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有病,所以他得離任何人都遠(yuǎn)一點。
他的病會害人。
他不想交朋友,也不愿意交朋友。
他吃完藥,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今天沒有失眠,早上是被一通電話吵醒的。
“升哥,”楚言說:“還是老樣子嗎?一會給你帶上去?!?br /> “嗯,”亓升說:“好?!?br /> 楚言是他唯一的朋友,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除了他之外,他好像交不到另一個很好的朋友了。
*
“升哥?!?br /> “嗯,”亓升說:“怎么了?”
自從他回來之后,他就開始心不在焉的,他好像不會笑,臉上不會掛笑容,有時候只是淡淡的一笑,他并不會笑出聲,也不會笑得太久,有時候就是嘴巴歪一下。
幾年了,一直都是這樣。
目前沒有幾個人能讓他笑出來,就除了上次,江明澄寫的那個字條,他臉上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怎么了?”楚言說:“你好像心不在焉的?!?br /> “沒有,”亓升說:“我一直這樣,你不是很清楚嗎?”
“哦,”楚言說:“好吧?!?br /> 他像是失去了笑容這個功能一樣,他每天都會冷著一張臉,他甚至不會換一張臉,一直都是那個面癱的臉,見誰也不會說幾句話,每天把自己悶在屋子里,幾乎也不出門,因為他怕自己在半路犯病。
有一次就是在他手無足措的時候他犯病了,他那是被急忙的送進(jìn)了醫(yī)院,他在醫(yī)院里整整住了一個月,他害怕醫(yī)院,可是還是待了一個月,那時候醫(yī)生告誡他,他的病情嚴(yán)重了,要按時吃藥,控制好自己的脾氣,還有自己的情緒。
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可是控制不好自己的病情。
他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他的生活只有黑暗,只有痛苦和病魔纏著他,像是在他的身體里租了房子一樣,就是不想讓他恢復(fù),想讓他被病魔纏繞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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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言,”亓升說:“陪我去趟醫(yī)院吧。”
“啥?”楚言說:“你確定嗎?”
“確定,”亓升說:“我的病情好像嚴(yán)重了?!?br /> “怎么回事?”楚言他皺了皺眉后,繼續(xù)問道:“那個心理醫(yī)生跟你說了什么?”
“不要問,”亓升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br /> “好,”楚言說:“我不問,我陪你去?!?br /> “好?!?br /> *
不正常的人就是這樣,害怕醫(yī)院,可是最初還是得去醫(yī)院,他想問問醫(yī)生他的病情,問問醫(yī)生,他的病什么時候才能好,他什么時候才能成為一個正常人?
他非常渴望自己能成為一個正常人,因為那樣他就不會失眠,他就不會天天吃藥,他就不會擔(dān)心他會每天的犯病,不會擔(dān)心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了,而發(fā)瘋還有自殘傾向,會拿刀割自己手腕了。
抑郁癥患者會想不開,精神分裂癥會發(fā)瘋,會拿刀割自己的手腕,會大聲尖叫,他會抱著頭蹲到一個墻角大聲的尖叫,或者他會拿起小刀割自己的手腕上,讓血從他的胳膊流到地上。
這樣會讓他很舒服,或者就是吃藥,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他已經(jīng)有好長時間沒有犯過病了,但是他一直失眠,他會時不時的會感到頭暈,會惡心,但是每次去廁所都是干嘔,什么都沒吐出來。
會很難受。
*
隔天清晨他們?nèi)チ酸t(yī)院,他們?nèi)チ司窨啤?br /> “坐,”醫(yī)生抬了抬眼鏡之后問道:“有哪里感覺到不舒服或者不適嗎?就是心理上的問題。
“沒有,”亓升說:“就經(jīng)常失眠,然后很喜歡看流血,但是又害怕血,喜歡黑暗,可是又恐懼黑暗,想死又不能死。”
“好,”醫(yī)生繼續(xù)說道:“我大概了解了你的病情,你的這個有些嚴(yán)重啊,住過院嗎?”
“嗯,”亓升說:“兩個月。”
“是很害怕醫(yī)院嗎?”醫(yī)生都很精明,一眼就看出來了。
“嗯?!?br /> “好,”那個醫(yī)生不慌不忙道:“那很正常,那我們就不住院,我們吃藥好嗎?有按時吃藥嗎?”
“有,”亓升說:“沒用的……,吃藥一點都不管用?!?br /> “相信醫(yī)學(xué)好嗎?”醫(yī)生抬眉道:“相信我,吃藥會管用,一定會管用的,我是醫(yī)生,我是心理醫(yī)生,相信我?!?br /> “好?!?br /> “那我們就繼續(xù)觀察病情,“如果嚴(yán)重了,那就及時來醫(yī)院,不用感到害怕,身體最重要?!?br /> “好,”亓升說:“謝謝?!?br /> *
楚言沒有跟他進(jìn)去,他在走廊的椅子上面坐著,等他出來。
他們剛出醫(yī)院就碰到了江明澄。
亓升和江明澄互相對視了一下之后,亓升他徑直走過去,頭也沒回。
“你叫什么?”江明澄拉住他問:“我叫江明澄,你呢?”
江明澄,很好聽的名字。
“亓升?!必辽f:“松手?!?br /> 亓升好拽的名字。
“哦,”江明澄說:“那天真的實在不好意思,我喝多了,然后你家的門牌號和我家的一樣,但是我家是在五單元,你家是在7單元,我走錯了,對不起啊,亓升?!?br /> 江明澄叫他的名字的時候,感覺很好聽。
“嗯,”亓升說:“沒事,說完了嗎?”
“啊?”江明澄說:“說完了。”
“嗯,”亓升說:“走了。”
“好。”
“手別捂了,”亓升說:“血都出來了?!?br /> “???”江明澄說:“我怕你會害怕,然后我就捂住了?!?br /> “嗯?”亓升說:“你隨便,我的意思是,快去醫(yī)院包扎吧?!?br /> “我知道,”江明澄說:“我現(xiàn)在去?!?br /> “嗯?!?br /> 江明澄他打架了,然后手被劃傷了。
他原本傷口沒有捂住,可是他要跟亓升說話,然后他就把傷口捂住了,他害怕亓升會害怕血。
他猜對了,他就是害怕血。
很怕。
但是亓升在別人面前他要假裝的淡定,他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是一個不正常的人,是一個有病的人,是一個不正常的瘋子。
*
楚言他就在旁邊,他在旁邊聽著沒有說話,他知道他害怕血,可是他并沒有說。
亓升這個人愛要面子,他是知道的。
“江明澄是吧?”楚言問:“還記得我是誰嗎?”
“楚言?”江明澄說:“對嗎?”
“對,”楚言說:“我臉盲,要不是剛才你們在那里”說,我就根本認(rèn)不出來你是誰。”
“沒事,”江明澄說:“多見幾次就好了?!?br /> “行,”楚言說:“你這打架打的吧?你快去包扎吧,血快流干了?!?br /> “是,打架打的,”江明澄說:“沒事流不干,血多,走了包扎去了,下次聊。”
“好 ”楚言說:“下次聊?!?br /> *
他走之后,亓升他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好嗎?”楚言說:“……升哥?”
“沒事,”亓升說:“走吧?!?br /> “真沒事嗎?”楚言說:“我剛才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不用,”亓升說:“我沒事。”
“好吧。”
*
他上次甘愿住院兩個月,然后被人救下來又住了一個月,他不敢和醫(yī)生說,他會惡心干嘔想吐,他只要一跟醫(yī)生多說話,他就會多害怕一點,不敢接觸任何一個醫(yī)生,無論是心理醫(yī)生還是帶著朋友身份的心理醫(yī)生,他都會害怕。
他不允許他的身邊和有他一樣的人,有一樣病情的人,這樣并不會讓他覺得安心,他想成為一個正常人,也不想讓別人成為一個不正常的人。
江明澄這種人,很好,但是他要離得遠(yuǎn)一點,他會害了他的,江明澄試圖接近他們,可是越接近他,他就像躲的越遠(yuǎn),他不是不喜歡這種人,他是害怕自己會傷害他,他會神志不清他會誤殺到任何人,無論是誰,無論和他關(guān)系再好,他只要一犯病一發(fā)瘋,神志不清見誰殺誰。
人就是這樣,莫非就是正常和不正常,有病或者沒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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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澄他包扎完傷口之后就出了醫(yī)院。
他在試圖接近他們,他想和他成為朋友,但是,他這個人太冷漠,再加上他會很害怕我,因為我傷口上的血,可能還以后等他以后犯病了,他可能還會殺了我,他這個人,我江明澄交定了。
他雖然說有病,但是他就是感覺他和別人不一樣。
銀色的頭發(fā)后面扎著一個小辮。
他有長發(fā),他沒見過幾個人,留著長發(fā)還能像他的氣質(zhì)那樣。
男生留長發(fā)的多了去了,可是他就喜歡他這一款。
雖然說他把頭發(fā)扎起來了,但是他頭發(fā)的長度應(yīng)該在肩膀那里,他是害怕去理發(fā)店嗎?害怕剪刀嗎?他為什么會留長發(fā)?可能是因為害怕吧。
江明澄他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身上,他的頭發(fā),他的眼神,還有他手腕上的那個刀傷,一看就是自己劃的,劃的很齊可是傷口卻很深,他把,紗布拆了,已經(jīng)結(jié)痂了,可是看上去他的手腕那里腫了一大片,不知道是因為他劃的太深的原因還是后面又劃了一下那個傷口。
看著很讓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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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把那個刀傷又劃了一遍,就在昨天,他輕輕的滑了一下,然后今天早上醒來他的手腕就腫了,但是結(jié)痂了,他沒有再把紗布纏上,已經(jīng)沒有血了。
他還是挺喜歡自己的杰作的,劃的很齊,很好看,看起來很舒服很舒服。
他摸了摸那個傷口,他想把那個結(jié)痂的地方摳下來,可是會流血。
算了。
就這樣吧。
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
現(xiàn)實是無法改變的,他的病情也是,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