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姜承徽往廣陽殿的方向去了。”
冬青放下窗戶,扭頭往玉笙那兒看去。姜承徽橫沖直撞,進來后誰也攔不住, 玉笙在臉上蓋了些粉,這才掩住褪不去的潮紅。
她拿了帕子擦了擦, 面上有些冷:“由著她去。”
“太子妃若是真答應了, 就自個兒把孟雪瑤帶走吧。”孟雪瑤可是太子妃的表親, 又不是她的表親,她救了她一命,還將她養在合歡殿兩三個月。
如今人還在昏迷著,太子妃若真的不要臉面塞人來她的合歡殿, 那她也不介意當大庭廣眾所有人的面將孟雪瑤給抬到廣陽宮去。
孟雪瑤在她這兒住了三個月, 若是為了將姜承徽塞進來昏睡著又給抬出去, 這事傳到外面看太子妃丟不丟的起這個臉。
玉笙將帕子放下來,眼神卻是又落在自個兒手上。
她這指甲是特意養的,指尖本就修長,細細將養后又嫩得如同蔥段樣。蜷了蜷手指, 玉笙似乎還能瞧見指尖上的血跡。
說實話,剛抓那一下玉笙是沒有把握的。
她太清楚殿下的脾氣, 指甲劃到脖子, 那一下雖不至于受傷, 卻也是留下了個手指長的血痕。
本以為他會發怒, 倒是沒想到居然忍了下來。
眼神閃了閃, 玉笙想到剛剛殿下走時那怒氣沖沖的模樣, 到底還是沒忍住,溢出一絲來。
廣陽宮
姜承徽手捧著茶盞坐在椅子上,向上揚起的眼神滿是巴結:“娘娘, 我是真的想搬到玉承徽那兒住。”
太子妃低頭喝茶,垂眼簾面上的表情動也不動:“是想,但人玉承徽可是沒答應。”殿下近來去后院去的少,合歡殿那兒便是最受寵的,姜承徽剛入東宮就想搬過去,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我與玉姐姐見如故,她一個人住得孤單,我陪著她一起兩人也能說說話。”
“娘娘。”姜承徽跪下來,拉住太子妃的裙擺:“娘娘,我是真的想與玉姐姐起住,您就全了我吧。”姜承徽入東宮才三個多月,滿打滿算才十六歲。
年紀小,長相又甜,朝比她大輪的太子妃撒起嬌來,信手拈來。
只太子妃可不吃她那一套。
輕笑聲,眉眼卻是垂了下來:“玉承徽的合歡殿是殿下親自賞的,求本宮可無用。”
帶笑的眼神直接往姜承徽那兒看去:“若是實在想住進去,倒是不如去求求殿下。”
姜承徽慫了,面上的意也僵了下來:“求……求殿下?”她要去敢去求殿下也不至于來這廣陽宮了。
抿了抿唇 ,姜承徽低下頭來,袖子里的手扣在一起,過了會才仰起頭來甜甜道:“是妾身忘了,孟小姐還在合歡殿中昏迷著,娘娘就算是答應我也沒我住的地方。”
太子妃的茶盞放下來,姜承徽又眨了眨眼睛道:“不過是妾身貪吃,瞧見玉承徽那兒有薛記的糕點,想著若是搬到合歡殿去,那便日日都能吃得到了。”
“這才時急了。”
姜承徽說完就退下,太子妃看那窈窕的身影卻是許久才挪開目光。
“娘娘,這姜承徽故意給您上眼藥呢。”
丁香走上前來,勸道:“這個時候,您可千萬別上了她的當。”合歡殿受寵,姜承徽為了能夠搬過去,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她那點小把戲,本宮如何看不出?”
太子妃放下茶盞,煩悶的捏了捏眉心,她又想到了那次落水那一幕,殿下將玉承徽緊緊的擁入懷中,輕聲誘哄,細致又溫柔。
如今聽這樣子,又專門給她出宮帶糕點?
“玉承徽是太受寵了些。”太子妃瞇了瞇眼睛,問:“殿下還沒去過夏良媛那兒嗎?”
丁香搖了搖頭,小聲兒道:“這幾日殿下與玉承徽像是鬧了矛盾,殿下估計是沒什么心情。”夏良媛入東宮一個月了,殿下還沒去過次。
“她身份高,殿下總會要去的。”
太子妃垂眉眼,抬手深吸一口氣揉太陽穴:“本宮這幾日心口慌,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她暗自琢磨,是不是玉承徽太受寵,礙了她的眼了。
“要不要奴婢去請殿下來看看?”
太子妃想到什么,卻是又搖了搖頭:“只要本宮去請,趙良娣那兒一準這兒疼,那兒不舒服,殿下過來了也沒什么意思。”
丁香垂眸站在一旁不說話,自從趙良娣出來后,的確是對太子妃不利。
“派人去盯著姜承徽,看看殿下如何回的。”捧起茶盞,太子妃低下頭淡淡道。
“娘娘這是后悔了?”屈了屈膝,丁香轉身要走,問。
“玉承徽太受寵,本宮如今看趙良娣暫且騰不出空去修理她。”喝了口茶,太子妃眸色淡淡的,道:“姜承徽住進去也不無不可,讓她兩狗咬狗。”
姜承徽若有這個本事從玉承徽那兒奪得絲寵愛,那也算是她的本事。
“那……那孟小姐怎么辦?”
“孟雪瑤?”太子妃瞇了瞇眼睛,她沒想到人居然昏迷了這么久,如今半死不活的確是礙事:“跟照顧孟雪瑤的太醫打聲招呼,要是能醒過來就快些讓人醒。”
茶蓋撇了撇浮沫,太子妃輕聲兒道:“要是醒不過來就算了吧。”干凈利索的埋了,也好給姜承徽騰地兒。
***
書房門口
初秋的天有些冷,姜承徽拿著湯水站在門口,冷得有些發顫。雨還未停,初秋的天又泛冷,姜承徽來的時候卻偏要穿著夏日的百花裙,站了個時辰臉都快僵了。
“主子,回去吧。”
宮女看凍得有些發顫的主子,只好又勸。
“不去,我就要等到殿下。”姜承徽抬手哈了口氣,冷的她想原地跺腳,抬起來卻是又忍住了。她今日穿素白色的裙子,淤泥濺濕可就不好看了。
強忍住顫抖,姜承徽邊哆嗦,邊扭頭去看向門口,天已經黑了下來,聽聞殿下今日從合歡殿出去后還沒回來。
殿下出去的時候像是怒氣沖沖的,姜承徽抱住微微發顫的自己開始幻想,她站在這兒等了殿下個多時辰,殿下瞧見自己會不會憐惜?
姜承徽滿是期待。
王全打燈籠走過來,瞧見傘下道窈窕的身影,黑夜里瞧不太清楚,只今日殿下從合歡殿中出來,像是與玉主子鬧了脾氣。
他下意識的就以為,這書房門口等的人是玉主子:“殿下,您瞧。”
王全扭過頭,道:“前面是不是玉主子在等您?”
身側,那月白色的身影腳步加快了幾分,太子跨著大步往前走了幾步,等瞧清楚那燈下的身影后,又停了下來。
靠的近了,王全也認出了人不是玉主子。
干笑了兩聲,眼神卻壓根兒不敢往殿下那兒看。姜承徽卻是早就聽見了聲響了,看殿下朝自己走來,燈火下太子的半張臉掩在傘下面,張臉端的是溫潤如玉。
“殿……殿下。”
姜承徽情不自禁面上羞紅了些,姿態萬千的行了個禮 ,起身的時候落落大方的好看:“妾身給殿下帶了些湯水來,天冷,想著喝上口暖暖胃。”
“姜承徽辛苦了。”
太子垂下眼眸看過去,面上有些冷淡。
姜承徽側著臉,往殿下那張臉上又看了看,對上那雙平淡的眼睛又是酸又是澀,殿下對待玉承徽指不定怎么溫柔。
她壓下喉嚨里的苦澀,又輕快道:“我想著今日天氣冷,殿下辦公回來定然會餓。”姜承徽邊說,邊從帶來的食盒中拿出一盅湯來。
“上好的烏雞參湯,火煨了八個時辰的。”
姜承徽雙手舉起,袖子往下滑,恰好地露出手腕上的青紫。她站了有個時辰了,凍得手腕有些冰涼。
“殿下。”姜承徽生怕殿下看不見,咬了咬唇將手往前湊的更近了些。
太子漆黑的眼簾掀開,往姜承徽那兒瞥了眼,姜承徽嚇得手抖,手中的湯水顫抖差點兒掉下來。
“殿……殿下?”
“送姜承徽回去 。”太子儒雅的面上卻是忽然之間就冷了下來,往身后瞧了眼,跨著步子立馬就往書房內走去。
姜承徽捧著湯水站在雨里,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公公。”看王公公靠近,姜承徽渾身顫抖,凍得臉色有些青紫,初秋的天她穿著夏裙,凍得瑟瑟發抖,卻都不如剛剛殿下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冰冷。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姜承徽小臉通紅的,雙手雙腳都是在發冷。王全搖了搖頭,剛姜承徽那些小心機,太明顯了。
殿下要是喜歡你,做這些自然讓他感動,可若是殿下不喜歡你,故意扮的楚楚可憐來,可就是礙眼了。
說的做的都沒錯,只不過不是那個對的人罷了。
王全搖了搖頭,抬手隨意指了個小太監:“送姜承徽送了回去。”
書房中
太子正躺在太師椅上,單手揉了揉眉心。下午與戶部侍郎聊了半日,回宮后天都黑了。
王全放低聲音走進來,捏著眉心的手又放下:“ 人送回去了?”王全知道殿下今日心情不好,縮著脖子站在一側,眼神都不敢往殿下那兒看去。
“送回去了。”姜承徽哭了路,很是傷心。當然,這話王全沒說。
單手在玉板子上摸索了兩下,太子深吸一口氣,面上已經冷了下來:“傳令出去,日后不準讓人在書房門口送湯水。”
剛他時沒注意,還當是旁人,如今看來,那小東西還在鬧脾氣。手指摸索玉板子,太子兩指轉動的越來越快,壓下心中的煩躁與不耐煩。
怎么就那么難哄呢?
鋒利的眉心擰著,他抬起頭:“昨日抓的那貓崽子呢?”王全眼皮一跳:“讓花鳥坊的小太監養著了,殿下……”
太子收回緒,低頭去看折子了,只舔了舔毛筆,淡淡道:“去接回來,孤親自養。”
他倒是要瞧瞧,貓有多大的脾氣。
花鳥坊的小太監伺候的極好,那巴掌大的東西放在地上的時候,太子眉心擰了擰,垂下眉眼看那如雪團子似的小東西:“這是昨日送去的那只?”
小太監平日里哪有機會見到殿下啊?跪在地上拼命地磕頭,說話臉的激動:“是是是,昨日奴才給洗了個澡,這貓手腳都是好好的,三個月大什么毛病都沒有,殿下您放心吧。”
小太監沒在殿下面前露過臉,激動得咕嚕全說了。
太子彎下腰,拎起那貓崽子放在桌面上,小貓崽通身雪白,除了瘦弱些渾身都是勁兒,瞧著是很健康。
小腿短短的,被太子放在折子上,月份估計是太小,走得左右搖晃。
太子眼看它要爬到自己身側了,抬起只手指抵住貓的腦袋將它壓了下去,貓一時不差,摔了個屁蹲兒。
王全無聲笑了聲,趕緊低下頭。
太子手指還伸著,等小貓爬起來,他手指又伸了出去。這番來了兩三次,小貓便就炸了毛,他剛碰到貓的額頭,貓爪子就露了出來,差點兒撓到他。
“殿下。”瞧見那貓傷人,王全嚇了跳,地上那跪的小太監更是渾身顫抖 。
“膽子也大。”
太子卻飛速的收回手,沒讓小貓抓到。看倒在書案上的小東西,輕笑了聲:“跟那主子,性子模一樣。”
跪著的小太監嚇出了額頭的冷汗,要是讓他養的貓傷了太子,只怕給他八條命都不夠賠的。
“殿下。”小太監松了口氣,輕聲兒道:“貓這東西記仇,您若是招了它,它會記住的。”
“記仇?”太子挑了挑眉,看桌面上的貓,有什么豁然開朗:“說貓記仇?”
小太監愣愣的點了點頭。
太子輕笑聲,看桌面上的貓崽子,反手在桌面上扣了扣,看炸毛的小東西,問:“記仇怎么哄?”
“啊?”小太監抬起頭,時有半響的迷糊。
卻見太子那冰冷的眉心垂了下來,嚇得小太監后背崩得筆直,額頭的冷汗往下砸,過了有會兒,頭頂才傳來淡淡的聲音:“平日里如何伺候貓的,性格特點都寫下來。”
小太監冷汗都砸在了地毯上,才渾身顫抖地開口:“是,奴才遵命。”
完全將腿軟的小太監給拖了下去,屋子里安靜之后,太子低頭繼續看折子,他身側的桌面上,只雪白的小貓正蜷縮身子睡正香。
*******
場雨下了五六日,后幾日聽聞殿下出了趟京城,回來的時候科舉剛好結束。
玉笙這幾日過得還是悠閑,她少出去,平日里時常來找她的姜承徽有幾日沒來了,后來一打聽才知道是病了。
穿著件薄紗站在書房門口等個時辰,連門都沒進去,丟了好大個臉。估計是怕閑言碎語沒臉面,回來之后就鎖在自己院子里稱病。就是不知是真病還是裝病了。
姜承徽不來,殿下也不在東宮。她難得的清靜了兩日,過得倒是舒坦,卻是不知身側危險正在降臨。
黑夜
京都的處院內,四周的燈火都熄滅了,只有處院子里,廊檐下的秀燈還燃明亮的燭光。
輛馬車停在了門口的棗樹下,莊牧從馬車上下來,掀開外面藏藍色的車簾,里面走出一個身披黑色氅衣的男子來。
墨玉墜在腰腹之間,莊牧推開門帶人走了進去。
屋子里,玉簫聽見聲響,緊張的雙手雙腳都發涼。科舉九日,今日下午貢院的學子們便出來了 ,賀文軒身子從小就不好,天生的體弱。
科舉結束后,人更是瘦得只余下皮包骨。
她心疼的眼淚啪啪掉,回來之后想讓人休息,賀文軒卻是道:“等吧,人馬上就要來了。”玉簫便陪著他坐在這兒等。
這處也是那貴人的地方,賀文軒去貢院后便將她們安置在了這里。這院子不大卻也不小,在福祥胡同里,四面都是坊市白日里格外的熱鬧。
只晚上的時候清凈了許多,安靜的黑夜里似乎還能聽見馬蹄的聲響。
賀文軒那一直閉著的眼睛睜開,他面帶微笑看門口,感受到那堅定沉穩的腳步聲朝屋子越發地靠近。
扭頭對著玉簫道:“去泡壺茶來。”
六安瓜片泛清香,玉簫端兩盞茶進來的時候,恒親王恰好進來。
今日是月初,他寒毒發作了,黑色的大氅裹得緊緊的,可依舊掩蓋不住眉眼之間的冷意。玉簫站在一邊,看人有些不敢靠近。
賀文軒走上來,接過她手中的托盤,舉起杯茶送了上去:“看來貴人是生了病。”難怪誤了些時辰,但卻天都黑了也要趕過來,日都不能等。
“看來她對你很重要。”
茶盞接過,恒親王掀開之后喝了口,淡淡問:“畫呢?”
寒毒發作,他雖吃了藥,卻依舊渾身發冷,屋子里沒點炭火,他指尖分明連半分溫度都沒有,稍微一揚眉氣勢卻是逼得人不敢靠近。
“草斗膽,想多問一句,若她是您找的故人的話,您該當如何?”
那雙眼眸比平日里冷了不少,眼眶發紅,里面還泛血絲,抬起頭來往上看的時候,氣勢是讓人幾乎快要跪下的。
玉簫端托盤,站在燈影下,托盤上的空茶盞顛動的上下顫抖。
屋子里響起杯蓋撞擊的響聲。
賀文軒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人回答,了,剛要說話,卻見那人開了口。恒親王的語氣有些寒,又有些沙啞,像是幾日沒睡好。
“若真是她,我定八抬大轎迎娶,護她生。”
賀文軒垂下的眉眼揚了揚,似是笑了,他生得瘦弱,有些單薄,卻不矮,相反,身姿修長是真正的敦厚儒雅之人。
眉眼中溢出一絲意,他忽然又問:“娶她?若是她身世凄苦,受盡了折磨,如今又不知身在何處,或……或者,又是在誰人的懷中呢?”
瘦馬是什么?說得好聽點是教群女子學習琴棋書畫,說的現實點就是伺候男人的玩物,不過是貴點與便宜的差別。
他尋了年都沒尋到,后來才逐漸地放棄了。要么就是沒了,要么就是在哪個位高權重人的手中。
賀文軒看身側的人:“若真是如此,您該當如何?”
茶盞放下來,恒親王嗤笑了聲,黑色的大氅上,那張臉幾乎是融入了領口的毛領中,泛紅的眼中帶著血絲:
“若真的如此,該是我對不住她。”
閉了閉眼睛,想到那個結果,恒親王語氣里有些輕狂:“只要不是當今圣上的手中,我若是想要樣能將人帶回來,護在身后。”
賀文軒看了他許久,漆黑的眼簾垂下來,像是帶幾分艷羨。寸一寸挪開目光后,他扭頭捂住唇咳嗽了兩聲。
抬手抵住,輕笑道:“ 那若不是你的故人呢?”
“不是?”恒親王瞇了瞇眼睛,又搖了搖頭:“不是就不是吧。”不是的話,他能如何?不是的話,他這么長時間來的,疑惑,懷疑,還有冷落。
也算是徹底熄滅了他的不安。
賀文軒仔細瞧過他的眼神,見的確沒什么威脅之后,青竹色的長袍轉身,他從里屋拿出一卷畫來:“那就預祝貴人,心想事。”
馬車中
寬大的車廂里,頭頂鑲嵌幾顆拳頭大的夜明珠,車廂中泛瑩瑩的透亮。手側的炭盆中炭火噼里啪啦的響,恒親王躺在金線描花的迎枕上,手中正拿著畫卷。
翻來覆去的,卻沒打開。
莊牧在外面駕馬,秋日里的天還是冷的,黑檀木的馬車跑出福祥胡同,白日間坊市里此時安靜得只有馬蹄響。
“殿下……”馬鞭抽打在馬背上,伴隨著狠厲的風響:“回哪里?”
車廂內,那一雙修長的手骨結突出,點一點掀開了畫卷。
女子身著絲綢罩衣,下面一襲如意百褶裙,素色的斗篷上繡著綠鄂梅,巴掌大的臉上眉目精致好看,靈動又雅致。
她拎一盞燈走在雪地中,背后,是一大片如火般的白雪紅梅。
拿住畫像的手垂下,恒親王盯著那張臉看了許久,外面,莊牧沒聽見聲響,抽了下馬鞭,又問了句:“殿下,我們去哪?“
車廂中過了許久,才傳來一絲聲響:“回恒親王府。”
福祥胡同中,最后一聲馬蹄響都聽不見了。
玉簫轉身,看身側的人:“剛剛問的那些話,是在保護玉笙吧?”賀文軒向來不是這樣咄咄逼人的性子,他能問出這些已經費勁了千百般的考慮了。
微風吹,那青竹色的長袍蜷在人身上,賀文軒隨著廊檐下的秀燈點了點頭:“回吧。”
他將最后一絲眼神收回去,關了門。
朱紅色的大門傳來嘎吱的輕響,玉簫跟在后面,有些酸:“都一年了,還記得她的模樣?”他從未給自己畫過畫像。
跺了跺腳,玉簫又生悶氣:“若是他見色起意怎么辦?”玉笙那張臉,放眼京都也是少有的。
“畫的不好。”
賀文軒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聲,向來敦厚嚴肅的人,卸去了壓有了幾分輕松:“我只畫了五分像。”
至于為的什么,他不說,玉簫心中也全部明白。
五分像,眉目五官都精致,卻不是一模一樣。
端是怕了她剛剛說的那樣,見色起意,他這樣高貴身份的人,五分容色應當好找,若不是他要的人,他斷然不會為難。
若就是他要的故人,長相如何自然不重要。
只是,女子的容色可為底氣,特別是想玉笙這沒家世背景的。
畫像上五分姿容已經如此靈動美艷了,若是看見她真人必然更加讓人驚艷憐惜。
這是賀軒送給玉笙的張底牌。
剛剛那幾句話,如今這五分像的畫卷。樁樁件件,哪一樣都是精心籌謀的心血,就是怕給她添了半點的不利。
玉簫壓下心中的酸楚,將溢出來的眼淚給逼了回去,她挺直腰桿,微微歪著頭,烏黑的頭發下,截脖子如雪如綢。
面上擠出一絲來,舉手投足她盡量讓自己與那人更像一些:“去幾日,今晚我想陪著。”
那雙手伸出來,勾住了青竹長袍下的腰帶。
賀文軒面上的意僵硬了會兒,隨即低下頭。雪白的脖子細膩又柔軟,她歪了歪腦袋,面上勾出一抹熟悉的。
“行么?”她用那雙熟悉的眼眸哀求,手也往他腰帶里鉆。
握住她的手松開,賀文軒任由她動作,閉了閉眼睛,忽而打橫將人抱了起來。
月色搖曳,蓮花池中春水在微微晃蕩。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