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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飛劍

    此時風波詭譎,危險叢生,論起來,還是城里要比城外安全許多,所以能進城,自然是最好的。</br>   既然錦屏道人說要送他們進城,那小木匠自然是求之不得,趕忙答應。</br>   這邊應下,大家立刻就忙碌起來,顧白果別看年紀不大個頭小,但卻擔當起了指揮的角色來。</br>   畢竟離開時所要面對的最大難題,便是江老二的傷勢——先前他渾身傷口,血淋淋的,卻還能夠堅持到這兒來,全憑著一口氣在,而等他躺下之后,受了包扎,反倒是不能隨意走動了。</br>   他一動,包扎過的傷口肯定全開裂了。</br>   顧白果需要弄一副擔架,但寄居的這農戶雖算富裕,但并無那等東西,好在旁邊有個小木匠,雖然在先前那個被屠的村子里丟了吃飯的工具,但此刻憑借著雜物間里的農具,七下八下,就弄出了一副來。</br>   而在這期間,顧白果又去了東廂房,找到了主人家,將后續的治療辦法與藥方都作了說明,交接清楚。</br>   畢竟人家將他們給收留,是冒了風險的,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溜走了,著實不仗義。</br>   弄完這些,差不多一刻鐘過去,四眼被師父派過來催了三回,自己個兒都不好意思了。</br>   好在這邊也弄完了,小木匠將江老二放上了擔架。</br>   四眼要過來幫忙,卻被錦屏道人喊過去探路了,小木匠瞧了一眼院子里兩位青城山的道長,有些無奈,好在這個時候蘇慈文站了出來,接過了擔架的另外一邊。</br>   小木匠有些擔心蘇慈文身子嬌弱,細皮嫩肉的,恐怕抬不動江老二,結果蘇慈文卻笑了,說我現在滿身氣力,可不是什么嬌小姐。</br>   果然,她把另外一頭給抬起來,卻是穩穩當當,臉不紅氣不喘。</br>   小木匠終于放心了,與蘇慈文抬起了擔架,而虎皮肥貓真是個懶骨頭,也直接躍到了擔架上去。</br>   好在江老二并不排斥這肥廝,摩挲著它的絨毛,反而平靜了許多。</br>   顧白果這邊與農戶交代完畢之后,最后出來,眾人便開始了行程,往著村子外面走去。</br>   擔架前頭輕巧,后面沉重,小木匠讓蘇慈文走前面,而顧白果在旁邊,前面七八米處,是那兩位青城山的道人,至于四眼,則往前探路去了,一時半會兒,倒也瞧不見。</br>   小木匠看著前方的錦屏道人和李金蟬,雖然知曉他們是保護自己和身邊人的高手,是得緊緊抱住的大腿,但不知道為什么,總也生不出親近感來。</br>   這些人太過于高高在上了,而他不知道是因為小門小戶、江湖邊緣人,還是沾上了魯班教這旁門左道的緣故,并不受對方待見。</br>   人家之所以愿意帶著自己,也只是因為他機緣巧合,救下了四眼。</br>   人家為了不虧欠這份情,所以才順便護送而已。</br>   名門高閥,高攀不起。</br>   想明白這個,小木匠沒有特地去巴結,而是將心思放在這邊來,認真趕路。</br>   這村子里江邊本就不遠,不多時就聽到了江水波濤聲,小木匠想起陳龍等一行人,不知道他們離開沒有,若是沒有的話,或許可以蹭船回城去。</br>   不過這念頭剛剛起來,卻又被他給壓了下去。</br>   李金蟬倘若想要渝城袍哥會的人幫忙回程,肯定不會在祠堂那兒就把人給趕離開。</br>   他這兒倘若是擅作主張,只會惹人嫌惡。</br>   他不再多言,一切聽從安排,卻被青城山兩位道士領到了一處河灘邊,那光禿禿的河灘上,別說船,就連鬼影子都沒有一個。</br>   就在小木匠詫異,不知道他們到底作何安排的時候,卻聽到那錦屏道人將雙手放在口中,深吸了一口氣,卻有“嗚、嗚”的號角聲,從中傳出,而緊接著,黑漆漆的江面上,突然間有一物浮起。</br>   當那玩意大半個身子都露出來的時候,小木匠頓時就有些震驚了。</br>   這,居然是一頭茅草棚一般大小的巨鱉。</br>   那家伙朝著江邊灘涂爬來的時候,小木匠感受到了強烈的威脅,下意識地往后退去,而這時四眼卻笑著對他說道:“不用怕,這是我師祖養的巨鱉,叫做‘桌子’——你別小看它哦,它可有龍子霸下的血脈,行在江中,仿佛在陸地一般平穩呢……”</br>   小木匠哭笑不得:“我哪里敢小看它啊,你沒瞧見,我差點兒都快要給嚇尿了?”</br>   四眼聽到,嘻嘻笑了,而那錦屏道人一直繃著的臉,也給小木匠的自嘲給惹得松懈了幾分。</br>   顯然,他對自己師父豢養的奇獸,還是很得意的。</br>   巨鱉“桌子”靠了岸,沖著四眼師徒伸了伸腦袋,表示親近,而錦屏道人也走到了那可怕的巨獸跟前來。</br>   他摸了摸它的鱉頭,又從懷里摸出了一把看不出是什么的丹丸來,放到了它的嘴邊。</br>   那巨鱉吃過了丹丸,精神許多,身子一伏,示意眾人上來。</br>   錦屏道人和李金蟬率先上了那家伙背殼上,而四眼則指引著大家過來。</br>   小木匠先將江老二連人帶擔架一起弄了上去,又翻身上了鱉殼,感覺看似光滑,但如同巖石一般,反而有些粗糙。</br>   他伸手,將顧白果拉了上來,又朝著蘇慈文伸了手過去。</br>   蘇慈文瞧了他一眼,伸手過來。</br>   兩手相握,小木匠感覺到這位來自湖州的大小姐到底是大戶人家出身的,打小就沒有干過粗活,小手兒又柔又嫩,掐一把仿佛要出水來一樣。</br>   幾人上了那巨鱉背上,這才知道它為什么會被叫做“桌子”,當真是穩穩當當,沒有想象中的搖晃。</br>   隨后巨鱉下了水,朝著江中上游劃去,顧白果十分新奇,忍不住纏著小道士四眼問東問西,四眼倒是個溫和性子,給她解釋了兩句,卻不曾想站在前頭的錦屏道人喊了一聲:“韓旭,注意周圍水面,小心撞到對頭。”</br>   四眼不敢怠慢,與顧白果告罪一聲,然后往前走去。</br>   顧白果感覺到了那老道士的孤傲,頓時就憋了氣,嘴巴撅得高高的,瞪了那老道士一眼,低聲說道:“有什么了不起的?”</br>   小木匠笑了笑,叫她過來,挨著江老二坐下,說道:“你忙碌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br>   顧白果是小孩子脾氣,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了,點頭說道:“好,姐夫,我挨著你睡。”</br>   小木匠點頭,說好。</br>   顧白果靠著小木匠坐下,她閉上眼睛,好一會兒都沒有睡著,便問道:“姐夫,你會不會唱歌?”</br>   小木匠搖頭,說我哪里會?</br>   顧白果說:“不是新式的歌,以前的號子,早年間的歌子,還有山歌,都不會?”</br>   她纏著小木匠唱歌,小木匠無奈,只有將以前在山里蓋房子時,聽那些青年男女對歌時記下的山歌,哼了起來:“高山無樓我蓋樓,平地無溝我開溝,蓋樓只為妹常住呀,開溝只為……水長流喲;我倆變鳥共一山,我倆變魚共不灘,我變七星你變月,五更同路共一天……”</br>   這山歌是山里年輕男女為了表達愛慕之意而編的,言語粗俗,表達直接,調子也平平無奇,但顧白果卻聽得很喜歡,讓小木匠唱了一遍又一遍。</br>   蘇慈文在旁邊聽著,不知道為什么,也挺喜歡的。</br>   她感覺這歌詞仿佛化作了蜜,流淌到了自己的心底里去,而雙眸晶瑩如月,從江面上,一直流淌到了天空里去。</br>   巨鱉行于江上,任憑江水晃蕩,它自巍然平穩,人幾乎沒有什么感覺。</br>   小木匠他們都很疲憊了,不知不覺間,卻是睡了過去。</br>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木匠迷迷糊糊間,卻聽到不遠處有人在說話:“……如此說來,那個程蘭亭問題很大?”</br>   他腦子里停滯了一會兒,終于反應過來,說話的這人,是錦屏道人。</br>   而接著,小木匠聽到李金蟬說道:“也不能這么說,其實程蘭亭在講義堂說的那些,我們之前也有研究,不管是洞庭湖的魚頭幫,還是西北三馬,又或者東北老林子的那些胡子,背后都有一個組織的存在,目前咱們知曉的情報里,一個叫做王新疆的人屢屢出現,如果照這么說的話,那幫人,很有可能控制住了鬼面袍哥會,將手插到了咱們西南這邊來。”</br>   錦屏道人冷哼一聲,說道:“他們在別的地方翻天鬧地,咱們不管,但西川可是咱們青城山的地頭,容不得他們放肆。”</br>   李金蟬說道:“對,所以我才說要派人去青城山,跟山里五閣八寺十二觀的所有人都知會一聲,要萬一真的鬧起來,咱們也有個準備。”</br>   錦屏道人問:“你害怕渝城袍哥會頂不住?你剛才不是還夸那程蘭亭是個做大事的人么?”</br>   說到這里,李金蟬卻停了下來,他朝著龜背后方熟睡的那幾人瞧了一眼,方才低聲說道:“我懷疑,程蘭亭喪子,乃至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是在他的計劃之中;而如果真的如此,像這等野心勃勃的梟雄之輩,在渝城立下足來,完全掌控了雙喜袍哥會,對于西南局勢,并不是一件好事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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