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媛進了那么多次手術室,躺在里面和在外面等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以為等媽媽的手術已經是夠難熬了,現在才知道原來等待有多難熬不是取決于手術危不危險,而是她有多關心里面的人。</br> 裴景行被推出來的時候,還在昏迷中。</br> 冷峻富有棱角的臉龐,慘白慘白的,脆弱的仿佛一張紙。</br> 閔媛靜靜地跟著,跟著王昊和徐英縱的后面,聞鶴給他安排了病房,就在她那間,她默默地跟上去,什么都不說,也不惹麻煩。</br> 全程乖的像只布偶貓。</br> 軟綿綿的那種布偶玩具,徐英縱默默看著,心底忽然涌出這樣奇怪的想法。</br> 聞鶴:“行了,都出去吧,給人小兩口一點空間。”</br> 閔媛:“有什么要注意的嗎?”</br> 聞鶴:“小手術,沒什么大事,就是他這胃得好好養養,再放任下去可能會癌變,這都是后話,等他好點了再說。”</br> 等他們都走了,閔媛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凝望病床上裴景行的臉,看著看著,眼淚啪嗒啪嗒地無聲流下,沒有一點征兆。</br> 她哭的沒有聲音,只有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子,像珍珠一樣一滴一滴地滑落。</br> 她哭了一會,擦擦臉頰。</br> 然后守在旁邊,靜靜地睡了過去。</br> 不知過了多久,她先是聽到一聲咳嗽,她瞬間驚醒,跑去拿水,因為跑的太著急,都沒來得及開燈,不小心被地上的什么東西絆了下,差點摔倒。</br> 她卻緊張地護著水,自己摔了不要緊,就怕不能讓裴景行喝到水。</br> 這些裴景行都看在眼里,心疼極了。</br> “別摔了,慢點……”</br> 他一說話,五臟六腑都跟著疼,極為虛弱,閔媛小心翼翼地給他潤了下唇,他現在還不能喝水,只能打葡萄糖維持體能。</br> 這水,也就是給他潤潤嘴。</br> 裴景行深邃的眸子望著她,一只手輕輕落到她臉頰,閔媛低眉順首,順其自然地貼上去好像流浪的孩子找到屬于她的港灣,她是那么的流連忘返不舍得離開。</br> 一被他觸碰,那種久違的委屈感便涌上心頭。</br> 她竭力忍耐,下場就是喉嚨吞咽,好幾次強忍著,鼻尖酸澀,她閉上眼睛無意識地微微搖頭,那是她想將淚水順著喉頭壓下去的動作。m.</br> 裴景行都看在眼里,如何不心疼。</br> 他是做了手術,胃在疼,看著閔媛,心又疼。</br> 備受折磨。</br> “還沒死呢……”</br> 閔媛抬起眼眸,楚楚可憐地望著他,眼尾都是無辜的下垂著:“別說這種話,求你……”</br> 她現在是一點都接受不了這種和生死有關的字句。</br> 一點都聽不得。</br> 閔媛:“景行,我什么都不要,就求你別說這種話,可不可以……”</br> 他說話實在費勁。</br> 正好看到旁邊有個小冊子,那是閔媛平時做翻譯,記詞匯用的。</br> 上面工工整整地按列寫下德語詞匯,字跡漂亮娟秀,正如她干凈的品性。</br> 他摘下別在上面的筆,筆尖在紙上行走,留下沙沙的聲音。</br> 他寫著:“小哭包,可以請你笑笑嗎。”</br> 句子的最后,還畫這個笑臉。</br> 閔媛一下子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裴景行說要和她一起見媽媽。</br> 他們頭天在床上,她還很不適應,既害怕這個陌生人,又由衷地想感激他,裴景行從抽屜里拿出個本子,告訴她,如果有什么要求就寫到本子上,她想了很久不知說什么合適,最后只留下一句話。</br> 那時她還生疏地叫他裴先生。</br> 裴先生,可以請你多笑笑嗎。</br> 閔媛一下子就繃不住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br> 裴景行一臉無奈。</br> ——怎么又哭了?</br> 閔媛搖搖頭,委屈地問:“我,眼睛進沙子,一會我去找聞醫生看看……”</br> 她這話,逗笑了裴景行,他一笑,牽動傷口,冷汗又冒出來,全身疼的僵硬。</br> 閔媛心疼壞了:“是不是特別疼?讓他們打點止疼劑吧,我這就去找聞醫生。”</br> 怎么止疼?</br> 以前他都是硬挺著,在最難熬的時候,也就是跑去閔媛家附近偷偷看她一眼。</br> 他用極為沙啞的聲音叫住了閔媛,等她急促地轉過身來,按下她的后腦。</br> 額頭貼著額頭。</br> 時間恍惚靜了。</br> 閔媛愣住了,裴景行粗重的喘息也變得逐漸平穩。</br> 果然如他所料,有用。</br> 媛媛是他的止疼劑,比什么都來的有效。</br> ……</br> 公良扎在回去的路上遭遇襲擊,監控拍到的照片里,有個人是裴景行的手下。</br> 他很生氣,當即找到祁鄉,把照片摔到他面前,說什么都不肯再和裴景行合作了。</br> 祁鄉當即給裴景行打電話,凌晨四點,都在睡覺的時候,裴景行被手機震動吵醒。</br> 他才睡下沒多久。</br> 祁鄉上來就是嚴厲的質問:“你搞什么,耍我是嗎?怎么給那邊可乘之機,這下全都搞砸了,你徹底把公良扎得罪了!”</br> 裴景行不能說話,轉手掛了電話,然后給他發了個消息。</br> “薄深的手段,靜觀其變。”</br> 祁鄉很憤怒,他希望自己這邊的戰線是統一的,如果同一邊的人出現矛盾,那很容易出事。</br> 見裴景行不慌不亂的樣子,他更憤怒。</br> 要不是他和裴群那層關系,說什么祁鄉都不可能和他合作。</br> 處處被壓一頭不說,還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br> 裴景行的思維在他之上,這一點,祁鄉不得不承認。</br> 當初他找一位專家做了專門的測試,測試結果就是裴景行的思維方式更加成熟穩重,更適合做上位者。</br> 這個測試,祁鄉腦子一熱拿他自己和裴景行作對比,測試結果非常的打擊人,至今沒人知道。</br> ……</br> 王昊一晚上沒休息,終于在巷子深處一家理發店后院抓到了叛徒。</br> 他先是把人狠狠揍的半死不活,然后拎小雞仔一樣地把人拎起來。</br> 那人被打的鼻青臉腫。</br> 王昊罵罵咧咧說:“媽的,家賊難防!”</br> 這人在他們場子不算出名,要不是經過這次事件王昊都不知道有這么一號人物。</br> 他還挺能跑,王昊帶人堵了六條街才堵到這貨。</br> 狡兔才三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