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珩在城外有一處別院, 出城三十里左右,快馬加鞭須兩時(shí)辰。
下馬的時(shí)候,天還沒亮, 八月底的天瞧著像是快要入秋,霧蒙蒙的一片。馬蹄聲撕破院子的寂靜, 還沒停穩(wěn)人就跳下來。
遠(yuǎn)處的天還是朦朧的, 廊檐下的兩只油紙燈籠褪色, 隨著風(fēng)響微微晃蕩,里面的小廝見聲響揉著眼睛出來開,瞧見來人嘴巴都張大:“殿……殿下?”
這可是卯時(shí),城還沒開, 這時(shí)辰殿下怎么出來的?小廝嚇一跳, 腦子里立馬清醒, 連忙跪在地上:“叩……叩見殿下。”
陳珩單手握著馬鞭站在口,看著敞開的大,沒進(jìn)去。朱紅色的大透著一股舊,這處別院他買來后就很少來過。
“殿……殿下?”
小廝跪在地上, 瞧見來人許久沒動(dòng) ,疑惑地抬起頭。
“簫先生人呢?”馬鞭扔到小廝身上, 陳珩垂下眼簾跨著大步往里走去。小廝急忙的捧著馬鞭追上去:“簫先生睡, 殿下……”
“讓他立即帶人來見我。”
這院子里許久沒人住, 透著一股暗沉的奢華。瞬息過后漆黑的院子里瞬間變燈火通明, 丫鬟們捧著茶水送上來, 顫顫巍巍的侍奉著。
過有一會(huì)兒, 才有人帶著人進(jìn)來,領(lǐng)頭的人是青年,身材修長, 身著一件百合色洽金蓮花紋路的便袍,人還沒進(jìn)來倒是立即就先笑上來:“猜到你會(huì)來,沒想到這不及。”
他頗為悠閑地?fù)u晃著手中的折扇,露出一張貌若潘安的臉來。
“人呢。”面對(duì)來人的打趣兒,陳珩眼都沒往他那瞥一眼,一只手摸索著手指上的玉板子,漆黑的眼簾透著幾分寒。
“倒是頭一次瞧見你這的表情。”簫行州瞧見他這副模,倒也不敢再打趣兒,折扇一甩沖著外面輕喊一聲:“進(jìn)來吧。”
陳珩立即往口看去,來人為一男一女,男的身著一身深藍(lán)色的素面錦緞袍子,衣服幾乎是罩著身上,空蕩蕩的過分消瘦。
面容清秀文氣,帶著明顯的病弱之態(tài),消瘦白皙有些嚇人。
陳珩有內(nèi),又在戰(zhàn)場見過太多的人,一眼就瞧出這人弱很,或是天生的體弱,加上后期的折磨,這人像是一副活不長的子。
他擰著眉心,目光又放在旁邊的女子身上。
第一眼,就是漂亮,羸弱可憐,一張臉生單純,惹人憐惜生的是一副極好的長相。他目光或許是太刺眼,長相過于凌厲,嚇來人有些閃躲,縮著脖子躲開他的眼。
陳珩的眉心,微不可查的皺皺。
簫行州走上前,合上手中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將臉板回來讓恒親王瞧清楚:“這位,是玉簫姑娘,你要找的人當(dāng)年被賣入瘦馬場里的,她就是當(dāng)年的其中一。”
同年同日被賣入瘦馬場所里與洛長安一般大的孩子一同有二十多。那二十多全都查,家底三代都查的清清楚楚,沒有一人是的。
后面一查才知曉,其中還有幾因生好,被挑到別的地方。
“玉簫姑娘生的漂亮,自小就被跳走,去叫月樓的場子里。”簫行州扭頭再往來人身上多看幾眼,搖著手中的折扇輕嘖幾聲:“果真,美人不愧就是美人,倒是讓我好找。”
“簫行州。”
前方的人呵斥一聲,簫行州這才訕訕的放下手:“不過你也別著急,這位不是你要找的那。”簫行州搖晃著手中的折扇,又道:“你這是屬于關(guān)心則亂。”
陳珩一下子從椅子上起身,漆黑的面上已經(jīng)陰沉如水,他快馬加鞭連夜趕來,他帶回來兩人居然說是不是?
眼看著要發(fā)火,簫行州趕緊揮手讓兩人下去。
玉簫扶著旁邊的人轉(zhuǎn)身,快到口忽然又扭頭跪下來:“大人,大人您幫幫我們,我知道大人要找的人。”
簫行州面上的笑也褪去,往后撤兩步。
“七年前,我們被拐去當(dāng)做瘦馬,我因?yàn)樽松诲e(cuò)還沒幾日就被挑走,同行的與我年紀(jì)一般大的,還……還有一人。”玉簫跪在地上,顫顫巍巍。
陳珩放在扶手上的手捏緊,若是不錯(cuò)的話,這最后一人,要么是他尋覓一年的人。要么,這一年來便是他冤枉長安。
這人,是最后一希望,也是最后一未解之謎。
“那人呢?”
扶手上的手指泛白,陳珩漆黑的眼簾透著幾分讓人懼怕的冰冷:“人在哪?”
簫行州知道這事對(duì)他而言有多重要,早就收玩笑的心思,跪下來:“屬下去尋,沒尋到。”怕提前告知讓他失望,故而他楊州多逗留許久,是蛛絲馬跡都找不到一點(diǎn)。
像是被人特抹去蹤跡一,后來,他只返還回京,順手將這兩人也給帶上,尋不到人,這兩人就是知道那人行蹤的,最起碼也能撬開嘴,再去查。
凌厲如鷹似的目光往下,嚇一屋子的人瑟瑟發(fā)抖,玉簫跪在地上,身子縮著,顫抖好幾聲是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道,一年都過去,走悄無聲息她連她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
“敢大人,找她做什么?”就在陳珩接近于暴怒之時(shí),屋子里有人開口。陳珩的目光放在開口說話的來人身上。
說話之人,明顯的體弱之癥,面上消瘦沒有丁點(diǎn)的肉感,一句話剛說完,便扭頭猛然咳嗽幾聲。
“你也認(rèn)?”
“見過幾次面罷。”賀文軒淡淡開口,“大人,您還沒告訴我,找她是為什么。”
陳珩凌厲的目光看過去,一寸一寸的像是要撥開將人看清楚,他生來就是一副凌厲的長相,在西北那么多年,見多,殺的人也多。
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光是渾身的氣勢(shì)也是讓人瞧后瑟瑟發(fā)抖的。
面前這人一身的病弱,消瘦看似一陣風(fēng)就能將人吹跑,但對(duì)上他的目光,是半點(diǎn)的不懼怕,好像是要費(fèi)盡心思地也要清楚。
“故人。”
許久之后,陳珩才吐出這兩字,這人生死看淡,體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逼迫他無用。
他說完這句話,瞇瞇眼睛,又搖搖頭:“或許也不是。”尋太久,看不見結(jié)果,他都不知堅(jiān)持是錯(cuò),還是放棄是錯(cuò)。
撐著扶手起身,陳珩抬手捏捏眉心。
地上的人色是無半分的異動(dòng),分明是清俊的長相,是顯有些冷心冷清:“大人應(yīng)當(dāng)位權(quán)重,只要大人為草民做件事,我愿協(xié)助大人尋人。”
陳珩眼尾一掃,眼中的氣勢(shì)逼的人顫抖,輕蔑不屑:“你有什么把握尋到人?”
“草民是無事,但草民見過她,又恰巧會(huì)些書畫,畫小像應(yīng)當(dāng)不成題。”
“有畫像去尋,至少比漫無目的地去找要好上許多。”賀文軒眼是看向他,蒼白的面上是笑笑:“但,草民是有要求的,就看這人對(duì)大人來說重要不重要。”
“說!”許久之后,陳珩才開口。
“三日后的秋闈,我要參考。”賀文軒低頭,猛然咳嗽幾聲:“在下一介草民,沒考中秀才,無法參加科考,還望大人給草民擬一身份,讓草民圓這夢(mèng)。”
輕笑一聲,陳珩的眼已經(jīng)起殺心,目光落在地上許久,玄色的長靴忽而跨起往口走去。
“明日自有人帶你入京。”發(fā)寒的聲音是像是冰渣子:“科舉九日,還望你莫要凍死在貢院。”
“是。”賀文軒跪在身后,面對(duì)著那道背影,笑道:“到時(shí)草民出來,一定親自奉上畫像。”那背影匆匆,瞬間就消失。
簫行州來回看幾眼,手中的折扇對(duì)著兩人點(diǎn)點(diǎn),趕緊又追上去。
后面的人不見,他才敢開口:“殿下……殿下……”
屋子里都安靜之后,玉簫才起身扶著賀文軒起來:“賀公子。”玉簫看著面前的這人的臉,無端的有些羞紅:“賀公子分明中秀才,為何還要故這說?”
溫香軟玉靠近,賀文軒眉心微微皺皺,腳步不自然的朝后退開半步:“賀某如今賤命一條,殘破之身如何敢用真名?”
玉簫這才記起,賀府已經(jīng)抄干凈,雖是沒株連九族,但賀文軒的名字日后是再也不可能走仕途之路。
一年前,那場轟動(dòng)楊州的大案,楊州知府被抄家,當(dāng)晚死在牢獄之中。也正是因?yàn)樗孕○B(yǎng)在紹興家,少有人知曉揚(yáng)州知府有私生子,再加上死前供認(rèn)不諱,多人費(fèi)盡心血保于他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你……”玉簫扶著他的胳膊,羞紅臉,到最后也只是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你……你莫要傷心。”
賀文軒垂下眼睛,像是透過這人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情,他眼凝住半響,隨后眼中的光才一點(diǎn)一點(diǎn)熄滅。
玉簫頭微微歪歪,余光感受到來人一直看著自,悄悄兒的,面上泛起羞紅。
*****
東宮
玉笙讓人叫沈太醫(yī)來,自孟雪瑤住進(jìn)這合歡殿開始,沈太醫(yī)從一開始的每日一次,到如今的三日一次來她這合歡殿中。
剛開始玉笙還頗為不耐孟雪瑤,后來這位孟表小姐為她擋不少的事,她都有些開始同情起這位孟小姐來。
“都昏一多月,人是不是醒不過來?”
玉笙看著前方正在收拾藥箱的沈太醫(yī),沈太醫(yī)說過,后腦勺上的傷口愈合之后,人還沒醒,日后就更加難。
她私下去找太子妃提過兩次,太子妃都表示出一副并不想管這件事的子,玉笙便特讓人將孟雪瑤安排在偏殿。
“也不一定。”
沈清云搖頭輕笑一聲,道:“讓宮女們每日照看著,可能哪一天就忽然醒。”
太醫(yī)都是這,救死扶傷是性,話自然說不會(huì)太死。孟小姐甚是可憐,躺在她的合歡殿,玉笙也不在乎多一人或者少一人。
“你放心,你這上藥救人的都是每日都來,我不過是隨口吩咐一句而已。”
垂下眼簾,玉笙又想想:“上次你的事可有結(jié)果?”
元承徽摸肚子的子,玉笙至今不能放下心,特派人最近東宮可有去拿安胎藥的。
“沒有。”沈太醫(yī)扭頭,直接道:“最近幾日我特注,安胎藥的藥劑沒少。”
“奇怪。”玉笙垂下眼簾,她看元承徽那子,分明就是有孩子的模,好端端的受驚之后,下識(shí)的去撫摸肚子的行為,這除懷孕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別無二釋。
看她疑惑的子,沈太醫(yī)原要走的腳步又停下來。
“屬下看您這幾日氣色有些不對(duì)。”沈清云上前,眼又看向身側(cè)的素嬤嬤:“上次屬下開的藥,可有每日都吃?”
“吃。”素嬤嬤立馬點(diǎn)頭:“主子每日都吃,奴才們都看著呢。”
“屬下給主子看看。”
沈清云是直接就走過來,跨著大步三兩步地就走過來立即彎下腰,許是著急,藥箱都忘記放下,單手直接搭在玉笙的手腕上。
玉笙一愣,起身看一眼,沈清云擰著眉心,像是沒注。
“小主除屬下開的藥外,還吃什么旁的?”
“旁的?”玉笙眼閃閃,去看向素嬤嬤:“沒有啊。”素嬤嬤也道:“最近幾日主子身體還好,沒有吃別的藥。”
“這就奇怪。”沈清云的眉心一擰,溫潤的指腹搭在玉笙的手腕上一顫,觸到那細(xì)膩的肌膚后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小主臉色不對(duì),像是吃什么互斥的藥。”
“兩種藥相撞,削藥性不說,主子的氣色也比旁人難看一些。”沈清云咳嗽一聲,立馬偏過頭,耳郭像是紅。
“互斥的藥?”玉笙倒沒在,擰著眉,瞇著眼睛想想,這段時(shí)日她除每日沈太醫(yī)親手開的藥外,她沒吃過旁的藥。
到這話,不知為何想到廣陽宮的茶來,自從太子妃那換茶后,她總覺有股怪味。
但身側(cè)的人都喝的好好的,她又覺是自多疑。
剛想,口,小元子是走進(jìn)來:“主子,姜承徽來。”玉笙往沈太醫(yī)那兒看一眼:“那就改日再說吧。”
沈清云彎腰退出去,口,姜承徽是剛好走進(jìn)來。
兩人擦肩而過,她原帶笑的眼是僵住:“那是誰?”小元子看著前方的背影,笑道:“回玉小主,是太醫(yī)院的太醫(yī)。”
扭頭往身后看一眼,小元子想想,又道:“孟表小姐昏迷不醒,暫時(shí)住在我們合歡殿,這位太醫(yī)就是過來給孟小姐看病的。”
這么一說,姜承徽才明白。
點(diǎn)點(diǎn)頭,往屋子里面走去,可面上是有些不對(duì)勁,她總覺那背影在哪里見過。
姜承徽一臉的疑惑,可進(jìn)屋子是半點(diǎn)表情都不露:“姐姐,這東宮上下日子無聊很,我來找你玩兒你不會(huì)介的吧?”
玉笙看著來人,忙笑道:“怎么會(huì)?”
“妹妹來我這兒才熱鬧呢。”秋闈開始,殿下這幾日去貢院。
殿下不在爭鬧都少許多,這幾日東宮是有些無聊。
“我就知道,姐姐斷然是不會(huì)嫌棄我的。”三七端著繡墩上來,姜承徽立馬坐下,她往屋子里轉(zhuǎn)一圈,這合歡殿無論是來幾次,都是讓人羨慕的奢華。
“姐姐,這么大的院子您一人住多無趣啊?”
姜承徽從果盤中摸橘子撥開,還沒吃就放在玉笙的手邊:“這合歡殿這么大,只住姐姐一。”
玉笙看著手邊的橘子,沒動(dòng),瞧著姜承徽那眼亂看的模,心下有幾分的好笑:“還好。”姜承徽的思太明顯,可惜,合歡殿是不小,但玉笙可不愿和旁人同住。
她笑笑,不著痕跡地扯開話題:“之前一直見你跟元妹妹形影不離的,最近幾日倒是沒見過她?”
姜承徽打量的目光垂下,略微遺憾的垂下目光,隨即才仰起頭來笑笑:“元妹妹這幾日像是病。”
“病?”玉笙。
“我邀幾次都不出來。”新入東宮的承徽可就她與元承徽兩人,但元家家世比較,雖是同一日入的東宮,但元承徽是比她受寵。
姜承徽到這,眼又往玉笙那兒看看。
當(dāng)然,誰也比不過面前這位就是,以為家世低,只不過憑借一張臉,定然是好拿捏的,哪知眨眼就解決一梁昭訓(xùn)。
如今梁昭訓(xùn)被降位為奉儀,她那張臉不出一月只怕也是好不。
說這位,只是掉兩滴淚,殿下就心疼不,這合歡殿看似偏遠(yuǎn),但殿下的心在這兒,若是她也能住進(jìn)來每日與殿下見面,也算是近水樓臺(tái)先月。
姜承徽想到這兒,面上的笑對(duì)著玉笙笑的越發(fā)的燦爛,幾乎討好的:“玉姐姐,要不我們?nèi)デ魄疲俊?br/>
玉笙想到玉承徽那放在肚子上的手,總也放心不下,思索一會(huì),到底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那便去瞧瞧吧。”
漪蘭殿
元承徽躺在美人榻上吃葡萄,說人來立即起身:“你說,她們倆來?”這幾日梁昭訓(xùn)可謂是白日里也哭,晚上也哭。
吵鬧她睡不著覺,元承徽撫著肚子感覺自都消瘦不少。
“主子,您可當(dāng)心些。”她剛一起身,就嚇身邊的嬤嬤一大跳,趕緊拿迎枕來放在她背后:“您這肚子可是有皇子的人,可千萬要當(dāng)心一些。”
元承徽想到這里,面上就是一陣羞澀。
她抬手摸摸肚子,一張小臉滿是幸福。上次就覺有些不對(duì)勁,特派人寫信跟哥哥說。
東宮七年無子,也從未有過后妃懷孕的癥狀,哥哥對(duì)她生下子嗣的事在乎緊,立即就派女醫(yī)過來替她把脈。
她入東宮才兩月,孩子月份還太小,但……女醫(yī)說,十有八九是有。
元承徽想到這兒,興又興奮不知如何是好,摸著肚子只覺里面揣金疙瘩。
“那玉承徽與姜承徽還見么?”
元承徽咬牙思索片刻,還是點(diǎn)頭:“讓人進(jìn)來吧。”她把手從肚子上放下來,前三月不穩(wěn)定,最好還是不要讓人知道。
這可是殿下的頭一孩子,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玉笙與姜承徽進(jìn)來,便瞧見她坐在美人榻上,嬌俏的一張臉滿是笑,好一副容光煥發(fā)的模。
玉笙眼閃閃,看向身側(cè)的姜承徽,這就是她所說的病?
“你這氣色看著蠻好的啊。”姜承徽也是一臉納悶:“不是說不舒服么?”
元承徽下識(shí)的想去撫肚子,還沒碰倒又趕緊給放下:“我沒事,就是這幾日梁奉儀是哭,吵的我頭疼而已。”
想到這兒,她這才記起玉承徽在這,元承徽有些不好思,吐吐舌頭:“多謝姐姐關(guān)心。”玉笙垂下目光,看著元承徽的表情,一時(shí)也察看不出來。
喝幾盞茶,天都快黑,玉笙從漪蘭殿走出來,剛出便見梁奉儀的哭喊聲。
許是知曉玉笙來,梁奉儀的哭喊聲越發(fā)大,聲聲尖銳帶著謾罵,明顯的是哭給她的,玉笙是連腳步都沒停,直接就往外走去。
只她剛出漪蘭殿的沒多久,就撞上趙良娣。
趙良娣平日里極少出來,如今天色有些晚,她披著斗篷站在明元的桂花樹下,玉笙原拐彎的步子硬生生的又往趙良娣那兒走去。
“妾身叩見趙良娣。”
玉笙屈下膝蓋,端端正正地行禮
“起來吧。”前方的趙良娣瞧著身子消瘦的厲害,剛開口就扭頭咳嗽一聲。
“晚上風(fēng)大,良娣還是當(dāng)心一些,莫要著涼才是。”
“多謝玉承徽。”趙良娣笑一聲,摘一朵桂花,淡淡道:“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罷。”她面對(duì)著玉笙,又仔細(xì)瞧瞧她的臉。
“玉承徽這張臉,宮倒是像在哪里見過。”
“娘娘只怕是看錯(cuò)。”玉笙笑道:“玉笙從揚(yáng)州來,應(yīng)當(dāng)是從未見過娘娘的。”天色不早,玉笙說完這話屈屈膝蓋又退下。
人走后,趙良娣才輕笑一聲。
“主子。”寒心上前,將趙良娣身上的斗篷攏攏:“玉小主是從元承徽那兒來的。”
“元承徽懷上?”回過,趙良娣垂眸看著手中的花,這位玉承徽倒當(dāng)真兒是漂亮,難怪殿下喜歡。
一張臉生的,精雕玉琢跟瓷娃娃似的,十分討人喜歡。眼迷離半響,她嘆口氣,越是看,她便越是覺熟悉。
寒心上前,替她擋住風(fēng),點(diǎn)頭:“十有八九是有。”
“那藥還挺有用。”趙良娣輕笑一聲,眼是冷下來:“當(dāng)年皇后就是喝這藥,才有的大皇子,坐穩(wěn)皇后的位置。”
“今兒,宮也用這藥,讓她侄女從太子妃的寶座上下來。”趙良娣面無表情,轉(zhuǎn)轉(zhuǎn)手中的桂花枝條,黑夜下,一張臉漂亮的臉是讓人心下顫抖。
“也好讓她嘗一嘗宮當(dāng)年受過的苦。”
“主子……”寒心沙啞的喊一聲。
趙良娣垂下眼簾,將滿是恨的眼一點(diǎn)一點(diǎn)逼回去:“回吧。”她低頭,拉拉身上的披風(fēng),消瘦的身影走向一片黑暗中。
地上,徒留下那朵殘缺的桂花枝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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