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香柳打量她一圈,忽然說:“你是不是胖了?”</br> 閔媛愣了下,低頭看自己的身體:“有嗎。”</br> 她身體的緣故,常年控制飲食,又是個藥罐子,體魄差,營養留不住就胖不起來。以前媽媽嘗試過很多辦法想讓她增重一點,都失敗了。</br> 她自己都不確定,全香柳卻很是篤定:“真的,門口有稱,你稱一下。”</br> 上去一看,九十六斤。</br> 以前連九十斤都不到。</br> 她愣住,真的胖了啊,還胖了這么多。</br> 全香柳彎起眼睛,一副“知女莫若母”的神情,自豪地說:“看吧,就是胖了,胖一點好,胖一點健康。”</br> 正說著,裴景行走進來,剛才他去辦新的住院手續了,聞鶴說有點更改,讓他去確定一下。</br> 裴景行:“媽在說什么呢,這么開心。”</br> 全香柳對這個女婿很滿意,相當滿意,每次看到他照顧媛媛,她都欣慰地感覺就算她現在閉上眼睛,也可以安心的離開。</br> 全香柳:“我說媛媛啊,媛媛胖啦,還是小裴養的好,以前我賣了那么多營養品都沒用。”</br> 她笑起來的樣子很慈祥。</br> 裴景行也跟著笑,轉頭看向閔媛,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嗯,是有點,比以前好看。”</br> 他這語氣極為寵溺,搞得閔媛很不好意思,嬌嗔地說:“以前就不好看嘛……”</br> 裴景行:“肯定不是那個意思。”</br> 全香柳看著小兩口拌嘴,眉開眼笑地就沒停過:“小裴脾氣真好,要是老閔那個老頭子,肯定要說,哎呀我怎么又瞎想啦根本不是那樣的,解釋好多好多,簡直要煩死了……”</br> 閔中正是有點碎嘴,媽媽常說爸爸不開口的時候彬彬有禮,一開口就招人煩,總是說個不停。</br> 爸爸就是那樣的性子,笑吟吟的,愛說話。</br> 很親和。</br> 卻已經不在人世了。</br> 全香柳說著,眼神黯淡下來,閔媛張開嘴巴,想說什么,還沒等說出口,就被裴景行打斷。</br> 裴景行:“媽,這邊住的怎么樣,有沒有不習慣的地方?”</br> 全香柳忍住淚花:“挺好的,各處都很好,你們不要擔心我啊,過好自己的生活,健健康康的就行了,媽也不求別的。”</br> 她握住裴景行的手:“小裴啊,我知道你忙,媽在電視上看到你了,你那么厲害啊,媽挺自豪的。媛媛沒談過戀愛,有時候冒冒失失的,要是有顧及不到你的地方,你要教教她,不要和她生氣,好嗎。”</br> 她溫柔地囑咐著,把所有能想到的都替閔媛處理好。</br> 閔媛聽著,總覺得不是味道,出聲制止:“媽……”</br> 裴景行低聲承諾:“媽,媛媛很好,她沒有不好的地方,您別擔心。”</br> 他聲音很沉,仿佛一根定海神針,全香柳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糊里糊涂地說著什么,嘆口氣,明顯感覺到自己已經老了,老到說些沒頭沒尾的話,有時自己都無法理解。</br> 全香柳:“那就好,媽知道了,小裴,你們好好的。”</br> ……</br> 從病房出來,閔媛眼眶紅了。</br> 她沒來得及告訴媽媽自己要做心臟移植手術,因為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br> 裴景行把她攬進懷里。</br> 她靠近灼熱的心跳,堅硬的胸膛,他寬闊有力的臂膀輕輕環著她,磁性的嗓音從頭頂上方飄來。</br> 裴景行:“不是都挺好的,怎么哭呢。”</br> 閔媛:“感覺媽媽像在交代后事。”</br> 她很清楚其實不是這樣的,聞鶴說媽媽的病情正在好轉,身體也有一天一天好起來。</br> 比起以前,現在最好不過了。</br> 可媽媽說那樣話的時候,她還是難以自持,好像兒女就是這樣,意識到父母衰老甚至死去的那一刻,悲傷總是在所難免,如潮水般沉沉襲來。</br> “嘖嘖嘖……”</br> 不遠處傳來輕笑,閔媛擦擦眼淚,從裴景行懷里出來。</br> 裴景行轉頭,瞇起眼睛看著聞鶴,很不爽他這個時候發出奇怪的笑聲。</br> 聞鶴聳肩:“我可不是有意的,你倆又沒躲著人。”</br> 裴景行:“你見誰家抱老婆還偷著抱?”</br> 他把閔媛拉過來,不光抱了,還當著聞鶴的面低頭親了下。</br> 聞鶴:“……”</br> 本來還好整以暇地調侃,這會被塞了一口滿滿的狗糧,瞬間飽了,而且心里很不好受。</br> 聞鶴:“有老婆了不起?”</br> 裴景行用一副“嗯,就是很了不起”的語氣說:“有人沒有。”</br> 聞鶴:“……”</br> ……</br> 閔媛做手術的事情,怎么都不可能瞞著全香柳。</br> 一旦真的發生什么意外,誰都無法承擔這個后果。</br> 辦好住院手續,找了個空隙,裴景行親自去全香柳的病房,很和氣,很平靜,很認真的說了這件事。</br> 全香柳沉默了一會:“小裴,媽媽相信你,就按照你安排的做吧。”</br> 裴景行心里很是觸動:“媽,還有件事,我想和你說說。”</br> 全香柳:“好。”</br> 他說起自己第一次遇到閔媛,那年夏天的雨季,金壇寺的偶遇,后來很多次瀕臨崩潰時他偷偷的追逐,變態般的守候,也曾有過放手的時候,偶然得知她已經失去婚約,失去了一切,居心叵測去金壇寺撞“偶遇”的陰謀詭計……種種,他用他不怎么生動的語言,親自剖開這段鮮為人知的故事,親口說給全香柳聽。</br> 全香柳聽的呆住了,只覺得這個故事聽著那么荒謬,又是那么的浪漫,竟是真實存在的。</br> 全香柳:“為什么告訴我這些呢?”</br> 裴景行:“媽,媛媛要做手術,結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不知該怎么向你保證,只能把我的故事告訴你,我對媛媛從不是一時興起,我愛她,這么多年。”</br> 她大為震撼。</br> 面前這個看似淡漠的男人,說著這世上最深情的話語。</br> 無人可以質疑他此刻的眼神有多認真。</br> 全香柳看著,看著,淚如雨下,竟無法制止的喜極而泣。</br> 全香柳:“你說,遇到媛媛是你的幸運,小裴啊,在媽媽看來,是你們彼此有緣,媛媛的人生中,就是該有個裴景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