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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月兒……”
——……誰在叫我?
“月兒……”
——到底是誰?
“師尊,師尊,您醒醒!”
感覺到身體被搖晃著,謝清舒艱難地睜開雙眼,只見葉蓁蓁的大臉直接映入眼簾。
不過最近謝清舒都習慣了,也沒有被嚇到,她只是坐起身來,疲憊地揉著太陽穴詢問:“我是不是又魘著了?”
“是,您最近睡眠不太好,總是會呢喃些什么,不過內容太雜亂,弟子聽不清……”
葉蓁蓁恭敬地立在一旁。
自己這幾日醒來總是覺得身心俱疲,最可疑的是自己偏偏還記得不清夢的內容,或許該去千草峰開些寧神安眠的藥了。
謝清舒扶額嘆息:“也是辛苦你了,要不最近你還是搬回偏室吧……”
“弟子不要!不能隨身照顧師尊,弟子寢食難安。”
葉蓁蓁想都不想便拒絕了,語氣十分堅定。
自謝清舒從靈犀洞回來開始臥床養傷起,葉蓁蓁便不太好說話了,倔的好像三頭牛都拉不過來,不過她也是為了自己好,謝清舒沒什么可抱怨的。
到了晚上,謝清舒又開始做夢了,這次的夢沒有往日那般痛苦壓抑,反而感覺如沐春風,似乎陷入了柔軟的云朵里,渾身舒爽。
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熟悉,夢中的謝清舒不由得睜大了雙眼,這竟是現代的景象,甚至連街道兩側的招牌都栩栩如生。
謝清舒一時間竟呆了。
“月兒。”
謝清舒好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回首,一抹青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兄長?”
謝清舒愈發不可置信。
遠處那人一襲青衫如舊,眉目清俊,手中的折扇微微搖動,不是沈清秋還能是誰?
那沈清秋淺笑盈盈,他合上折扇,朝謝清舒招手:“是我。來,到兄長這里來。”
——兄長已經離去很久了……這既然是夢,夢到兄長也不稀奇吧,自己真的很想他。
謝清舒打定主意,剛想向他奔去,卻因為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不!”
謝清舒猛地搖頭:“不,你不是兄長!你不是!”
他的兄長雖然披著沈清秋的皮囊,但是他壓根就不是沈清秋,兄長和她一樣,是來自現代的靈魂,他從來不會擺出那樣刻意又虛偽的笑!
那個笑她多年前能見過無數次,它只屬于——
“你是沈清秋!你不是我的兄長!”
那“沈清秋”果然臉色一變,周身也開始變得扭曲,謝清舒見狀連忙朝與他相悖的方向跑去,她的夢境怎么變得如此古怪,她必須甩開身后的“人。”
不知跑了多久,夢中的景象越發虛無,甚至連人的五官都變得模糊了,她停下來駐足,只聽見小巷里傳來不堪入耳的咒罵聲。
謝清舒眉頭緊鎖,悄悄地走了過去。
小巷深處,四個流里流氣的孩子圍著地上的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孩子,叫罵聲不絕于耳,什么“小雜種”、“王八蛋”,各種臟話張口就來,根本沒注意到身后站著謝清舒這么一個大人。
“這沒長眼睛的小雜種敢到哥兒幾個的地盤上搶飯碗!”
“活膩味了!”
“像狗一樣。”
那個衣衫襤褸的孩子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挨著其他四人的罵。
眼瞧著被圍堵的孩子不還口,他們覺得罵人不過癮,甚至打算上手:“你不是可憐嗎,不是沒飯吃肚子餓嗎,打死了也不愁沒飯吃了!”
眼看形勢不妙,謝清舒連忙站出來制止:“喂,你們在干什么?!”
那四個孩子一看有大人來了,一溜煙的從她身側逃走了,謝清舒刻意觀察了一下,那四個孩子的五官依舊是模糊的……
——真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謝清舒蹲下身,想去查看一下那小男孩有沒有受傷,那小男孩將擋在臉上的胳膊拿開,竟是一張熟悉的臉。
謝清舒驚呼:“洛冰河?!”
地上那個孱弱的小男孩,與多年前她在蒼穹山挑選入門弟子時所見到的身影融為一體。那是過去年幼的洛冰河,從披頭散發和滿面血污里露出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兩道利劍一般射來,和她對視。
“你對所有人都很好,但是那時候……你為什么不救我呢?”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謝清舒竟心生恐懼和愧意,不由得撇開了雙眼,不敢與他對視。
小洛冰河繼續說道:“你明明知道沈清秋收根骨好的弟子只是為了折磨,你為什么要袖手旁觀……”
“我……”
謝清舒一時語塞。
小洛冰河嗤笑一聲:“你總是這樣。”
隨后他站了起來,身形也越變越大,逐漸幻化成謝清舒記憶里,他成年時的模樣。
洛冰河居高臨下得看著謝清舒:“所以,我只有師尊,我只要師尊。”
成年后的洛冰河高大健碩,站在他的面前,謝清舒只覺得壓迫感十足,她咽了口唾沫:“但是兄長的尸身已經被你奪走……”
“他是沈清秋,他才不是我的師尊。”
謝清舒倏地睜大雙眼:“……你知道了?”
“「沈清秋」變化如此明顯,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這天下之大,我的師尊只有他,唯有他。”
說這話時,洛冰河的眼神是那樣的繾綣眷戀,世間萬般繁華,于他皆無顏色,他此生所念所求,唯有師尊一人而已。
見他如此情深,謝清舒也有些恍惚,不過也就那么一瞬,她立刻回過神來,怒從心起:“但逼死我兄長的不正是你嗎!你怎么配叫他師尊!”
洛冰河斂眸:“……我不是有意的,我入幻花宮只是為了得到師尊的認可,我沒想過要害他的。等師尊醒過來了,我會親自找他認錯。”
——聽洛冰河的口氣,他好像已經知道兄長是死遁了……這幾天自己頻繁做噩夢,想必也是洛冰河搞的鬼,他難不成是想通過自己去找到兄長的所在之地嗎?
謝清舒立刻后退幾步,從地上撿了一塊棱角鋒利的石頭抵在自己脖子上:“我不會告訴你兄長的位置的,你殺了我吧。”
“我不會殺你。師尊把你視作親妹,殺了你,師尊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洛冰河慢慢靠近謝清舒,黑色眼眸被血色浸染,雪白的額間顯示出只有天魔族才有的天魔印。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謝清舒,雙唇輕啟:“告訴我,師尊他……原本叫什么?”
謝清舒的意識清醒,她對洛冰河還是持懷疑態度的,所以她根本不想回答洛冰河的問題,但是沒想到她的身體卻漸漸不受控制。
哪怕謝清舒再努力克制,她的嘴唇還是吐出了那兩個字:“沈……垣。”
“沈垣,沈垣……”
沈垣這兩個字不論放在現代還是古代,都可以算是稀松平常,但是從洛冰河的嘴里說出來,卻多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千般繾綣、萬般溫柔。
謝清舒想起一個傳聞,魔族天生對親情涼薄,但對愛情異常執著。
——或許,她可以試著相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