，中間放著一大碗五花肉，還有兩杯酒。</br> 奶奶蹲在門口，嘴里念叨著。</br> “新年就要到了，我程家列祖列宗，保佑小放平安健康，來年順順利利，考上大學。”</br> 說完，奶奶就扔了一卦。</br> 這一卦一平一凸，是大吉相，奶奶面露笑意，又連連道：“多謝列祖列宗！”</br> 奶奶接著又說了些吉祥話，一說一扔，念念叨叨的不停。</br> 就在這時，奶奶停下了動作。</br> 程放以為結束了，抬腿正要進去，耳邊卻又傳來老人家沉沉的一聲，像干涸的田地里撕扯出裂痕，疼的心口都一麻一麻的。</br> “還有我家正淳，我只希望他……活著。”</br> 活著也算是僅有的一點期盼，不管如何，到底是她的兒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br> 對于別人來說如何，她管不到，單對她而言，僅僅是兒子。</br> 是她牽著手帶他長大看他成人的兒子。</br> 卦象落地，是兩凸，兇相。</br> 奶奶手停在半空，竟開始顫抖了起來，嘴里重復了那句話后，又扔了一遍。</br> 還是兩凸。</br> 第三次，依舊如此。</br> 奶奶臉色明顯蒼白了下來，手上抖得更厲害，那一瞬間的絕望將整個心底都占據，堵的人幾近要喘不過氣來。</br> “奶奶，算了。”程放出聲，聲音也是啞的。</br> 老人家身體不好，身上小毛病多，最忌就是大的情緒波動了。</br> 可老一輩的人她就信這些。</br> 程放伸手去扶奶奶起來，順手幫她把卦也收起來了。</br> 這時候外面的煙火開始燃放了起來，從一個兩個到后來越來越多，能明顯的感覺到，整個棠里都已經沉浸在了新年喜悅的氣氛中。</br> 程放扶奶奶進房間，找了明杏買的衣服鞋子放在床頭柜上，笑說：“明早起來，你就穿這身衣服，新年就要有喜慶氣。”</br> 奶奶神思恍惚，聽著程放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br> “您晚上好好休息。”程放退出房間，幫奶奶把門關上了。</br> 很多年前，家里也熱鬧過。</br> 也會在這個時候去到庭院里，點一掛意味著來年紅紅火火的鞭炮。</br> 只是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br> 說想念，也不是很想念，只是回想起那些的時候，總會覺得有些失落。</br> 程放看著外面的天空，只是在想，新的一年，希望奶奶能夠身體健康，常見常樂。</br> 還有……希望明杏，簡單快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