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學時代，每個班都存在一個人緣爆棚的人物，他社交廣泛，愛耍嘴皮，和人嬉笑打鬧又從不真正生氣，在文1班這個人是賀游。
　　文1的飲水機在教室后方，就在辛硯和賀游旁邊。每次有人過來裝水，辛硯總能聽見賀游和人侃幾句，不管對方是誰。在這個重組班，賀游很受歡迎，特別是受女生歡迎。
　　最初辛硯人氣很高，因為上學期的事，許多人對他藏有幾分好感。時間一久她們漸漸發現辛硯雖然不像聽說的那樣脾氣爆，但也不平易近人，他對誰都不冷不熱的，課間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學習，要不就是去文0班找夏穿楊，誰也不敢打擾他。
　　反而在辛硯的襯托下，熱情大方的賀游討女生們歡心。賀游長得也不差，嘴又甜，每天課間來打水的女生都會和他聊一會再走，甚至有人專門為了他打水。

　　“賀游，你英語單詞背得怎么樣了？”一個女生剛打完水一邊擰緊瓶蓋一邊問。
　　“我都沒看幾遍，今晚等highland賜死。”賀游很浮夸地嘆氣。
　　“highland？”
　　“高，原。”
　　“哈哈哈哈你真搞笑。”女生笑得拍賀游的桌子，笑聲都擴散到全班了。
　　等女生走后，宋白嶼面無表情地端著水杯走到教室后面接水，然后面無表情地返回。
　　“宋白嶼，你怎么跟不認識我一樣啊？”賀游伸手在她眼前晃。
　　“你認識的人這么多又不缺我一個。”宋白嶼拿水杯把他的手擋一邊。
　　“你怎么會這樣想，我們小學就是同學了，少說也有十年友誼之情了吧。”
　　宋白嶼不說話。
　　“哎。”賀游拍拍她的肩膀，同時伸出食指。宋白嶼扭頭的時候臉正好被他的手指戳中。
　　“你真土！”宋白嶼有些臉紅，看起來已經不生氣了，她摸著臉轉身就跑。
　　賀游哈哈大笑，前排的杜一亮回頭，用一種羨慕又嫌棄的眼神看他：“我怎么這么想揍你呢。”

　　下午最后一節課是體育課，體育課都喜歡安排在邊邊角角的時間。不過文1全體同學很開心，解散直接可以吃飯去，終于不用搶了。
　　同時很開心的還有文0班，因為他們今天的體育課也在最后一節。
　　文1班和文0班在走廊相遇時，兩班人心想這都是緣分，一下四樓少兩個班，也不知道是誰排的課。
　　“待會解散你去哪？”辛硯和夏穿楊正好碰見了一起去操場。
　　“回教室。”
　　“不運動怎么行啊，我們打球去怎么樣？誰先解散誰拿器材。”辛硯真怕夏穿楊學傻了。
　　“……嗯。”夏穿楊考慮一下就答應了。

　　兩個班體育老師不同，文0班的體育老師明顯是資深級別，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是教體育的，剛叫集合下一秒就喊解散，讓他們該干嘛干嘛去，甚至都沒有點名。
　　文0班全體歡呼，去吃飯的吃飯，回教室的回教室，還有幾個跑跑步打打球。
　　遠處集合中的文1班才剛報完數。文1班的體育老師是個剛來的年輕男老師，他穿著修身的衣服有意無意地展示自己的肌肉。他說：“除了學習成績，身體素質也很重要啊，你們不要一心撲在書本上，體育課就是用來鍛煉的。”
　　站在隊伍最后的辛硯和遠處剛解散的夏穿楊交換眼色，夏穿楊指指器材室然后走過去。
　　體育老師又吹了下哨子：“向右轉，我們先跑兩圈啊。”然后隊伍不情不愿地跑起來。

　　二十分鐘后，文1班終于解散。兩圈跑步加上一套鍛煉健身操，他們最后一點能量消耗殆盡，解散后爬著去了食堂。
　　夏穿楊坐在樹下的長椅上等辛硯，辛硯熱身過很熱，一邊脫校服外套一邊走向夏穿楊：“籃球呢？”他沒有看見夏穿楊旁邊有籃球。
　　“沒拿籃球。”夏穿楊舉起手邊一副乒乓球拍。辛硯走近在看見夏穿楊手里還拿著一顆乒乓球。
　　男生之間的打球通常指的是打籃球，辛硯默認的也是籃球。辛硯在桐安的時候，桐安舉辦過小型籃球賽，辛硯球打得不錯，和幾個同住生活區的隊友一起拿了冠軍。到了高中，男生展示友好的方式經常是邀打球，以前葛曉光他們經常邀辛硯，辛硯偶爾也會去幾次。
　　“乒乓球？”辛硯回想自己確實沒說清楚是什么球。
　　“你會嗎？”夏穿楊把乒乓球球往地上一扔，乒乓球觸地回彈，精準回到他的手中。
　　“會……一點。”辛硯根本不會，見夏穿楊好不容易有興致運動，他不想掃興。再說了，會打乒乓球的人那么多，臨時應該能學會……吧。

　　乒乓球桌那邊人也不少，男女老少都有，一些初中生和沒課的老師也在打球。夏穿楊找了一張球桌，拿球在球桌上彈兩下，問辛硯：“誰先發球？”
　　“你先吧。”辛硯想接球應該比發球簡單。
　　夏穿楊一手將球輕輕拋起，一手拿球拍拍去對面。乒乓球就像一支輕盈的脫弦的箭，朝辛硯飛去。
　　辛硯拿拍都不適應，看到球來下意識反手拍回去——球沿斜線飛出五米外，精準落在別人的球桌上。
　　在那一桌打球的兩個初中生被這枚天外飛球嚇一跳，撿起球茫然地向四周尋找失主。
　　夏穿楊用眼神質疑辛硯，辛硯連連說：“失誤，失誤。”一邊忍受初中生“高中生不過如此”的目光過去拿回球。
　　夏穿楊再發一球，辛硯控制好幾度，拿拍的手以一個扭曲的姿勢把球拍回去，球正中夏穿楊的胸口。
　　“你確定你會……一點？”夏穿楊向后退一步用手接住球，乒乓球乖順地落入夏穿楊掌心。
　　“好吧，我一點都不會。”辛硯雙手投降，“要不你教我？”

　　夏穿楊想了好半天也沒能理解辛硯為什么撒謊，不會也說會。他把球扔給辛硯：“你發個球看看。”
　　這不是為難他嗎，辛硯現在連球拍都拿不順手。他回想了一下電視里運動員是怎么發球的，他扎起馬步，微微彎腰，眼睛盯著掌中的球，然后把球高高扔起，另一只手拍——沒拍到。
　　球扔太高，兩手沒同步，右手打了個空。對面的夏穿楊把頭偏向一遍，笑了。
　　夏穿楊笑夠了走到辛硯那邊說：“誰教你這樣發球的？”
　　“電視里不都這樣嗎？奧運冠軍他們。”
　　“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夏穿楊給辛硯簡單做一個示范，讓他先練發球。
　　“那你呢？”
　　“看著你啊。”
　　那不就他一個人玩了嗎，辛硯飛快練了十幾遍，等夏穿楊糾不出錯的時候說：“我覺得我們可以真槍實戰一下。”夏穿楊不說話拿起球拍。

　　辛硯發出一個球，球按照練習好的路線在夏穿楊那方降落然后彈起，夏穿楊迅速拍回去。實戰不如練習，對面一有人感覺就不一樣了。接球和發球又不一樣，辛硯接球太匆忙，匆忙到豎著拿拍接，球直直往夏穿楊的頭飛去。
　　夏穿楊用手攔下乒乓球，看著辛硯拿拍的手說：“你拿它當羽毛球打？”
　　辛硯本來想道歉，被夏穿楊的形容逗得想笑：“和乒乓球一比，我確實更擅長羽毛球。”
　　夏穿楊不廢話，用一記利落的發球回應。辛硯來不及反應，抬起手就要接，結果手背碰到球，球沒法彈回去掉到對面的球桌上。
　　辛硯亮出手背給夏穿楊看，笑說：“你說剛才那算不算排球？”
　　“……認真打。”夏穿楊不看他不正經。
　　“冤枉，我認真了。”
　　辛硯發球，中規中矩地發球。夏穿楊用了點力拍回去，沒想到辛硯接住了。夏穿楊加了力氣拍回去，辛硯正在為上一個接到的書高興呢，球正中辛硯的腦門。

　　辛硯低頭捂住額頭，一手捂住臉，不說話。
　　夏穿楊放下球拍走過去，想看看辛硯的額頭：“很疼嗎？”
　　夏穿楊承認剛才那個球是故意的，只是他的目標是肩膀，沒想到打中了頭。
　　“給我看看。”夏穿楊想看看傷勢，辛硯死死捂住不給他看，一句話也不說。
　　夏穿楊有些慌神，旁邊球桌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辛硯太倔，就像被欺負的小孩要帶證據回去給爸媽看一樣。
　　“生氣了？”夏穿楊小聲問辛硯，他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
　　夏穿楊彎下腰想看辛硯的表情，辛硯突然把手撤開，他的臉近在咫尺，辛硯大笑：“當然沒有。”
　　第一秒，夏穿楊和辛硯臉對臉，夏穿楊擔憂，辛硯嬉笑，二人對視，頓住。第二秒，夏穿楊站直，收拾好球拍不等辛硯，自己拿去器材室還。

　　“哎，等我。”辛硯追上去，夏穿楊步伐很快，辛硯不得不快。
　　剛才辛硯就是想嚇唬一下夏穿楊看看他什么反應，看夏穿楊緊張辛硯見好就收，結果好像玩大了，夏穿楊這是打算不理人了。
　　“生氣了？”辛硯問，夏穿楊走自己的。看樣子是不太高興，辛硯跟在夏穿楊斜后方走。
　　糟糕，真生氣了，怎么哄人？
　　辛硯腦海里突然出現賀游哄宋白嶼的土方法，當時他在心里翻白眼，接受不了這樣的土味，可現在也沒別的辦法緩解氣氛了。
　　“夏穿楊。”辛硯拍拍夏穿楊的肩膀。
　　辛硯的手靠在夏穿楊的肩上，伸出食指守株待兔，只不過角度計算錯了。夏穿楊聞言轉頭，辛硯的手指正好戳中夏穿楊的唇角。
　　空氣凝固。
　　夏穿楊垂眸看辛硯的手指，辛硯的視線隨著自己的手指向上在夏穿楊唇角停留，一秒后觸電般收回手：“打完球我有洗手。”
　　“不是，”辛硯小心翼翼等候夏穿楊發落，“你別生氣了。”
　　夏穿楊用手在唇角抹了一下，把剛才冰涼陌生的觸感抹去。他的視線沒有抬起，不去看罪魁禍首。
　　“要不你戳回來，我皮厚。”辛硯把臉湊到夏穿楊面前。
　　辛硯的臉離得太近，夏穿楊可以看見他耳垂下的一小顆痣。夏穿楊轉過頭去，避開辛硯湊過來的臉，許久才說：“我沒有生氣。”
　　他沒有生氣，只是好像被人軟綿綿地打了一拳，明明對方沒有用力，自己卻當真了，這種感覺很奇怪。
　　“那就好。”辛硯站直，控制住自己不再看夏穿楊的唇，眼睛看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